178、第一回 花吹鬼雨 令到琼霄（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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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风剑心总算见到那位凶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的琼楼楼主。
女人不到三十的年纪，容貌风情妩媚，此时早已卸掉步摇金钿和厚重艳美的华府，仅着红裙丽裳，红绸束发，有种洗去铅华，艳丽多情的美感。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周围除甜美的馨香之外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药味。
这位就是红夫人了吧？这座秦扬绣坊的女绣掌，琼楼真正的主人。
女人带着菖蒲进来，一见到风剑心，立时眼含热切和殷勤的跪下去，“属下紫鸢，见过圣主。”
风剑心恍惚记起这个声音，当时在天权峰来救她的人里就有这道声音。所以，她也就知晓了琼楼楼主晚到的理由，以及为什么她的身上会有股淡淡的药味。
恐怕是在阻击正邪两道高手对她的追杀时受的伤吧？
然而，更让她在意的却是“紫鸢”这个名字。
天衣的记忆力极强，很快从三个月前的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
“紫鸢？你就是紫鸢？七里镇的紫鸢先生？”
当初，她从云湖秘谷离开时，义父就曾经告诉过她，若她不能为中原武林所容，可以到映苏七里镇去找紫鸢先生。
没想到，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更没想到，紫鸢先生居然会是琼楼的楼主！
面前的红衣女人似乎对她认识自己并没有感到意外，“我想是季大哥让你来找我的吧？”
风剑心从衣领中拿出那枚紫玛瑙的扳指，紫鸢看到那枚扳指，神情更加欣慰，再次恭恭敬敬的伏首，“果然，你就是他选中的人，也是沧海命定的圣君。”
风剑心连忙将她们扶起来，“您是紫鸢先生？是琼楼的主人？”
紫鸢微微颔首，天衣疑惑道:“可是，琼楼楼主不是那位千日红夫人吗？”
红衣女人神情微妙的笑着道:“紫鸢先生是我，千日红也是我。”
风剑心聪慧，立刻就猜到这其中的关联，也想明白为什么当时小龙王问菖蒲夫人是否已经婚配时，她们那时露出的微妙表情是什么意思。
从始至终，紫鸢也好，千日红也好，都不过是她的化名，“她们”一直都是“她”。
“我想，主上您现在一定有许多疑惑，我会如实的为您解答。”
说着，紫鸢让菖蒲带着茑萝她们退出去。见此，风剑心也让小龙王和纪雪笙跟着她们走。她知道，现在正是开诚布公的时候。
等这厅中只剩她们二人，紫鸢先招呼风剑心坐下，接着自己也坐定，然后说道:“我想，关于我们的来历，您已经有所了解。”
天衣颔首，“我已经听菖蒲她们大致说过。”
然后，紫鸢说出来的那句话却险些让她立刻站起来。
“我姓傅。没错，就是‘傅、顾、季、易’四大家的傅。”
风剑心惊道:“沧海的四天部？”
紫鸢颔首，“前代的迦楼罗王，论亲缘，我们是同族的兄妹。现在，沧海在中原的暗流暂时都由我来指挥。”
“你就是新任的谍部之主，迦楼罗王？”
紫鸢神情微怔，没有否认。
“我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
风剑心道:“嗯，我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称呼我为‘圣君’？”
“因为你已经超越绝顶窥真境界，达到超凡入圣境。因此，你就是圣君。”
“难道仅仅因为这样？只要达到这个境界的人就能成为沧海的主人？”
“仅仅？”傅紫鸢失笑道:“你以为古往今来能达到这个境界的能有多少个？这四百年来，在初代祖师之后你是唯一一个超越绝顶的人。”
风剑心沉默，紫鸢看着她，继续道:“而且，就算你没有超越圣境，继任沧海尊主的位置也非你莫属。”
“为什么？”
傅紫鸢眼神扫过她颈间的紫玛瑙戒指，道:“因为你的那枚扳指和那把剑伏，你就必须是尊主。”
