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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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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前往C市的车上，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
“爸爸，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奶奶家呢？”
“大概还有两个小时。”正在开车的秋建泽，声音有些疲惫。
“困了就睡一会儿，睡醒了就到了。”
“好的爸爸。”
秋雨从小听到最多的夸赞就是：这个孩子真听话，安安静静的，不愧是林老师的孩子，管教有方。
他的母亲林清霖，听到这样的赞美，自然十分欣喜。
当所有同龄的小孩儿都处在让父母无比头大的时期，而秋雨只需要一本书就可以安安静静的呆上一整天。
安静乖巧的他总能收到来自母亲溢满自豪之情的目光，他喜欢妈妈那样看自己。
等长了再稍大些，周围的声音就开始变味：这孩子安静过头了，这种小孩儿最容易变得不听话，性格真孤僻，指不定心理有什么问题。
那时秋雨正在屋里拼图，林清霖敲开房门，将熬好的中药递给他，这是她每日必为儿子准备的。
秋雨小时候总是生病，不是感冒就是发烧，老中医说这孩子气虚，开了个中药方子补身体，一喝便是好几年，尽管他现在身体好多了，但林清霖仍不愿停掉，生怕他旧疾
复燃。
望着杯中棕褐色的汁液，一股反胃的恶心感涌上来。
他依旧适应不了这个药的味道，无论喝多少次。
见秋雨迟迟不喝，林清霖有些疑惑：“快喝了，一会儿药就凉了。”
他握紧了拳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妈妈，我能不能不喝了，药好苦。”
“药苦就可以不喝吗？听话，快点喝了。”林清霖有些不悦，这是秋雨第一次违逆自己。
秋雨依旧不动，拇指肚上硬生生被自己掐出几条深深的痕迹。他低着头，不敢看林清霖。
看着一向听话的儿子还在违逆自己，脑海里又回想起周围人的议论纷纷，林清霖的怒火从心中瞬间燃起，她提高声量吼道：“不喝药可以，给我出去！”
她拉着秋雨的胳膊踉跄到门外，把桌上的拼图碰的哗啦撒了满地。
对户的门吱的一声打开一个缝隙，露出了一张涂有过重口红的脸，一句似乎早在弦上的话带着特有的尖声吐了出来：“乖雨儿也会惹妈妈生气喽！”
林清霖瞥了一眼红唇，“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失望的神色、吼叫声、被捏得生疼的胳膊、鲜艳的红唇......所有的声与色一时间都涌上秋雨的大脑，他的胃开始翻滚，呕的一下，还没来得及消化的食物从胃里吐了出来，
仿佛终于逃脱了牢笼。
他蹲在楼梯角，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这么生气。
月亮悄悄地爬上树枝，仍旧精神抖擞的知了叫个没完没了。
“小雨，醒醒”。
他在模糊中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双温暖有力的臂弯将他抱起，熟悉的气味铺满鼻腔，抚平了胃里不舒服的滚动。
秋建泽并没有询问他发生了什么，“我们吃饭吧”，声音平静的毫无波澜。
他注意到秋雨的眼神时不时地瞟向桌上的中药，“不想喝吗？”
秋雨望向父亲，不安地摇头，他好像只在爸爸面前摇过为数不多的头。
秋建泽挑了下眉毛，意思是随你咯。
这时林清霖从卧室走了出来，眼神先瞟在没喝的药上，然后皱着眉头瞪着秋雨。
他立即拿起杯子，一口气咽了下去，苦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生理上的排斥让他忍不住颤栗。
林清霖的眉头这才舒展开，给自己到了杯水，温吞的咽着。
秋建泽望向沙发尽头的昏暗，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
慢慢的，眼神聚上了焦，朝着微暗灯光下的身形问道：“我向部队请了几天假，想明天带雨儿去C市过这个暑假，可以吗？”
C市，秋雨的爷爷奶奶住的城市。
秋雨被这个突然的宣告吓住了，说实话也有点惊喜。
林清霖冷哼了一声：“我不同意，你就不去了吗？”
秋建泽别过头，没有看她。
望着沉默的丈夫，烦闷的思绪涌上心头，林清霖啪的一声把杯子放到了餐桌上，摔门进了卧室。
“随意！”她颤抖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
秋建泽无声地叹息，他摸了摸秋雨的头，“今天爸爸陪小雨一起睡，好吗？”
秋雨点了点头，“你能继续给我讲那株小苗长出来的是什么吗？是讨厌的猴面包树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刷刷牙，然后把你这个又脏又臭的小猫也刷干净。”秋建泽笑着回复。
小王子眼见着她绽放出一个大大的花蕾，心想这花蕾中一定会展现出奇妙的景象。可是这朵花待在花萼里，磨磨蹭蹭地打扮个没完没了。她精心挑选着美丽的颜色，慢吞
吞地穿上层层叠叠的衣裙，一片片地梳理着花瓣。
“幸好是一朵花，还是爱美的花儿，她一定很期待和小王子见面。”秋雨终于放下了心。
“晚上，您要把我罩起来，您这儿太冷了，我住着很不方便。而且，我来的那个地方......”
