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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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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拉着秋雨去赏月亮。
泛着黄白光的玉盘挂在如墨般的黑幕上,数不清的繁星点缀周围。
璀璨的星光映射在秋雨的眼中,他想起小师妹眼中的光。
“姐姐,你见过崖柏吗?”
朱玉萱没想到秋雨突然会问这个问题。
“没见过。”她停顿了片刻,“也不想见。”
这样的回答让秋雨有些疑惑,他以为小师妹很喜欢。
“为什么呢?”
一向乐呵呵的朱玉萱此刻看上去很难过,如果阿杰看到了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被夺了舍。
“和你讲个故事,你想听吗?”她深吸了口气。
秋雨点了点头,他们都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有个植物学家曾经在崖柏的发现中做出过很大的成就,但呆在家里时间越来越少,因为他们需要经常行走在各个悬崖峭壁之上,去一次都要好几个月。”
“马上就是女儿6岁生日了,他许诺今年一定会回来给女儿过生日。可是等啊等,从天明到天黑,饭菜都凉了,冰淇凌蛋糕也化了,滴得地板上到处都是,等到第二天父亲出现在新闻播报的失踪名单中。”
“科研队在返程途中突遇泥石流,损失惨重。女孩儿父亲的尸体至今都没找到。自此之后,女孩儿妈妈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她相信丈夫一定还活着,每一年都会到派出所和丈夫的工作单位询问搜索情况。”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搜索行动早已终止,但大家都不忍心让这个苦命的女人更加绝望。女孩儿其实早已接受父亲可能已经去世的事实,而且父亲她在印象里并不深刻,她甚至记不清父亲的模样。”
“但面对绝望的母亲,她只能一遍一遍安慰她,还有希望,爸爸说不定在哪个地方活得好好的……”
“女孩儿其实一直都很想让父亲的尸体被找到,一直都这么想,甚至她有时候会怨恨,新闻当初为什么写失踪,而不是死亡。”
朱玉萱望向秋雨,满眼苦涩。“这个女孩儿是不是心很坏,很无情,如果尸体找到了,爸爸不就真得死了。”
“女孩儿一点儿也不坏,她很坚强。”秋雨回望着朱玉萱,那澄澈的眼眸像一阵温煦的春风抚平人的悲伤。
泪水从眼眶涌出,这么多年,朱玉萱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一直很自责,第一次有人对她说,你没错,你很坚强,她只是不想妈妈守着让人绝望的希望被困在过去。
秋雨在一旁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没等他起身安慰。
朱玉萱已经擦干了眼泪,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她将魔抓伸向秋雨的脸蛋儿,双手捏着,“谢谢你小雨。
“现在那个女孩儿怎么样了?”秋雨很在意。
“嗯,女孩儿长大了,准备到父亲之前工作的研究所上班,去走一走父亲曾经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
对于故事的结局,秋雨由衷的开心:“她一定可以成为像父亲一样厉害的人!”
其实朱玉萱没告诉秋雨,她去的是研究所下面的公益科考队,条件有些恶劣,没有工资,只有最基本的生存补贴,去的也是全国各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甚至他们还签了生死合同,如遇危险,自负全责。队伍由一些高校的一线科研人员组成,他们先做探索如果有新发现再申请科研项目,经由专家考评有研究价值,才会准许立项提供资金以供进一步探索。这样的话,既能够有一定学科新发现,也能避免资源无意义浪费。
“为自由,为热爱干杯!”
