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十八枚夹心 ...
-
兵库县，神户市立体育馆。
IH游泳项目预选赛在这里进行，即将开始的正是女子组的项目。
距离琴叶正式加入稻荷崎女子游泳队正选之列，已经过去两周。
今天，在这个泳池中游出的成绩，决定了她能否登上IH的舞台，前往东京都体育馆，代表稻荷崎、兵库县参与竞赛。
池田部长作为50、100米蝶泳以及4x100米混合泳、4x100米男女接力的兼项者，也已经换好泳衣，正待上场。
从后台上前，经过正在准备的大久保琴叶和冈部美樱，池田停下脚步。
“不要紧张。”她揭开泳镜，紧绷的脸上露出稀薄笑容，“大久保，我不担心你的稳定性，不过可以考虑一下突破自我，你应该能游得更快。”
这段时间里，大久保的成绩浮动从没超出2秒。越是这样，池田就越期待她能放开束缚，撒开手脚游一场。
“冈部。”她因材施教，“你的话，跟紧大久保的速度就好。”
“这次你们两个泳道排在一起，也是好机会。如果落后太多，要立刻调整节奏。”
池田不是说话不考虑后果的人，她会这么讲，正是因为知道冈部能听得进去。
棕发少女抱着腿坐在琴叶旁边，仰脸，点点头，坚定说：“我明白，池田部长。”
她的水平不像大久保那么稳定，所以部长才会担心，给她指出最事半功倍的方向。
冈部不至于听不出来。
她深吸口气。
不只是对大久保，对冈部美樱，这也是她有且仅有的一次，能够得到800米自由泳有效成绩的机会。
如果这次比赛成绩不达标，那么她的正选身份只能被剔除，唯一可能上场的机会，就是作为其他项目的替补了。
“你在看什么？”她问，“别走神，集中点。”
“哦。”琴叶收回视线，“谢谢你，冈部。”
“……我是为了让自己的参照物看上去更靠谱而已！”
琴叶抿嘴笑。
笑容转瞬即逝。她没在看台上看见熟悉的人影呢。
还以为那对双胞胎会好奇她究竟游成什么样子，假如失利，第一时间赶上来嘲笑……
看来他们对游泳没什么兴趣。
琴叶深吸口气，消毒水的味道令她心神放松。
一想到稍后就能下水，刚刚些微的失望很快就消失了。
与此同时，看台上，一红一蓝两人找了个不近不远的侧边位置坐下，便于从整体观察泳道。
“其实我还挺意外的。”坐下后，火神拧开瓶盖，在周围人若有若无的眼光里问，“你跟这个……呃……”
“大久保同学。”
“大久保！关系很好吗？特别亲近的那一种？”
火神自认为还是有那么一丝了解他这个新搭档的。
他们自己的IH预选都近在眼前了，要不是真正关心的朋友，黑子不会专程跑来看一场预选。
火神大我，从来不知委婉试探为何物：“那样的话为什么也只是叫姓氏？而且她从没来东京看过你。”
黑子眼神幽幽：“火神君，真讨厌呢。”
“诶？！我又？！为什么？！”
“因为是火神君所以才能说出这样的话吧。”
他也没法否认就是了。
“如你所言，对大久保同学的关注和友谊，许多时候是我个人单方面生发出来的。”黑子犹豫，还是选择坦然以告，“在某些时刻，我会突然感到，她和我是同样的人。”
火神伸手，巨掌按在黑子脸上。
“嗷呜——！你踩我干嘛？！”
“你打我干嘛。”
“这不是打！我是摸摸你有没有发烧！！”
火神简直不可思议：“说什么呢你，跟那家伙是同样的人？从头到脚都完全不一样吧？！”
“火神君只听过我单方面的讲述吧？为什么这么肯定呢？”
火神冷静下来，细细思索，还是摇头：“你的叙述有个人倾向。就算你们看上去很相似，好像也都是理智冷静的类型，但我还是觉得完全不同。”
这是来自他野兽般直觉得出的结论。
黑子也不是非要说服他，眨一下幼圆的蓝眼睛，转头要继续看比赛。
没看一会儿，肩膀从后被戳了两下。
黑子回头。
“你好你好。”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冲他嬉笑，“那个什么，上次见过吧？黑子君？”
“我是宫侑。”“我是宫治。”两人异口同声。
黑子很礼貌：“你们好。”
“琴叶……”宫治磕绊了一下，想改口，恰好屏幕上闪出Ookubo Kotoha的字样。
他心里堵了口气，偏偏就不改口：“琴叶她，跟你之前是国中同学，对吗？”