紫鸢对她道:“尊主应该跟你说过沧海的情况。沧海孤悬海外，势力极其庞大，海外七百二十岛都有沧海的势力，本有二宗四部。二宗设立在中原，分别是重浣的气宗和西原的剑宗。四天部则是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和摩呼罗迦四部，分别执掌杀伐、谍报、礼乐和医药的职能……”
后来的事就像季涯深所言，气剑二宗脱离沧海雄据中原，但又有诸多中原势力投奔而来，沧海遂在四天部之外又设立四大门。
沧海尊主历来由四天部中选出。要决出尊主的有两种途径。一是，打败四天部和四大门的所有御主；二是得到三位以上的部主或是五位以上御主的推荐，这才能获得候选尊主的资格。
即使通过以上两种途径拥有候选资格，也必须通过圣验才能真正坐上尊主的宝座。
譬如当年易狂吾选择的霸者之道就必须击败中原武林当时最强的十人才算成功，也正因为当年无法打败剑宗的两位剑圣最终导致他霸者之道的失败而无缘登顶尊主的宝座。
说到这里，风剑心好奇起来，“那我义父呢？义父选择的圣验是什么？”
傅紫鸢道:“季尊主他当时选择的是仁者之道，也就是找到百年前遗失的慈悲之剑——天悲。他也是二十年来唯一一个完成圣验的人。”
风剑心心念闪动，暗道，既然天悲也是圣验的一部分，那她拿到的那把王剑……
果然，紫鸢看向天衣道:“你手里的那把剑伏，关系到某个王者之道的圣验。所以我才会说，你成为圣君是众望所归的事情。或者说，你根本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
“为什么？”风剑心疑惑，“为什么一定必要圣君的准允，沧海才能入世？”
“因为平衡。”
“平衡？”
“沧海和昆仑的势力太过强大，会打破中原武林平衡稳定的格局。昆仑之所以制约沧海也是出于平衡的考量。”
“那为什么圣君出世就可以……”
“为什么‘圣君现，沧海出’？因为圣君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乱世的到临。”
风剑心霍然站起，“怎么会？”
紫鸢道:“你经历过南疆、东海和北域的异动，应该察觉到四海异国对中原的狼子野心。老皇帝昏聩，目中无民，一旦大齐出现动乱，四方蛮夷定会趁虚而入。”
听到这里，天衣已然心中有数。她经历过南疆、东海和北域的阴谋，知道在四方野心勃勃的窥探和九幽势力的推波助澜中，东方家的王朝早已风雨飘摇，汹潮暗涌。
念及此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股寒意直冲颅顶，让她遍体寒颤，“你们想要我把沧海带回来，目标不仅仅是中原武林吧？”
既然乱世即将到来，就算沧海能真正一统江湖，面对的也是个豪雄林立，支离破碎的中原。
他们既然选择在这时候入世，那就代表沧海已经有和各方势力争霸的野心！他们想要的或许不止是武林霸主，甚至还敢觊觎御极宝殿的那张王座！
难怪先祖不允许沧海各部踏足中原，他们不是定海撑天的砥柱，不是澄清宇宙的利剑，更不是忧国忧民的侠士。
沧海是一头被困四百年，开始磨牙砺爪，准备吞天噬地的饿虎。
意识到这点，风剑心冷汗淋漓。
紫鸢察觉到她忽青忽白的脸色，知道她心中所想，没有立即辩解，她道:“也别急着给出决定，也别轻易给出判断。到沧海去吧，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等到那里之后，命运会指引你的方向。”
三日后，熙熙攘攘，商来客往的秦州港，沈家绣坊的海船停靠在码头，正在搬运货物，准备扬帆起航。
大齐的丝绸布匹享誉盛名，沈家秦扬绣坊的买卖不止做到宫廷官府，更远销海外。因此，此次远航也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何况，江南的秦州港由映苏的商会和本地世家豪族把持，而织造丝绸的沈家在商会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区区一艘出海船只更没谁敢招惹盘问。
从外表看起来，这次的航行和寻常出海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有琼楼的人知道，现在这艘船上除掌舵和水手之外，就连押船的管事，里里外外都已经被替换成琼楼的本部杀手。
这艘船当然就是风剑心她们即将搭乘的船。
虽然她对沧海的目的还有疑惑，但紫鸢说的没错，她现在已经别无选择。至于沧海的真实目的，还需要她亲自去验证。
