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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少将军勇救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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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竹茹知道杜芸报喜不报忧,故而收到他的信件,即使是说一切顺利,也还是会担心。
春晓见过盘核桃的,盘手串的,就没见过盘信纸的,只要通判大人的信一到,景竹茹便要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宜去拆信,读过一遍后回信,之后再时不时看上一遍,盘的信纸都快包浆了。
在临近入伏的几天,江葵回来了。
他是被几个侍卫护送回来的,身上俨然挂了彩。
一听这消息,景竹茹和春晓到隔壁杜府查看病患伤情。
结果一进门就见这位小少爷翘个二郎腿,伤的那只手臂被纱布缠着正往外渗血,看起来不忍触目。
可他竟还用这不停流血的手举起一个西瓜啃起来,好像那流的压根不是他的血。
春晓冲过去一把将西瓜夺过,比划着:你都受伤了,还吃此等寒凉之物,快给我看看伤哪了?
江葵看见春晓便只是笑,默然用手比划着:没伤什么地方,就是我小叔叔小题大做,让我先回来。
见状,景竹茹也觉得是杜芸太过担心,一只手臂受伤而已,战场上刀剑无眼,哪有不负伤挂彩的,况且看江葵这样也没什么事。
不料揭开江葵的衣衫一看,那叫一个色彩纷呈,新伤叠着旧伤,纱布缠得快能织件衣裳了,这要是再不送回来,进了三伏天,伤口非得化脓不可,若是再染了疮痈,人就该归西了。
景竹茹一边皱着眉给江葵处理伤口,一边语重心长道:“你也读过不少书吧,古往今来有多少名将就是因为疮疡不得治而死的,你将来不是要当大将军吗?难道你也想死在营帐里而不是沙场上吗?”
春晓在一旁看着,听着,不知不觉间就红了眼眶,等到江葵再望向她时,一颗颗珍珠似的眼泪便已经往下掉了。
江葵刹那间慌了神,也顾不上比划,只道:“春晓,你别哭啊,我,我真的没事,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他想替她擦眼泪,却觉得唐突,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最后还是只能嘴上安慰道:“我给你说说我剿匪时候的事吧,我很厉害的。”
闻言,春晓眼睛亮了亮,也不再掉金豆了,江葵兴致来了,开始添油加醋地讲述。
他们一进山,就和一众土匪玩起你躲我藏,你追我赶的游戏,即使知道了土匪窝的具体方位,杜芸仍告诫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先探虚实,再下手不迟。
直到土匪二当家大摆婚宴的那天晚上,杜芸对江葵说,时机到了。
江葵自豪地拍了拍胸脯,又被景竹茹将手打了下去,他讪讪地轻咳几声,继续道:“我小叔叔说了,这叫‘因其衰者,势必大昌’,他说是黄帝内经里的话,医师姐姐,是不是你教他的?”
景竹茹一怔,随即莞尔:“他本就通读医书,哪里需要我教。”
那日,江葵孤身摸上山去,趁着土匪军都喝得酩酊大醉,他与二当家单刀相搏,救下了被抢过去的新娘。
“那二当家长得好像站起来的黑熊,坐着的时候堪比一座小山,我只拿一柄短刃,他却手握一把大镰刀,我们打斗之时,有好几次我的眼睛差点被他剜下来。”江葵坐在最安全的家里,讲起来这件事依旧后怕。
这实在算得上四两拨千斤。
“不过后来,我察觉到他出招莽撞,喝了酒,更加毫无章法,我直攻他下路,刺他下腹,最后把他从悬崖上推下去了,然后我带着新娘,骑上我的追风就跑了。”
江葵目光如炬,就好像此刻正骑在那匹名叫追风的白马上,威风凛凛地笑:“我跟你们说,之前我小叔叔的那些部下,嘴上叫我一声少将军,暗地里却十分的不情不愿,可如今呢,也都心服口服了。”
江葵说起来十分轻松,他只说了,他捅了那二当家致命一刀,却没提他身上这些伤是如何来的。
那些土匪是喝多了睡下去,又不是死了,闹出这么大动静,不可能都没被惊动,他又是如何护着新娘匹马单刀杀出山寨门的。
想来却是艰辛无俦,就如同那次去采鬼盖,都是常人望而却步之事。
待到他讲完,门外忽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景竹茹朝门口一看,是陈武。
江葵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兴奋大叫道:“师父!”却又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龇嘴獠牙。
景竹茹忍俊不禁:“少将军,原来你也知道疼啊。”
陈武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不愧是我的徒弟,为师很是欣慰。”
江葵忍着疼朝陈武笑着。
景竹茹为江葵处理好伤口,又搀着他回卧房,经过回廊时,他忽然道:“等等,我要睡我小叔叔的卧房,他的床大。”
景竹茹一挑眉:“他让你睡吗?”
