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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桑临:“???”这疯子在说什么呢!

      他表情一裂,猛地扭过头,微微张大嘴,满脸写着:“你在说什么疯话?!”

      顾知歧脸上继续挂着微笑,伸出手,将桑临的下巴粗暴地往上一合。

      他声音拉长,黏黏糊糊的,“干嘛这样看我呀,弟弟,知道你喜欢我,也不要表现得这样明显吧。”

      桑临:“……”下巴好痛。

      他木在原地,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天灵盖都快冒烟,脑袋当场成了个烧开的铁壶,红得可以照耀四方了。

      “你又想干什么坏事?!”他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偏过头对顾知歧说,视线却还不断地往肖宪则的方向扫。

      对面男人有着一双标志性的灰色眼眸,他被他瞥一眼,就已经浑身僵硬,下意识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肖、肖先生好。”

      对面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点了点头。

      桑临与他面对面,莫名感觉到如山般的压力,男人的目光如刀,宽而深的双眼皮下,是刺针一样的灰色眼眸,光是被他看着,就如芒在背,令人怀疑他光凭目光,就能审判他人。

      这就是肖宪则。

      他不明白顾知歧怎么做到在肖宪则面前有说有笑的,同时也忍不住为顾知歧感到后怕,冷汗直流。

      “你难道没听说过肖家吗?他和秦砺不一样,听说连秦砺都要敬他三分,你这样作弄,不害怕肖家吗?”

      桑临警告着他,像是在拼命劝诫一个悍不畏死的愚者,顾知歧却忽而一笑。

      他凑到桑临耳畔,柔软的唇瓣轻轻开合,像是春天最柔软的水波轻轻地荡漾,弯着的黑色眼眸中满是细碎的闪光。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桑临下意识地轻信,以为他终于要说出自己的目的,表情都严肃了几分,侧着腰,把头凑过去。

      顾知歧在他耳畔笑了一下,似乎是嘲笑的意思。他用气声道:“小男友,这么关心我吗?”

      准备认真记下的桑临:“???”

      他刚刚是吃了迷魂药吗?居然信了这人的鬼话?!

      肖宪则看着二人说着悄悄话,很亲密的模样,左边那个男孩长得与顾知歧有几分相似,都是清秀的长相,只是他看上去不怎么聪明,被顾知歧轻而易举,就逗弄得满脸涨红。

      肖宪则看着他们勾肩搭背,声音淡淡:“你上次,似乎是对你的老板比较感兴趣。”

      顾知歧放开了被他逗得炸毛的桑临,笑吟吟:“其实对肖先生您也感兴趣啦,只是当时投怀送抱,您躲开了不是么。”

      他挠了挠脸,“我也不是那种没有眼色的人啦,不然,多给您添麻烦,我可惹不起肖家,你要是不开心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在江城就混不下去啦。”

      肖宪则语气听不出夸奖还是责骂,他平静道:“你倒是善解人意。”

      “没有办法,出门在外,总要识趣。”

      顾知歧无辜地眨了眨眼,歪着头,脸上的笑容如天使一般纯净无暇,“不过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我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年纪小的。”

      “你说对不对,亲爱的?”

      他拉住桑临,往他耳畔吹了口气。

      桑临果不其然,整个人都红成了番茄汁,“你你你”了半天,当场宕机,说不出话来,像是一只被猫玩弄坏了的可怜小老鼠。

      肖宪则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他微微蹙眉,看着顾知歧一脸放|荡,无所谓地搂着桑临的腰,像是一只叼着猎物炫耀,不断地晃着尾巴的小红狐狸。

      顾知歧笑着看着他,笑容有些挑衅。

      肖宪则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面前乖巧的、识趣的,想必见过无数个,提不起丝毫兴趣。

      所以,不如装成坏孩子,刺激他的控制欲。

      肖宪则看着他,束在领带下的喉结微微滚动,他面色寡淡,声音冷冷的。

      “轻浮。”