或许因为需要掩饰她手腕伤痕的缘故，风剑心穿戴着贴肤的丝绸手套。小龙王抱着剑伏跟在她的身侧，纪雪笙腰后挂着断掉的绝刀。比起风剑心的思虑，萧千花的眼神充满着对未知未来的憧憬和忐忑，纪雪笙倒是神情淡淡的，没见什么情绪。
负责接待她们的船主，也就是这次押船的女管事名叫芍药。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容貌平凡普通，神情和蔼。单是看着她，就能想象到这名妇人在家相夫教子的模样。
但风剑心能看出来，这位大姐身怀绝技。
作为杀手，比起杀人的技术，更重要的是欺骗的伪装。而最优秀的伪装就是像这位大姐这样的，平凡普通到不会在人心里留下任何痕迹。既不会在见到时引起人的注意，更不会让人心生防备，最后还能从容的从刺杀事件中撤离脱身。
平凡，才是杀手应该追求的品质。
因此，像菖蒲和茑萝这样的年轻杀手出任务时，往往会给自己化个普通样貌的妆容，装扮成诸如村姑、婢女或是女工之类。
“主上，您请。”芍药恭敬请道。
风剑心向她颔首，随即带着小龙王和纪雪笙走上船板，准备登船。
刚踏上甲板，天衣脚步微顿。小龙王险些撞到她的背，也最先察觉到她的异常，“师父，您怎么啦？”
风剑心的视线扫过四周，再次抬起脚步，说道:“没什么，只是我有点晕船……”
小龙王出身临海人家，幼来熟知水性，完全没想到素来无所不能的师父居然会有晕船这样的弱点，着实大出意外。
“师父，您别紧张，好好放松心情，我再给您泡点姜茶来。等会儿，我给您按按穴道，这样就不会晕啦。”
风剑心点点头，跟着芍药去到船舱。海船收到号令，立时拔锚，扬帆起航。
芍药在船舱的桌案上铺开海图，风剑心问起航行路线。芍药回道:“奴婢出海航行已有十余年，主上大可放心。楼主在出发前早有吩咐，告诉过奴婢找到通往目的地的口诀。”
“是什么？”小龙王好奇道。
芍药也没瞒她，直言道:“通往沧海的路线有句口诀，曰:六道峡，九重天，云山雾海一线牵。”
“这是什么意思？”
芍药笑着解释道:“很多人都会以为，六道峡，九重天和云山雾海是三个地方。其实，六道峡指的就是云山，九重天就是雾海，要到沧海，就需要穿过云山雾海。”
说到这里，芍药神秘一笑，“楼主告诉过我，让我尽管把船开到六道峡，到时候主上您会有办法带我们穿越云山。”
“我？”天衣不解，无论是季涯深还是傅紫鸢，都没有告诉过她穿越云山雾海的方法啊。
忽然她想到什么，恍然的没有说话。随即她请芍药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两句。芍药脸色惊异，看着她，却没有怀疑。
“好，我即刻让人去办。”
芍药刚走，小龙王就问:“师父，您让她去干什么啊？毕竟，海上的风浪越来越大了啊。”
风剑心淡淡笑道:“没什么，我让她去给我准备点晕船的药。”
经过三天的航行，芍药差人来报，“主上，前面就是六道峡。”
风剑心带着小龙王和纪雪笙走出船舱，来到船首，眼睛看见的就是被厚重的水云笼罩着的茫茫群峰。只在遥远之外，能看到高耸山尖刺破云端的一角。
这里就是重云遮蔽之山，六道峡。
想要去沧海，就必须穿过云山。
等到她们的海船靠近那处峰峦时，风剑心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人能突破云山的阻拦，到达海的彼岸。
在她们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头顶的峰峦分布，只能看到一里之内的景象。各处峰峦相互倾轧，形成峡谷，海船一旦进入其中，根本无法找出峡谷行进的路线，更别说入口和出口。
芍药在峡谷外沉锚，停住海船，随即她说道:“跟以前一样，船上的罗盘已经失灵，峡谷中多漩涡和暗礁，如果没有特殊的办法，我们贸然进入峡谷，恐怕会尸骨无存。”
风剑心看着峡谷两侧的尖峰岩壁，当机立断道:“让人下船，看看岩壁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机关，找到的重重有赏。”
“是。”
芍药告退，随即传出命令，除掌舵和部分水手以外的其余人等都登陆到两边的尖峰岩壁探索机关巧密。
一直过去两个时辰，忽然有人高喊道:“在这！这里有机关！”
风剑心眼神微亮，循着声音的来源疾步走过去。就见一个年纪略大，经验丰富的船工站在右边的岩峰脚下，正举起木杖指着上方某处平壁。
众人定睛望去，发现那处平壁光洁如新，周围有层圈绿苔，不仔细分辨，根本难以发现那里有个细微的凹槽。
水手们不禁出声赞道:“老王头儿，你真行啊，这都能被你找到。”
