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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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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已经是晚上。
汲轻尘拖着沉重的身体推开门进屋,随手打开灯。
乍亮的灯光叫他急忙抬手捂眼,喉咙一紧,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肺部纤维化到了后期就是持续不断的干咳与呼吸困难,长期缺氧致使他口唇和甲床都泛着紫,食欲减退体重下降,整日整日的昏困却难以用睡眠和休息弥补。
甚至连心脏都开始丝丝阵阵地泛着痛意,稍有些大的动作便牵扯着叫人难以忍受。
明明是早就了解过的病症,从知晓自己的病情后,汲轻尘便已将这些刻在心里,花了许多年去接受。
可真到了今天,到了要用手指数剩下的日子的时候,汲轻尘心里却满含抱怨。
为什么非要承担这一切?
为什么不是在认识他之前就死了?
活这么久,为的是现在这么多的遗憾吗?
汲轻尘咳弯了腰,弓着身体跪在地上,一只手熟练地掐着脖子,另一只手却捂着眼睛。
周身的重量好似全部压在手上,他咳得满面通红,脖颈爆出青筋,无边的痛苦将他甩进深渊难以爬起。
而这同时,思绪却忍不住飘远,又想念起了徐之桥。
该死。
汲轻尘痛苦着,捂着眼睛的手慢慢有了湿意,随后不久,一道水色从掌心滑下,没进了衣领。
过好片刻,情绪才堪堪收住。
汲轻尘放下手,人便又变回了那个冷心冷目的汲轻尘,他去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好似在提醒他现实和幻想中的区别。
汲轻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苍白的脸上还挂着水珠,眼尾泛着红,脖颈处又多了一道会叫徐之桥担心的掐痕。
汲轻尘瞧着,却忍不住勾起唇角,嘲弄地想着,当初明明也早就想过会走到这一步,却终究还是选择了从心。
那为什么还要痛苦?
自作自受罢了。
明明是预料过的,也想好了共同面对,可自己还是选择了离开,还是这么狗血的姿势。
真是个胆小鬼。
他走出卫生间,将自己摔在床上。
看着天花板,他又在想徐之桥。
自分手以后,汲轻尘就陷入了这般的挣扎之中。
长时间的嗜睡时,梦里全是徐之桥,醒来后也忍不住一遍遍回忆。
两人过去的时光太过美好,就这么戛然而止,他也不甘心。
徐之桥又怎么能甘心?
他清楚明白,自己那天的话根本不会让徐之桥相信一分。
徐之桥当初怎么苦心费力追到自己,也会怎么苦心费力再追回来。
他不想让徐之桥看到自己病入膏肓的丑陋模样。
怎么办?
这时,门铃突然作响。
汲轻尘本不想搭理,奈何门铃过一片刻就响一下,断断续续的惹他不快。
汲轻尘从床上坐起,不悦地离开房间,经过客厅时随手捞起一杯水,接着快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大门。
张玑没想到汲轻尘会突然开门,手指正按在门铃上,在开门的一刹那突然作响。
汲轻尘差点将那杯水泼上去。
他黑着脸,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问:“你有事吗?”
“不好意思。”张玑看着汲轻尘苍白的脸色,想来是自己打扰到他休息了,不由得有些懊恼,但来都来了,他忙抬起手里的东西示好,“白天看你在餐厅没吃多少东西,觉得你回来会饿,所以打包了一点我个人比较喜欢的吃食,希望你会喜欢。”
汲轻尘目光下压,在他手里的餐盒扫了几眼。
这家私厨徐之桥也爱点,因为汲轻尘比较喜欢,没有胃口的时候,徐之桥总点这家哄人,价格很贵,不过能买他附近房子的,本来就不是普通人。
“我吃饱了,你可以走了。”汲轻尘不愿和他多说,但张玑却坚持站在门口。
“你只吃那么点,长期下来会得胃病的,而且我看你脸色苍白,身体消瘦,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了。这是我上次动你外卖的赔罪,你多少吃一点,也总比什么都不吃好。”
汲轻尘听着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我?”
张玑一怔,失笑:“我这么明显吗?”
明显到汲轻尘根本不用思考。
“我有喜欢的人了。”汲轻尘不想给他幻想,“我很喜欢他。”
闻言,张玑眼底闪过失落。
说真的,他也不是没想到汲轻尘会有对象,换句话说,这么漂亮的人,身边的追求者一抓一大把,哪轮得到现在才遇见的?