      “咚——”

      钟鼓声再次响起时,肖函终于找到了肖宪则。

      他站在屋檐下,身边人潮往来,他却巍然不动,身上的西装厚重,是色调很沉闷的黑白灰,衣着整齐严谨,一双冷灰色的眼眸没什么感情地望着供奉的神像。

      他下巴都没有抬,隔着缥缈升腾的烟火,似乎在平视这尊像,筋络分明的手指搭在自己的佛珠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

      他的态度像是,尊重,但不祈求。

      肖函赶忙把人送上了车。

      祈福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他拍了拍身上的香灰,长舒一口气,坐在驾驶座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肖爷,刚刚那个小钢琴师呢?”

      刚刚他来的时候,只有肖宪则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佛像,小钢琴师却不知所踪。

      他有些忐忑,不确定自己是否失职,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

      肖宪则坐在后座,不言不语,长睫在眼睑处投落寡淡的阴影,那张线条凌厉的脸像是一块不会融化的坚冰。

      肖函没等到回应,自己先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觉得那孩子还挺有趣的,说话还挺甜,而且长得也乖,对这小孩心生一点好感。

      只是,他不能表现在外,于是状似无意地提起:“今天居然在道观这种地方碰到他,还真是巧。”

      “那小道士说的姻缘线,应该不会是指他吧?”他开玩笑似的,咳嗽一声,“肖爷,你觉得那孩子怎么样?”

      肖宪则望向窗外,光影在他的眉骨落下,语气平淡:“孩子心性,太过顽劣。”

      男人微微蹙眉,手却下意识地摸了摸皮带。

      皮带是精挑细选的鳄鱼皮,泛着冷而硬的光,家族的玉兰花族徽烙在角落里。

      肖函在后视镜中一看,头皮一炸,心说家主老毛病不会又要犯了吧。

      肖宪则这人极其注重礼仪与规则,不知道是不是被肖家这深宅大户浸泡久了,头顶上仿佛横着一把代表礼义廉耻的戒规,而且因为久居上位,已经习惯管制在眼前太过出格的小辈。

      上一个被他管教过的是薛与宁,为此哭着喊着,怎么也不愿意与他这舅舅再见一面。

      刚刚那小孩哪里惹肖爷不快了吗?

      肖函想不明白,不过,无论如何,那小辈只要别再招惹肖爷,就与肖家无关。肖爷还不至于为这么个小辈过不去。

      况且,既无法踏入肖家的门,应该也不需要多想。

      他摇了摇头,一脚油门,低调的豪车无声无息地驶离。

      道观中,顾知歧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抽了出来,刚刚浪荡轻浮的表情一收。

      他没有表情时,眉眼都泛着冷意,那双黑色的眼眸令人想起出鞘的绣春刀,漂亮而危险。

      他握着手机,像是有哪里不舒服一样,蹙着眉,忽然咳嗽了两声,表情雪白如纸,唇色也不太正常,浓而翘的睫毛颤抖,像是一只亟临风暴的蝴蝶。

      桑临一怔,下意识扶住了他,“你没事吧?”

      顾知歧却推开了他,一句话都懒得跟他多说的模样。

      他利用完桑临就丢,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狠心绝情得令桑临有些气闷。

      “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跟着我。”

      顾知歧语气冷淡漠然,桑临有些气恼,“谁跟着你了?我们快要考试了,我今天特意来求考试顺利的!”

      “是吗,不过,与其来这里求神拜佛,不如自己多花点时间去学习更有用吧。”

      桑临握紧了拳,低下了头,额前的刘海垂下,脸颊的肉微微抽紧。

      顾知歧没有理会他。

      他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十几条未读消息,顾知歧点进去,随意地划了划,唇角微微上扬。

      上钩了。

      .
      薛与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本来以为应雪声走了之后,他应该感到开心的,一开始也确实如此。

      应雪声走了,他就快活地在房间中狠狠打了几天游戏,像是被放回深山的野猴,雀跃地享受自己的独处时光。

      游戏多好,学什么习,大学生还要学习?真可笑,他又不为毕业后的工作烦恼。

      可是打完游戏,倒在床上的那一刻,他看着天花板,忽然觉得有些空虚。

      [“做的还行。”

      “什么叫还行?我做对了,不应该说我超棒吗!你以后不许说我笨了,听到没有!”