“果然是纵横外海三十年的老伙计，到底不同凡响！”
老王头儿憨憨的笑着，连称“侥幸”。
天衣眼神超绝，看着那块石壁上的凹槽，立刻想起她颈间的那枚紫玛瑙戒指，似乎正和那凹槽的形状若合符节？
想到这里，风剑心叫来芍药，将戒指摘出来交给她。芍药会意，双手捧过戒指，当时运起轻功，纵身提起三四丈，双脚踩住岩壁凸起处，左手成抓，打进岩壁之中，固定住身形。
这般绝妙的轻功，引得琼楼众人和水手们纷纷拍掌叫好。
芍药对准角度，将紫玛瑙戒指按进凹槽，见无事发生，又按着戒指左右扭动。
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
右侧的山峰有处石壁慢慢翻转过来，露出里面紫色的宝珠和宝珠后面的明镜。宝珠嵌在底座之上，见到阳光，立刻放射出璀璨的光芒。光芒被那块光滑透亮的明镜折射，又射向那团茫茫无垠的云山中。
风剑心惊喜道:“这就是路标。”
云山之中没有方向，罗盘失灵，必须依靠这道紫光路标的指引才能穿过云山。
芍药犹豫着拔出戒指，发现那道紫光依然存在，心里松出口气。
这枚紫玛瑙戒指是主上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尊主权力的象征，她可不想将戒指留在这里。
芍药猜想，等穿过云山之后，必然还有关闭路标的法门，到时候注意点就是。
她轻身落地，跪着将戒指恭恭敬敬的奉还给主上。
风剑心让她起来，还让她命人回到船上，继续航行，顺便将发现机关的老王头儿请到她面前领赏。
这毕竟是她的承诺。
芍药命所有人员归船，拔锚准备行进。还派人请来老王头儿，说要嘉奖他发现机关的功劳。
老王头儿佝偻着背，身量瘦长，手里拄着木杖，样貌普通，就是风吹日晒的老船工都会有的样貌。
风剑心取出三片金叶，要赏赐给他。其他水手看到，眼睛怔怔发直，只恨发现机关的不是自己！
“谢谢东家。谢谢东家。”老王头儿恭恭敬敬的接过金叶。
风剑心眼神微凛，顺势拍拍他的肩，“你做得好。但是，奖励还不止这些。”
众水手一听还有奖励，更是眼睛发亮，艳羡不已。
老王头儿点头哈腰，“谢东家重赏……”
岂知话音未落，忽觉头顶一股阴风袭来，老王头儿本能的避闪过去，让风剑心这一抓打中他的右肩。
嘭——的巨响，让他倒跌出去，径直撞到舷墙上，险些撞晕过去。
众人大惊，老王头儿更是不明所以，他按着右肩，脸上冒着冷汗，不解道:“东家，您这是？”
风剑心眼神冷锐，盯着他道:“好厉害的功夫，当世能躲过我这一掌的，只怕还屈指可数。你到底是谁？”
天衣没有说错，她虽然有伤在身，不复巅峰之时，但在这种距离，还是她出其不意时，当世能躲过她这招的，绝非泛泛之辈。
“哈哈哈哈！不愧是你。”
那老王头儿见行藏败露，索性不再伪装。他松开按住右肩的掌，佝偻的身躯挺直起来，居然是条身量雄健，猿臂蜂腰的好汉！
接着他伸手在脸面一抹，揭掉人皮面具，里面居然是张长髯散发，龙眉虎目，让风剑心无比熟悉的脸！
这道声音，这张面容，不是那鬼王易狂吾是谁？
风剑心惊道:“居然是你？”
“不错！”易狂吾接道:“是我。”
“你是怎么从义父和上官姑姑那里逃出来的？”
义父和姑姑居然没有拖住他？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逃？”易狂吾冷笑，“就凭他们两个也想留住我？哼！痴心妄想，现在插翅难逃的是你！哈哈哈哈！”
“主上，他是谁？”芍药没见过鬼王，因而有此疑问。
风剑心没回答她，而是吩咐道:“所有人都退回船舱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出来。”
“主上！”芍药没有撤退，反而招呼众人挡在天衣身前。
“这是命令，退下！”
芍药这才不情不愿的退回船舱，顺便带走满脸担忧的小龙王和纪雪笙。
鬼王张狂大笑起来，“你认为，在我们如此巨大的差距面前，保持距离会有用吗？”
“只要老夫愿意，可以杀光你们所有人，不会有一条漏网之鱼。不过，”易狂吾饶有兴味，“老夫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风剑心回道:“从我登船开始就感觉到某种恶意的眼神，而我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尽管只有短短的瞬间，她也谨慎的相信自己的判断。
“那时，我就让芍药去查这艘船上所有人的底细。在那时，我就开始注意到你。”
“是吗？那你可真聪明。”