只是想着最近两天观察下来,汲轻尘一直一个人出入,不管在哪遇到,他的眼底都没什么笑意,所以张玑藏了一点希望,觉得或许刚分手也说不定。
只不过现在将这一点微薄的希望都给泯灭了。
“那是真的不好意思打扰了。”
张玑说着,还是坚持把食盒递给汲轻尘:“真的是赔礼道歉,还有,希望你得到幸福。”
都说到这份上了,对方还能保持礼貌不容易,汲轻尘态度也缓和了些:“谢谢你。”
他伸手接过食盒。
“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事也可以找我没关系。”张玑失恋归失恋,觉得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挺好,“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
汲轻尘示意他放在食盒上,等人走了,这才转身进门。
失恋的张玑电话叫来好友不醉不归。
汲轻尘保险起见,上网搜索了张玑的身份,确认他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假装富二代到富人区钓凯子的,这才放下心。
扭头点开张橙橙发来的消息,确认了游轮的位置和时间,见是下周六,便先放到一边。
他想起来今天是15号,交房租的日子。
那套房子是徐之桥和父母吵架后在外面租的房子,一开始创立公司资金有限,没想买,后来是住习惯了房东又不卖,所以一直在那租着。
那个地方承载了太多回忆,汲轻尘抱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觉得或许徐之桥会回去住,所以干脆给房东转了房租。
房东回复【ok】。
汲轻尘退回聊天框,下意识地点开置顶。
徐之桥发了朋友圈。
他顺着点开,见是一张图片,拍的一缸金鱼。
徐之桥说:【希望人也能得金鱼脑】。
林安在底下问:【为什么?】
徐之桥回他说:【你太年轻了和你说不清】。
成功换来林安六个点。
再往下滑,全是他们过往的回忆和许多的合照,因为先前徐之桥被徐明正威胁过要去找汲轻尘,导致徐之桥发朋友圈都得先屏蔽掉爸妈,生怕被找上门。
如今再去看金鱼的那张照片,应该是在家里,房子恢弘大气,边角还放着女式的包包,徐之桥说过,那是他妈妈最喜欢的牌子。
真好。
汲轻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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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汲轻尘被一通电话吵醒。
突然惊醒,使得心脏都突突地动,他捂着心口平复呼吸,缓了片刻,见手机还没作罢,这才捞起来。
显示是周姨。
想来是昨晚发的视频起了作用,再加上姓顾的告小状。
汲轻尘不以为然,接通了电话问道:“怎么了周姨?”
本还是愤愤不平要个说法,但接通了电话,周姨态度一秒软和下来:“是这样的轻尘啊,昨天真对不住,顾家那小子胡说八道,我也没想到他是想找个人假结婚,在外面沾花惹草,唉,都是周姨不好,周姨对不住你。”
汲轻尘闭着眼睛醒神,闻言道:“周姨,我也是想着你不会那么做,所以才再三问他,有些话我都没敢告诉爸,要是让爸知道了,该有多生气周姨你也知道。”
周姨一听,大腿都给掐紫了:“都怪我,我也没想到这小子秉性这么坏,还在外面造谣我,周姨真是好心办坏事了,你放心,周姨这就回去好好反思反思。”
这便是这段时间不会再来骚扰他的意思了。
汲轻尘应了一声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干脆起来洗漱。
一站起身,眼前就一阵黑一阵白地交织。
这些年已经养出了习惯,甚至能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用网上的话来说,这叫等待画面加载中。
洗漱完,汲轻尘顺手煮的鸡蛋也好了。
他用漏勺将鸡蛋捞起来,直接扣在盘子里,接着用厚布将其包裹,砸出缝后滚了两圈,再把厚布拿走,端到餐桌慢慢剥。
若是叫徐之桥看见,又要说他喂鸟呢,然后点一大堆早餐左哄右哄地哄人吃个半饱。
想到这,汲轻尘又没了吃饭的胃口,丢下刚剥两下还冒着热气的鸡蛋就开车出门了。
不管私底下有多难受,汲轻尘一踏出家门,便又绷起了无敌的铠甲,若不是惨白的脸色无法掩盖,任谁都看不出来他身体不好。
忙碌的工作间隙,汲轻尘几乎是将止咳剂当饭吃,实在受不住了,便躲在偏僻的地方休息。
上学的时候因此听到了不少同校的八卦,还抓到许多个在背后造谣自己的人。
如今上班了,还能听到不少公司的八卦。
汲轻尘无奈地想,他们聊八卦真的不能在手机上聊吗?
本不想听他们的八卦,然而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我哥和鸿盛集团那个少爷在一个大学上学,你们知道吧,就徐家!两人是舍友,听说徐家大少爷在上学期间就谈了个对象,最近分手了,一回家,徐夫人马上就办了茶会,说想给儿子找个对象。”
“谈了这么久也分手?”
“对啊,前任还是个男的。听我哥说,当初他爸妈不同意两人在一起,徐大少马上就离开家自己创公司,一直到前阵子才分手回家,也不知道他前任怎么想的,听说那公司办得也挺好,徐大少对他也不错,就偏偏要分手,总之回家说明也愿意接受家里安排喽,不然他妈怎么会到处办茶会相亲啊?”
“说得也是,不过我们又不是当事人,不清楚什么情况,说不定这个徐大少人其实也不太行呢?像那种在外面温文尔雅,回家凶态毕露的人也不少,毕竟我们也接触不到他们,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好说。”
“那倒也是,这些有钱人的情况,我们也不懂,哦对了,听说大学的时候有个男生追徐大少追得很厉害,昨天还找我哥要消息说要再试试,我哥反正说是很嗑这俩,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成。”
“咋,他们能不能成还有你一份呀?”
“当然有关系了,我哥就在徐大少创办的公司上班,要是我哥嗑的这俩成了,我哥说拿到请帖就让我去蹭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