      “呵呵。”

      “你那笑容是什么意思?!应雪声!我迟早会让你承认我一点也不笨!”

      “……”

      “这次不算!下次再来!你别开口!”

      “同类问题你都错了三遍了,蠢得没救了。”

      “我不是让你别开口吗,不许说我笨,应雪声!!!”]

      他想起自己恶狠狠地把作业拍到应雪声前面,少年轻蔑而挑衅的笑容。

      少年靠窗坐,窗帘没有拉上,背后的夕阳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了层鎏金,嘴角上的笑涡浮现一个小小的阴影,发丝在风中飞扬,笔杆在他手中随意地旋转。

      眼前的试卷与稿纸似乎哗啦啦地翻卷着飞舞,不断重复地拍在桌子上。

      “砰”

      “砰”

      “砰”

      一次,两次,一天,两天,日复一日,日夜轮转,他总是轻而易举地被应雪声跳动所有情绪,就像潮汐被月球引力牵引起伏,琴弦被风掠过不自觉地震颤,胸膛中被反复掀起一次次海啸,愤怒,屈辱,不甘,混杂在一起,成了一枚难忘的烙印,滚烫地灼烧着他的神经。

      如今他躺在床上,房间里的时钟滴答作响,耳畔再没有书房中不休的挑衅争吵,桃木桌被拍时沉闷的响声,以及少年老师坐在他身旁,时不时的嘲笑声。

      可他却像是潜艇里的潜水员一样,置身于寂静无声的漆黑大海中,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与无聊感席卷而来。

      “不是,我有病吧,我身边又不缺他一个应雪声?我干嘛莫名其妙地在这里消沉??”

      薛与宁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猛地坐了起来,表情阴沉。

      当夜他就直接去了一个派对。

      派对举行在秦砺创办的另一个会所,当初这个会所算是他和陆微霜投资给秦砺的,没想到这草根菜鸟真的把它坐起来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暂时放下了虚与委蛇,勉强把秦砺这个原本一无所有、与他们根本不在一个阶级的草根纳入眼中,做个朋友。

      派对上,镭射灯球旋转着,五光十色地流动着,让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副融化了的油画。

      男生们的狂呼声,女孩们的尖笑声让舞池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冒着泡的杂烩汤,咕噜咕噜地蒸腾着酒精与香水,香槟瀑布不要钱地在脚下流淌,满堂纸醉金迷。

      秦砺坐在吧台上,他身边照常是男男女女莺莺燕燕环绕,表情懒散,咬着根烟,一双眼睛藏在缭绕的烟雾,看上去笑得不是很真切。

      薛与宁走过去时,身边那些莺莺燕燕识趣地离开,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怎么,大忙人今天有空出来了?”

      秦砺抬起眼,眼角吊起来,桃花眼很不正经的模样,“薛小少爷,欢迎欢迎,需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少来,你这里都有我的投资在,还什么‘请客’,本来就是我的。”

      薛与宁不见外地抄起杯还未开封的啤酒,用犬牙咬开瓶盖,直接往嘴里灌。

      “今天怎么这么不讲究,那不是有开瓶器么,你这样看上去跟个小狼崽似的,还对瓶吹,心情不好?”

      薛与宁没有回答,他瞥了秦砺一眼,忽然眼尖地发现秦砺手中正把玩着什么,立刻道:“秦砺?你捏着什么?”