黑子点头：“是的。虽然不是一个班，不过和大久保同学认识也有四年左右了。”
“她以前和你们一起读国中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
他本意是想问琴叶国中时期的社团活动，没有来得及补充追问，黑子已经准备要答，宫治就停下等他先说。
“这个……”黑子回想着，慢慢说，“大久保同学，是个相当尽心竭力，助人为乐的人。”
宫治：“？”
宫侑：“？？？”
大概两人表情太难以言喻，黑子更坚定了，点头：“是的。大久保同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尽心竭力说谁、助人为乐说谁？？？
大久保、琴叶？？？
两人面面相觑，不说话了。
因为比赛已经开始。
800米，至少在游泳项目里，算是时间很长的，但两人根本无暇闲聊，总觉得每一个50米折返，都是不容错过的精彩瞬间。
“来自稻荷崎的大久保琴叶选手，8分50秒39……冈部美樱选手，8分56秒44，这应该是她在所有大会中的个人最佳成绩……今年稻荷崎，800米自由泳，猛将频出啊！”
冈部出水，一上岸就被后辈们团团围住，用浴巾包裹。
她脑子里轰鸣作响，听不见周围的询问、祝贺和叮嘱，下意识用眼睛去找那道紫色和橙色相间的身影。
这是她刚刚接近十分钟的水下时间里，最常做的事。
大久保琴叶跟她处境差不太多，身边也围得水泄不通。
看不清楚脸，但冈部相信，她愿意相信，琴叶这时候，应该也和刚刚在水中一样，稳定、冷静、不为所动吧。
水珠黏在身上，时冷时热，冈部想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去，但腿酸软得不像话。
如果只是因为接近9分钟的全力竞速，这不应该，她的训练量不应该只是这样就累得无法站起。
“……祝贺！……”
“个人最佳，冈部学姐，已经进入IH的最终比赛了！”
冈部后知后觉，所以，她自己也在为这样的成绩激动么？
她的个人最佳成绩、代表稻荷崎头一次以800米正选之姿进入IH正式比赛……
任何一个有心气的泳者，都很难不为这样的成绩激动吧？
那么大久保呢？
成绩永远波澜不惊，私下被人叫“大久保之山”，形容她心态稳如山石的大久保琴叶，也会为了晋级而激动吗
琴叶要面对的倒不是这个。
她今天拿了预选赛第二名，按要求是稳稳入选。
虽然不是第一，但在场其他选手都能从配速表里看出，她的状态过于稳定，绝对不是全速上阵。
况且大久保琴叶这个名字，平时在排名榜和竞赛嘉奖名单上见得多，在游泳颁奖台上还是第一次听见。
打探军情的、好奇的、单纯凑热闹的，很快将她包围起来。
“你好，我是隔壁泳道，来自圣德女子高校的北野宁宁……”
“我是一号泳道的远藤！”
“我是第四名的青山蓝子。”
琴叶依次跟她们问好。冈部听见她说：“你们好，我是稻荷崎的大久保琴叶。”
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只是表明她来自哪里的一句话，冈部却觉得场馆里过量的消毒水气味变得清新可人。
刚刚恨不得一口气喝光、好再也不必游下去的一池子恒温水，这时像一汪柔软玻璃，看上去那么透亮、碧蓝、珍贵。
好吧。
她对自己说，实在没必要为了那一点不可直言的心情，继续耿耿于怀了。
她也好，大久保也好，都是来自稻荷崎女子游泳社的一员嘛。
*
为了不让琴叶发现，某两人在颁奖开始之前偷溜了。
人虽然走了，思维还停留在场内。
脑海里迟迟不散，盘悬着那个蓝发小子的话。
“尽心竭力是什么意思？”宫侑查词典，“是说她做事认真负责、又很努力……喂喂，认真负责也就算了，努力是要说什么？”
努力？那个大久保琴叶？
不开玩笑地说，宫侑根本无法想象她努力的样子——聪明到那种程度，不管什么都能一遍过吧？
“不过……”他摩挲下巴，脸上流露些狡黠笑意。
“你是想说，”宫治也同时想到了，“游泳？也对，运动这种事，想要全靠比赛时候的惊艳发挥是不可能的。”
没有平时的积累，比赛时又上哪里发挥呢？
尤其她展现出的水准……