易狂吾不以为意，认为这些都不过是风剑心的马后炮，目的就是为自己的一败涂地找理由。
“直到刚刚，我终于确定你的身份。”
鬼王回过味儿来，“因为我找到了那个机关？”
“不错，”风剑心道:“其实我知道机关的位置，也确定那里非常隐秘，除非是预先知道，否则是很难发现的。”
天衣道:“而你是老人家，当时距机关三四丈，却能准确的找到机关，只能说明你本来就知道机关所在。而知道机关隐秘的，就只有那些曾经穿越过云山雾海的人。你算一个，我义父算一个。”
易狂吾冷笑，“很精到的分析，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巧合？”
风剑心轻揺螓首。
“所以，我最后拿出金叶子来试你。按理说，这种横财你们没有理由不心动，但你却从始至终连受宠若惊的神色都没有。这证明，你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船工。”
鬼王心中赞赏，神情却傲慢，“说的这么多，还不是落到老夫的手里？现在，是死是活都由老夫说的算！你再聪明，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风剑心神情凝重，“你乔装改扮混进这条船，到底想要做什么？”
易狂吾道:“很简单，我要沧海的《天物刃》和《阴阳律》，还有你手中的剑伏和尊主的宝戒。”
“痴心妄想！”
易狂吾不以为忤，道:“这艘船上都是你的人，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杀光她们！对，就先从你那两个小徒弟杀起。”
天衣冷笑，“堂堂四绝，居然是这样的卑鄙小人！”
鬼王道:“随你怎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从来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其实，老夫根本没必要用她们来要挟你。就凭你现在的武功，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趁老夫还没有出手之前，你最好能够交出我想要的东西。”
易狂吾欺身近前，风剑心步步后退，已经退到舷墙的位置。
萧千花在暗处看着，更是心惊胆战，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冲出去。
风剑心退到舷墙处，心中居然安定起来，唇边露出挑衅的笑，“无论是秘籍还是剑伏和戒指，你想要的话就自己来拿吧！”
说罢，风剑心翻身后仰，跃出舷墙，径直向海中坠落。
“师父！”
“主上！”
众人失声惊叫。
易狂吾也只有瞬间的犹豫，也紧跟着跳落海中。
不管风剑心会死掉还是逃掉，他继续留在这艘船都没有意义。其余两部的秘籍和剑伏还有尊主的宝戒都在她那里，鬼王只能去追。
噗——
鬼王跃入海中，登时就有一阵失重悬浮之感传来，还没等他适应这种变化，立刻感觉到四面八方的海流开始向他席卷过来，强大恐怖的水压倾轧，疯狂碾压他的身体！
这是……
易狂吾惊骇之中，恍惚看见海中有两点幽蓝微光，以及那道身影。天衣的眼睛已经彻底浸染透幽蓝水色，两手张开，双掌在慢慢合拢。
易狂吾能清楚的感觉到，随着风剑心越是合拢双掌，海流的力量就越是磅礴浩瀚，对他的碾压就越是疯狂。
她在操纵着海流！
可恶！上了她的恶当！
鬼王杀心顿起，赤红血雾萦绕他的身躯，易狂吾奋勇击出一掌，掌劲带动水流，径直向天衣击去。
奈何他此时身在海中，纵有刚猛无俦的雄浑掌力，经水流的阻断，打出的速度和威力都要大打折扣。
他的掌力已经到异常缓慢的地步，且击出越远，威力越弱，甚至还没到风剑心面前，掌力就已涣散消失。
鬼王怒而接连发出七八掌，奈何不是打不到风剑心身前，就是被她轻易躲过。他们之间灵敏的差距，就像缓慢的蠕虫和天空的飞鸟般。
这就是天衣的目的。
以她现在的武功，还不到巅峰时的两成，和鬼王正面交锋根本没有胜算。
但她手足虽然不便，真气运行也受阻，不过她的境界还在，甚至对神玉的掌控比之先前还要更上一层楼。
水战，就是她打败这老魔唯一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第178章 第一回 花吹鬼雨 令到琼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