      他眯了眯眼。秦砺手中捏着一张彩色便签纸,那张便签纸破破烂烂,有些老旧,上面布满了折痕。

      秦砺立刻握紧了那张便签纸,不动声色地收起来,懒洋洋地拖长了声音。

      “一张废纸而已。”

      薛与宁盯着那张纸,总觉得那上面的字迹似乎有些熟悉,只是太一闪而过,让他捉摸不清。

      他坐在秦砺身边,哼笑道:“怎么,有人追求你?你这个花花公子不应该立刻应的吗?”

      秦砺:“你说的我来者不拒一样。”

      “不是吗?你身边人来人往,看上去很热闹。”

      薛与宁顿了顿,“跟高中时的你可真不一样。那个时候,除了那个谁,你身边可是空……”

      “别跟我谈高中。”秦砺语气沉了下来。

      他那张总是风流的脸难得有些阴翳,“我和那个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薛与宁用鼻子“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你今天是想来找我谈心吗?你不是有同学吗?去找他们去。”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薛与宁皱着一张脸,他喝酒有些上头,俊俏的眉皱起来,“操,烦死了,秦砺你有遇到过这种感觉吗?”

      “什么感觉?”

      “一个你讨厌的人,离得近了嫌烦,离远了也嫌烦。”

      秦砺“……”了一会。

      他本来想说没有,可是又忽然想起办公室里,某个抽屉中堆满了的“垃圾”,太阳穴也痛了起来,“你想说什么。”

      “算了,跟你这个没有心的说什么。”薛与宁嫌弃,酒意有些上头,忽然问道:“之前让你查的那个人,查到了吗?”

      秦砺笑了,意味深长:“你找这个女人做什么,我看了看,年纪可以给你当妈妈了。”

      “不需要你管,你告诉我,查到了什么就行。”薛与宁语气生硬。

      “我更好奇你为什么是让我查,明明你们薛家资源不少,这个女人身上有什么值得你特意绕开你家族的地方吗?”

      薛与宁看过去。

      他像是一只被触碰逆鳞的猛兽,眼神一下子就刺破了醉醺醺的酒意,盯着秦砺,“你在试探我?”

      狼露出了森冷的尖牙,血腥气扑鼻而来。

      “你别忘记你那些破事,在我们这还都留着底。”薛与宁瞳孔紧缩,狼一样盯着秦砺。

      秦砺敛了心思。

      薛与宁日常看上去蠢,可他不会忘记这人高中时期的恶劣与霸道。

      陆微霜喜欢来阴的,薛与宁却喜欢来阳的,换句话说,他有直接的傲气与资本。

      也就是这两年他舅舅插手管辖了他,他才像是拴住锁链的狼暂时消停。

      本质还是个疯狗。

      秦砺神色不明,食指和中指捏着一份文件,递过去,“宋绮安,对吧?你要的信息,全在这上面了。”

      “不过,总得给我些报酬吧?”秦砺笑了起来,商人本色得明明白白。

      “你还真是如当年一样,像只咬着骨头不放的狗,为了爬上来,你还真是什么都能做。”

      “哪里哪里,不如薛小少爷天之骄子,命运宠儿。”

      两个人脸上都浮现着笑意,薛与宁淡淡道:“老头子明年会买下总街,给你10%的地。”

      酒杯碰在了一起,“叮”地一声,遮掩两个人的心怀鬼胎,秦砺微笑说:“Deal。”

      派对吵吵闹闹,薛与宁喝着酒,捏着那份文件。

      文件上写了这个人的姓名、年龄、工作地址,右上角印了她的长相,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眼角鱼尾纹堆起,她五官端正,依稀可见当年的姿彩。

      然而那双大眼睛却黯淡无神,脸上表情木然,令人想起鱼缸中呆板的金鱼,仿佛被生活的困苦碾烂挤瘪了灵魂。

      她就是母亲去世前念叨的那个人吗?她难道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薛与宁掌心出汗,喉结滚动了几下,胸闷气短,酒精让他的理智蒸腾,时间对他更加模糊。

      身边有人看出他是薛家少爷,试图向他搭讪,薛与宁朝着他们笑了一下。

      “你们认错人了。”

      他们这才失落地散开。

      薛与宁呼吸间都是滚烫的酒意,看着那些离开他投奔舞池的人,他坐在昏暗的吧台前,眼前熙熙攘攘人群,却无一为他驻留。

      如果我不是薛家少爷,此间之大,有谁真的会在乎我吗?