......
“小王子还拔掉了刚刚长出来的几棵猴面包树嫩苗。他的心情有些抑郁，他心想，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于是这些做习惯的活儿，在这天早上都觉得格外亲切。当他最后
一次给花儿浇水，并准备为她盖上罩子的时候，他觉得好想哭。”
“再见！”他对花儿说。
“可是，她没有回答。”
秋雨难过地抬起头问父亲：“为什么小王子要离开小花儿。”
秋建泽合上了书，把床头桌案上的灯调了暗些，然后放正了枕头，躺了下来。
一个轻不可闻的叹息声。
“因为爱。”他眼神布满了哀伤。
“爱？”秋雨迷惑的看着他。
“可是，可是小王子走了谁去给小花儿浇水，谁去给她罩上挡风的罩子，谁去拔掉猴面包树的小苗儿？”
“小花儿会不会就这么死掉？”
一想到这儿，他更难过了，心的那个位置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手使劲往下拽。
秋建泽摘掉了眼镜，侧过身望着秋雨，“不会，小花儿不会死。”
那哀伤的眼神，怎么也让秋雨信服不起来。
“小花儿也很强大的，她还有四根刺。”秋雨自我安慰。
他拍了拍秋雨的后背：“睡吧，明天还要一早出发，做个好梦。”
“爸爸也是！”
秋雨打了个哈欠，很快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秋雨来到了小王子的星球，那个一天能看四十三次日落的地方。浩瀚的宇宙，群星点缀着墨一样的天空。他看见一颗样子有点奇怪的大树，那应该就是猴面包树了吧。有一个背影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拔树，是小王子！这个身影离秋雨越来越近，但是他的脸竟然和妈妈的脸一样。秋雨有些奇怪，想问小王子为什么和妈妈一样。可是他说不出话。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罩着盖子的玫瑰。小王子离开了，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声，他想告诉小王子，对不起，自己做错了，不要走。可是小王子没有回头，他走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客厅，电视机、沙发、饮水机......所有的一切都笼在一层光晕中。
秋建泽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没有林清霖的身影。
秋雨慌张地打开所有门，哪都没有妈妈。
他害怕地问秋建泽，“妈妈去哪了？”
“她会不会像小王子一样就这么离开了？”
秋建泽恍然了一下，认真地告诉他：“妈妈没有离开，她去超市买蔬菜了，一会儿就回来。”
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立即奔向林清霖哭着道歉，“对不起妈妈，我错了。”
面对眼前的情形，林清霖诧异了片刻，蹲下来把秋雨抱在怀里，肩膀微微抽动，声音哽咽着，“妈妈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呢？”
番茄从纸袋里滚了出来，阳光也给它们带上了层光晕。
很多年后秋雨才知道，像小王子一样离开的不是妈妈，而是那天没有被阳光照到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