江葵骄傲道:“当然了,我解决了二当家,他们大当家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我这可是头功,当然要什么有什么。”
景竹茹无奈地笑笑,送他到杜芸的卧房,交代道:“往后每日都要换药,我如果忙的话就让春晓过来,还有睡觉注意一点,莫要俯卧。”
“知道了。”江葵应声。
“还有忌口,什么油的辣的通通别碰,不然你就别想好了,凉的也少吃。”景竹茹说着,目光在房间里流转,书架上各类书籍琳琅满目,这估计还只是冰山一角。
景竹茹之前去过杜芸的书房,那里竟有她也没见过的古医书简。
这下江葵答应的就没那么痛快了,本想讨价还价几句,却见景竹茹身子一顿,眸光落在书案上,那上面展着一幅还未作成的画像。
画像旁放着一支木簪,被太阳晒的略有翠色。
江葵实在好奇,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一看,那画像显然出自他小叔叔之手,笔墨已干,画上是一女子,神情淡然,眉目隽秀,手持书卷,仪态万方。
江葵看一眼画,再看一眼景竹茹,三庭五眼描绘的恰到好处,重点是连神韵也把握得极佳。
“原来他画的是你。”江葵恍然道。
景竹茹略带惊异地看向他。
他解释道:“这画还未见雏形时,太子殿下就说过,那发簪是小叔叔要送给画中人的,只可惜画还未成,殿下就回京城了。”
景竹茹拿起发簪,缕缕梅子清香沾染指尖,她仔细看了看,这簪子实在算不得精巧。
江葵怕景竹茹嫌弃,便道:“你可别看它做工粗糙,这可是我小叔叔跑了半月的木匠坊,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他第一次学木雕,教他的师傅也说很不错了。”
“是很不错。”景竹茹展颜一笑,将发簪插在青丝之间,又深深看了一眼画像,才转身离开。
景竹茹沉寂许久,专研古籍,赶在入伏之前研制出了一种冬病夏治的三伏贴。
由身残志坚的少将军江葵坐在门口宣传,有人来问,他便耐心解释道:“这是用热灸的方法祛除体内冬日淤积的寒气,是黄帝内经里说的…”
他顿了顿,方才想起:“哦对,是治未病,就是提早防治的意思。”
关于羽芳堂的流言虽然已经渐渐散去,但人们还是心有忌惮,即便可以试用,可还是有很多人作壁上观。
直到有个身着粗布陋衫的男子携家中女眷前来,拨开人群,上前冲着江葵作了作揖,他天庭饱满,胡须茂盛,声音十分浑厚,粗糙有力的大手往桌上一拍。
“我袁家倒想先试试这三伏贴的效力,麻烦给我包上三百贴,我请家中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用上一用。”
江葵正在躺椅上晒着太阳,见状,忙挣扎着起身,欠身道:“敢问您是?”
“江公子,我是清致西渠的袁笠,数月前,我女儿在送亲途中遇土匪抢亲,好在通判大人带头剿匪,又逢江公子英勇救下小女,袁家上下无以为报。”袁老爷说着,上前一步,竟要给江葵跪下。
江葵拖着一身伤病,堪堪将其搀住:“袁老爷不必如此,您愿意相信我,相信羽芳堂,就已经最好的报答了。”
袁老爷大笑几声:“哪里哪里。”说罢,又面向街上众人。
“我袁某在这说上几句,镇上有些流言蜚语,实在不堪入耳,具体实情我也不便代为辩解,只是有一样,我相信江公子的为人,近朱者赤,既然是江公子的朋友,我也必要护之。”
说到这,他怒目圆瞪,低斥道:“我是个粗人,手握锄头镰刀,只会犁田种地,但若是有人再敢无端抹黑羽芳堂或是江公子,那我的锄头可不长眼。”
闻言,江葵高声附和几声,随即将袁氏一家人请到堂中用茶。
春晓识趣地端来金银盏,一一奉上。
袁老爷接过一盏,一饮而尽,开怀道:“好茶!”
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放,开门见山道:“江公子,我不太会说话,也不绕弯子了,我本育有两女一儿,大姐阿珍就是被你救下的新娘,已经嫁到夫家去了,二妹阿珠呢,正与你年龄相仿。”
闻言,江葵神色一滞:“这…”
景竹茹正给一个患者写完药方,听到这边的动静,也留了一耳朵。
袁老爷笑道:“我知道你可能也做不成主,要等通判大人回来再说,我只是想着呢,把姑娘带过来与你瞧上一瞧。”
说着,一直站在袁老爷身后的一位少女款步上前,她身着一身娇俏粉裙,低眉顺眼,一举一动,万般柔情。
春晓站在一旁,默默攥紧自己的褐色布衣,又悄悄往后退了退。
却见江葵骤然起身,目光坚定地看了她一眼,朗声道:“不瞒袁老爷,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话音一落,门口忽地冲进来一个小厮,江葵看出他是杜府的人,忙逮住他问道:“怎么了?慌什么?”
小厮看到江葵像是见了主心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少将军,大人回来了,但是…他…您还是自己去看吧!”
景竹茹霎时站起身来,问道:“杜芸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