      [“回家么?小朋友。”]

      他冷不丁地想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个焦糖色的雨夜。

      黑伞犹如花一样在头顶展开,雨水坠在伞上,劈啪作响,抚摸在他头上的那只手,胸贴胸的拥抱,少年老师身上温暖馥郁的香气始终萦绕着他。

      应雪声这人成了一个囚笼,囚住了他的思维,无论他想什么,无论他的思维在大脑的迷宫中奔向那个角落,最后都会兜兜转转、殊途同归地回到那个人身上。

      ……如果我不是薛家少爷,他也会那样对我么?

      他掏出手机,沉默,想到那个人,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生冷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了不少。

      屏幕亮起,他犹豫着,在手机上的那个号码面前停留了很久,身旁的欢呼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更加刺耳。

      半晌,胸膛的滞涩感让他忍无可忍,摁下了那个拨打摁扭。

      电流仿佛营火,在晦暗的光线下令人神经绷紧,终于,“嘟”的一声。

      电话接通了。

      薛与宁眼睛亮了亮,他接我电话了!

      “应……”

      他正欲开口,结果下一刻,电话又“滴”地一声,毫无感情地被掐断了。

      通话时长:一秒。

      薛与宁:“???”

      他一噎,气得一个倒仰,立刻发短信过去,怒火几乎要从屏幕中喷出,怒气冲冲地指责:“应雪声你有事吗?hello?把我电话接了又挂了什么意思?玩狗吗?”

      “说话!你那天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是要给我当家庭教师吗?为什么后面不来了?!”

      万事开头难,他本来犹豫了几天都没去找应雪声,今天却在酒精的迷惑下,终于丢盔弃甲,好奇心和一点难以言喻的感情混杂在一起,他噼里啪啦地敲字:

      “你为什么要给那些仆人说谎话?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帮我竖好名声?我不需要他们写的道歉信,也不害怕别人骂我,他们怎么想,跟我无关。你简直是多此一举。”

      “你又对我说谎了,是不是?我爸那天告诉我,他在那个视频中笑得那么开心的原因,是你当着他的面夸赞我了。”

      “哈,你偷偷夸赞我做什么?有本事在我面前夸我啊,怎么,夸赞本少爷很优秀原来很难吗?”

      “我就说我一点也不笨,我优秀又厉害,长得又帅,学校里想要我联系方式的人可以排出一个长城,怎么,你背地里是不是狠狠自卑,佩服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才直接走了,连一声招呼也不敢跟我打?”

      “……”

      “你欠我一句当面的夸奖。”

      一整晚,薛与宁喝了整整一箱啤酒,他醉倒在酒桌上,身旁滚着十几个玻璃酒瓶,半梦半醒间,他喃喃道:“……应雪声,你个骗子,你欠我一句当面的夸奖。”

      这又是谁?

      秦砺莫名其妙,小少爷这是情窦初开了?

      不过也不关他的事情。

      薛与宁第二天酒醒了,忽然间悟了。

      他打开手机,应雪声依然没有回他的消息,他气愤地又发了几句喋喋不休的话,最后又回到了书桌前。

      书桌前是应雪声给他整理的一点笔记,他若有所思,最后坐在了桌前。

      “……我到底在干什么。”

      他烦躁地扶额,脸上满是嫌弃,手却摸向那堆堆叠如山的笔记,胡思乱想。

      应雪声应该不会讨厌他了吧?