但，琴叶吗？
那个大久保琴叶？？
让他们想象琴叶坐在桌前，圆珠笔在她指间转两圈，轻松解出难题，这容易得很；
让他们想象琴叶跟自己一样，枯燥地锻炼体能、一遍遍不知疲倦调整技术动作……
“真是……”
难以置信啊。
她也会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埋头在艰苦卓绝的训练中吗？
“真是……”
回家路上，宫侑仍然时不时叹上一句。
“不知道她一个人训练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游泳社的人，听足立说，不也不是很喜欢她么？肯定也不知道她在偷偷练吧？”
“狡猾的琴叶，自己背地里练得如狼似虎，假装笨拙，结果比赛的时候一鸣惊人！”
说着说着，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人的脚步声。
回头，宫治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两只雪糕出来。
进了六月，确实也是吃雪糕的时候了，宫侑自然伸手，在宫治不是非常善意的目光里夺走一根。
“给钱。”
“没钱~”
“没钱你吃什么？”
“哎哟，那不是我可爱的弟弟君请我吃的吗？治治治治……”
“闭嘴吧。吃雪糕还堵不住你的嘴。”
两人舔着雪糕走了一截，宫侑再度开口：
“其实，游泳社的训练，跟排球部的训练，也有共通的地方吧？体能什么的、敏捷什么的。”
宫治不说话。
又走一截，宫侑再说：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一想到那家伙也会满头大汗跑步、压腿压得惨不忍睹、开肩开得嚎啕大哭，我就有点想笑。”
宫治终于不耐烦了：“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她那个成绩，也不是一味努力就能达到。”
“切，区区天才，我见得还少吗？”
“喂，治。”宫侑叫他，“你能不能别总是‘想点好的’？对她太宽容了吧？”
有的话，不说则已，一说，好像突然就变得不能忽视了。
宫侑停下脚步，细细回想，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
“虽然说，你一直都是阴着使坏装好人的形象，但这次也太过头了吧？从来没听你说过她一句坏话！”
他忽然警惕：“我警告你哦，决不能做我们宫家的叛徒！”
宫治：“……”
好想把这家伙塞进冰柜里冻硬了当雪糕吃。
“我们宫之一族的祖训——”宫侑哼哼两声，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要求，“我不管，总之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先跟她低头！”
宫治动动嘴，想说凭什么，又忍了回去，不想让面前这猪察觉到他的动摇。
先别管为什么动摇，总之，动摇！这种事！在男子高中生身上，实在是太不酷了！
所以宫治保持沉默，直到家门口，他站着等宫侑掏钥匙，手指扣着“宫”字样的门牌。
“你才是。”他忽然说。
宫侑回头：“啥？”
“你才是。”宫治慢悠悠重复一面，“无论如何，可不要先找她低头啊。”
宫侑冷笑，瞪他：“想太多！我可不会——就算你会我也不会——就算她主动要和好，我也不会……”
“不会答应？”
“不会一口答应！”
好像这就已经足够骄傲似的。
宫治本该这么想的，但很难得，他竟然认可了宫侑的价值取向。
确实挺够骄傲了。
“那说好了。”进门之前，宫侑最后强调，“不可以投降！”
“到底要说几遍啊你这猪，只有猪才会强调三次都记不住好吗别用你的猪脑子评估我，猪侑。”
“……骂得也太凶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十八枚夹心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