在皎洁的月光下,两杯果汁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晚上山上还是有点凉,等大家都入睡了,阿杰把秋雨他们的被子一个个都掖好,开始收拾烧烤剩下的残局。
小师妹也还没睡,过来帮忙。
“师兄真的是人妻那一卦。”小师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温柔体贴,默默付出,任劳任怨。”
“你干脆直接说老妈子算了。”
“……”
“刚才拉着小雨嘀嘀咕咕什么呢?小雨不怕你了。”
小师妹咂嘴,“师兄可别忘了,我从小都是孩子王,想当年……”
“行行行,别再说了,我多嘴。”如果阿杰不及时止住她,又要再听一遍她那又臭又长的战绩,他已被迫听过N多次。
“欸,你眼眶怎么有点红。”阿杰有些疑惑。
朱玉萱挤了挤眼,“啊,是吗,那应该是刚才山风吹得吧。”
“好吧,那咱们来说点正事。”阿杰并没多想。
“师兄您说,小的脑袋不灵光,耳朵倍儿好使。”
“别闹,真说正经的。”阿杰看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都牙疼。
刚认识朱玉萱的时候阿杰正在实验室里做毕设,他们组是出了名了从上到下妖魔鬼怪聚集地。横冲直撞的朱玉萱来的第一天就给博士师兄惹恼了,此后朱玉萱没少被组里其他人排挤。阿杰看不下去伸手帮了一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朱玉萱在人情世故上是真了缺根筋,硬是没听懂大家天天对她的阴阳怪气。接触次数多了,阿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就多偏向了点。那个纤小的身影总是埋在实验台上,一呆就是一整天。
小师妹少有见阿杰认真的模样,她立即坐正了身子。
“暑假之后,你就要大四了对吧。”
“是哦,好快欸。”小师妹跟着感慨。
“咱们学院保研的名额也不多,你有戏吗?”
小师妹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那你有考虑过是就业还是考研呢?”
看小师妹一脸毫无打算的样子,阿杰早料到会是这样,他还真像个就业导师一样开始对职业规划侃侃而谈。虽然给别人规划像那么回事,但当年他自己就业的时候也是一塌糊涂,后来蒋昊天想开酒吧,阿杰干脆直接躺平了。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阿杰是真心希望小师妹多点规划,少点弯路。
其实有好几次,小师妹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阿杰,她看得出师兄比自己还操心她的未来。但一旦准备开口,脑海里总会浮现生死合同,朱玉萱终究没说出口。
夜已深,阿杰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帐篷,看见秋雨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秋文恺身上,自己的被子不盖,硬生生挤到别人的被窝里。秋文恺睡得不是很安稳,但任由身边的人抱着。
阿杰笑着摇摇头,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看秋文恺对什么人这么迁就。他之前也没少去探望秋爷爷,秋奶奶,感觉秋文恺和他们之间的相处总是淡淡的,有清晰的界限感。看来老祖宗说得还是很有道理的,一物总能降一物。
早上谁都没爬起来看日出,一个个都睡到日上三竿。
秋雨对此很是遗憾。
看出秋雨眉眼间难掩的失落,阿杰安慰他:“下次让小恺带你来爬,这周围的山头他都钻了一个遍了。”
秋文恺拍了拍秋雨的肩膀:“会有机会的。”
让未来充满期待果真是治愈当下遗憾的一剂良药,“和哥哥一起看日出”成为了秋雨写在未来日程中重要一项。
下了山,阿杰先开车把小师妹送到火车站,朱玉萱要先回学校收拾行李,然后就去研究所实习开启人生中的下一个旅途。
临别前,朱玉萱弓着身子和秋雨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向爱笑的她忍不住眼圈也红红的。
阿杰没见过如此多愁善感的小师妹,一时之间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又不是生离死别,搞得这么隆重干嘛。”
阿杰更没想到,几年后自己的这句玩笑话也成为了沉重的现实,秋雨再次见到朱玉萱时,她成为了一张永远洋溢着灿烂笑容的遗照。
朱玉萱才没管煞风景的师兄,她吸了几下鼻子,声音有些软软的:“小雨,无论未来是风是雨,真心地祝愿你一直拥有抽刀断水,长风破浪的勇气。”
这红红的眼圈让秋雨想到此前奶奶的学生,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何离别时会有悲伤。
小师妹背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在人流中。
后来秋雨会收到朱玉萱从各个地方寄来的明信片,有时是秀丽的山川、有时是奇形怪状的植物、有时是让秋雨吓得直尖叫的各种虫子,有时是简短几句话……
“人生就像旷野,没有规定的道路,只有自由的飞翔。”
“前方是黑漆漆的荒芜,看不到也摸不到,只有往前跑,摔一跤,撞一下,试一试,可能才会找到绿洲。”
……
“为自由,为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