      不可能,反正应雪声没有拉黑他。

      没有拉黑不就说明应雪声容忍他?愿意容忍不就是可以再进一步?可以再进一步说明应雪声根本超在意我。

      薛与宁瞬间自信起来。

      三天后,他照常对应雪声发了一条骚扰短信,“我今天学校有篮球比赛,你愿意来看我吗?”

      预料之内的石沉大海,薛与宁收回手机,起身敲响薛叔的房门,“爸。”

      门开了,薛叔正坐在沙发上,在看着一本英文杂志,看见薛与宁,脸上是慈祥的笑容。

      薛与宁坐在薛叔面前,甩给他几份试卷,神情冷静,“我学了几天英语。”

      薛叔脸上浮现意外的表情。

      薛与宁继续道:“我觉得应老师的笔记写的挺好,就是我有几处不理解的地方,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他抬起一双眼。

      这小少爷不吵不闹,认真下来时,那双眼睛倒是透露出几分野狼似的锐利,是一种对于猎物势在必得的掠夺感。

      两个人对视,房间内寂静片刻后,被一声突然的笑声打断。

      “很好。”

      “懂得谈判,而不是无理取闹了。”

      薛叔笑了笑,内心却对那个少年更加肃然起敬。

      应雪声前几天对他说薛与宁迟早会跟他谈判时,他还很不可思议。

      要知道,薛与宁从小到大脑海中都没有“谈判”的概念,让他学会谈判,简直是在教野兽钻木取火。

      当时的他表面上带笑,内心却不置与否。眼下却被啪啪打脸,不仅不觉得羞恼,反而还很愉悦。

      应雪声……

      他心中对那个少年的欣赏又猛猛增长了几分,料事如神,行事稳重,更是能如下棋一般料敌先手,预判三分,聪慧异常。

      他忽然觉得前段时间脱口而出的话并不冲动。

      多一个养子,似乎也不错了。

      薛叔心情很好,他敲了敲桌子,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了。”

      他这样说,那就是没有问题,薛与宁表情一松,刚要追问应雪声什么时候能回来,薛叔就继续不紧不慢地打断他。

      “好了,你今天学校不是还有篮球比赛吗?”

      薛与宁一看时间,头皮一炸。

      薛叔满面春风,含笑道:“不过,今天我来不了了,比赛我会托人去给你加油助威的。”

      又没时间来看我比赛。薛与宁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反正要么是司机,要么是管家来看他比赛,他习惯了。

      他匆忙赶到学校去,换好衣服。

      薛与宁的篮球队队服是一身白色背心,背后的数字是紫色的“1”。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小麦色的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微微鼓起,青筋蜿蜒爬过小臂。

      他后颈的狼尾用一根发绳捆着,看上去很有男大学生的青春气息,头上还绑着个黑色的头巾,额头露出,五官锐利而帅气,耳垂上的耳钉闪闪发光,吸人眼球。

      “薛与宁!薛与宁!”

      薛与宁是学校篮球队队长,因此一上场,就有不少人为他欢呼,男生女生都有,人气很高的模样。

      “与宁,加油!!”

      一个相貌清秀的男生憋红了脸,在护栏处给他呐喊助威。

      薛与宁闻言,用力地“啧”了一声。

      身边的队友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又来了,队长的崆峒属性。

      薛与宁本来被应雪声晾了几天,心情就不爽到极点,又被点爆雷点,于是偏过头去,眯了眯眼,瞳孔像是野狼一样收缩拉紧。

      他眼神攻击性太强,男生下意识地收了收脖子,就听见薛与宁语气刻薄冷漠地道:“吵死了。”

      “谁允许你叫我与宁了?叫那么亲昵,你以为你是谁?”

      “滚。”

      男生脸上的笑容一僵,像是刷了一层石漆,身后有队友小声道:“队长,是不是说的太过了……”

      “他有对我表达好感的权利,那么,我也有拒绝他的权利。”

      薛与宁的态度就像是见到了路边的一只癞皮狗,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哔!”

      裁判举起的手落下,哨声吹向,比赛开始,大家却都像是没有看见刚刚那个男生一样,继续热烈地加油助威。

      那个男生面色涨红,他低着头,因为太过难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地底。

      “三分球!棒!!!”

      赛场热火朝天,所有人都在尖叫拍掌,浪潮快要掀翻体育场的天花板,篮球砸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咚咚”声仿佛心跳。

      男生不敢抬头,怕看见别人异样或者嘲笑的目光,刚刚拼命积攒出的勇气一下子就像是被故意戳破了的气球,他整个人变得瘪瘪的,悄悄地退到人群后面。

      “砰”

      男生没能退到最后,身后忽然撞到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道:“不好意思……”

      一个白衣少年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垂下眼眸,看着他。

      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张令人惊艳的脸,仿佛盛大夏日里沉坠的白月,瓷釉般的光泽下浮着冷玉的苍白,衬得眉眼愈加浓郁,一双浓墨摹绘的眼睛微微弯着。

      男生呆呆地看着他,睁大双眼,少年递给他一块手帕,朝他微微一笑,嘴角浮现的笑涡浅浅。

      “你没事吧?”

      他声音浅淡,却像是冬日里的雪女,带着不自觉惑人的魅力,是一种带着锋芒的漂亮,一双桃花眼就像两把湿漉漉的钩子,多情似水地钩着你。
      好像你是他捧在心尖上的一个情人,所有人见了他都轻而易举地丢盔弃甲,难掩内心的委屈与恐惧。

      男生莫名鼻子一酸,眼角悬挂的那一滴泪不自觉地滚落,接过了那个手帕,结结巴巴道:“没、没事。”

      “……中场休息!”

      台上,比赛进行到一半。

      薛与宁大汗淋漓,湿发垂在眼前,比赛服湿漉漉地贴着肩胛骨,勾勒出他虬曲的背肌,身边都是欢呼声与佩服声,他却倨傲地昂着头颅,神情矜傲,似乎在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喝水吗?”

      有人伸着矿泉水瓶和毛巾,到他面前,薛与宁不屑一顾地拍开。

      “不需要,别凑近乎。”

      他厌恶道,视线往人群中转,忽然间一顿。

      薛与宁的瞳孔一缩,脸上的倨傲如冰雪消融,浮现出下面的各色情绪,震惊、不可思议、开心、兴奋。

      老爸说的有人代替,来看他的比赛……那个人是应雪声?!

      薛与宁好像是一下子从一只高傲的狼王,变成了一只对人摇尾乞怜的狗。

      他猛地朝观众席转身,拼命地挥着手,脸上的笑容大大地扬起,眼睛炯炯有神地亮了起来,像是黑夜中忽然亮起了一对灯泡。

      “应……!”

      那人却没看他,似乎在对旁边的谁低声说着什么,只能看见一片雪白的侧脸,微微垂下的眼睫,以及向那个无名路人甲伸出的手。

      薛与宁表情一下子阴沉下来。

      下半场,薛与宁打球的风格好像忽然变了一种,如果说上半场他打球带一点拽,下半场就染上了一点阴沉的杀气。

      扣球、抢球的时候凌厉如刀,更令人惊异的是,他减少了传球的数量,靠自己冲锋陷阵,一副恨不得solo全场的模样。

      所有人目光都忍不住看向了薛与宁,只是一部分人是被他的球技惊艳的,另一部分是惊疑不定,震惊不已。

      “薛与宁这是干嘛了?吃枪子了?”

      “刚刚他似乎在观众席中看见了熟人,我看见他表情刚刚一下子亮了。”

      “对对对,就像是狗子看见骨头一样。”

      “嘘……你这个比喻被他知道你就完蛋了。”

      赛场上比分进入白热化,最终在薛与宁一记三分投篮下,彻底结束了这场比赛,宣告胜利。

      薛与宁整个人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刚刚剧烈的运动让他的嗓子发干,像是吞了一块滚烫的火炭,有队友上来问他,“薛队,你刚刚怎么……”

      薛与宁却置之不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刚刚那个身影,唯恐自己看走了眼,转身,直接忽略了身后求解释的队友,只眼神阴沉地朝人群中走去。

      他越走越快,几乎是要跑起来,飞速地东张西望,因为刚刚运动,他眼睛有些发红,表情阴沉,像是撞见妻子出轨的丈夫一样,透着股杀气。

      “应雪声!”他怒气冲冲地叫道。

      终于,他好不容易才用视线拨开人群中,像是在大海中艰难打捞他的许愿瓶。

      他本来很愤怒,可是一见到那个人的脸时,他胸腔中莫名燃烧的怒火就像是兜头淋了盆冷水,飞快地偃旗息鼓,熄灭下来,脑海中就一个念头。

      ——他来看我球赛了。

      心脏似乎是因为比赛负荷过大,此时还在“嗵嗵”地剧烈跳着,血液迅速泵去四肢百骸,耳根发热,心脏好像要冲破肋骨的束缚。

      剧烈运动后的肾上腺素与多巴胺汇聚成飓风,在血液里呼啸不止,生物电流的暴动模糊了痛觉与愉悦的边界,像是产生了一场不为人知的吊桥效应,让他在看见那抹白衣时,下意识地露出了笑容。

      应雪声站在人群中,他一身白衣,像是一只柔软的白鹤,在人群中那样显眼,手上拿着个矿泉水瓶。

      薛与宁认为那是给自己的礼物,于是一瞬间,大脑被洗刷得一片空白,就这样扑了过去,在其他人震惊不已的目光中,将人急匆匆地抱了个满怀。

      众人惊呆了,队员吓得手中的篮球都掉了,其他观众更是被惊得掉色,雪白一片。

      不是说薛与宁有洁癖,厌恶和他人接触吗?

      刚刚那个目中无人,拽得不可一世的薛与宁呢?

      眼前这谁?

      “应雪声!你来看我球赛了!你居然来看我球赛了!!!”

      薛与宁抱着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嗅闻到熟悉的清香,表情兴奋而激动,眼睛明亮得像是看见主人的狼狗,肉眼可见的开心,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此时已经转成螺旋桨了。

      少年罕见地在这一刻暴露了赤诚的好感,甚至忽略了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眼神,连平日里的矜傲也难掩他的激动。

      “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回来,我还在我爸面前卖力表现!应雪声你……”

      薛与宁邀功一般,可他兴奋的声音戛然而止。

      胸口前贴上一只柔软却冰冷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他推开。

      薛与宁还没反应过来,后颈的狼尾就被人用力地揪了一下。

      头皮传来剧痛,他被迫离开顾知歧,低下头颅,喉咙溢出痛苦的闷哼声,只能颤抖而吃力地抬眼,仰视眼前的少年。

      “你干什……”

      少年眼角眉梢都是冰冷,仿佛冬日里凝结了冰晶的雾凇,带着彻骨的凉意,居高临下地垂眼看薛与宁。

      他的身后,是刚刚被薛与宁羞辱的男生,现在正花容失色、震惊茫然地看着他们。

      “你说的挺对,别人有对你表达好感的权利,你也有拒绝别人的权利。”

      “但是,你唯独没有把别人尊严踩在脚下的权利。”

      应雪声一句一顿,他的声音清冽,把薛与宁压得比自己低,迫使他只能仰视自己,下巴微抬,漂亮的眼睛中满是厌恶,像是沉甸甸地挂着露水的绣春刀,一出鞘,就令人心头一寒,心生臣服。

      他柔软的唇微微开合,吐出的字句却掷地有声,犹如刀戟,不容置疑般架在了薛与宁的脖颈上,冷冷地发号施令。

      “薛与宁,我数三声。”

      “对刚刚那个男生,道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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