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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崖边冒险采鬼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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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致镇周围皆是山峰,其西南角有一高峰,名曰不落,那株千年鬼盖就生于不落峰之上。
高耸入云的杉树与笔直挺拔的松柏交错,山脉巍峨蜿蜒,像深邃的眉眼,使人流连其间。
初春病恹恹的太阳被层层林木遮盖,落在地上时只剩下几缕光线,景竹茹借着昏暗的日光艰难辨别方向。
好在她来过这不落峰,还算熟悉地形,只是她担心自己运气不好,会和山里潜藏的大虫或是饿狼偶遇。
忽然,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景竹茹攥紧了备好的手铳,里面装满了子窠。
声音越来越近,景竹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着转身,将手铳举起。
却见那冰冷的木仓口被一只手握紧。
“别怕,是我。”杜芸那如画的眉眼隐在半明半寐之间,温声道。
景竹茹却觉得自己更加心如擂鼓。
“你怎么在这?”
杜芸笑的让人如沐春风,好像整个森林都亮堂了起来,他不答反问道:“景医师怎么会有这等稀罕物件?”
在大周朝,寻常百姓是不能私藏手铳的,不过这条文也没什么用武之地,因为这东西没权没势的人也根本弄不来,能弄来的人朝廷也管不着。
“我拿来防身用的。”景竹茹平复了心悸,直直望向杜芸:“怎么?通判大人要按律捉拿我?”
若是杜芸敢点头,景竹茹已在心里想好了半玩笑半威胁的话了,不料杜芸却脱口而出:“那我可舍不得。”
说完,两人却都愣住了,目光交汇之处,比风月缠绵,难舍难分之际,身后竟又传来声响。
他们同时竖起耳朵转头,只见灌木丛中探出个小脑袋,接着是一只白嫩的小手:“小叔叔,是我…”
杜芸一脸无奈地看着他,景竹茹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江葵略带歉意地笑笑:“我自己在家里无聊嘛,而且,我也许也能帮得上忙啊,我最近偷看陈叔练武学到了不少呢!”
“我们是去采药,又不是剿匪,你就算会武,能帮得上什么忙啊?再说,你哪一次不是被陈武发现之后被赶回来的。”杜芸脸上无波无澜,平静道。
“我听说人家陈大侠为了躲你,都想搬离清致镇了。”景竹茹也附和道。
江葵十分哀怨:“那我能怎么办嘛,我想让他收我为徒,教我功夫,可他嫌我太笨。”
杜芸笑着揉揉江葵的头发:“强扭的瓜不甜,不然你选个别的什么路,为官之道小叔叔还能帮你的忙。”
他话音刚落,景竹茹已经扭头往前走了,他只好赶上去:“诶,景医师等等我啊。”
傍晚时分,三人登顶不落峰,正是金乌西沉,可见天边落霞与孤鹜齐飞之美景。
杜芸往崖边走了几步,果真见那千年鬼盖头顶红绳,静静矗立在石缝间。
“你要找的就是这鬼盖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通判大人。”景竹茹灿然一笑,堪比落日余晖:“若不是它生在如此险势,估计也不会活得千年之久,恐怕早就被旁人摘走了。”
“我听说这上千年的物件都是有灵的,即便在头顶绑了红绳,也还是会跑的,说不定它就是自己跑到这来的。”杜芸煞有其事地说道。
景竹茹倒也听过类似的传说,她正想法子要将鬼盖取下,却看见江葵下半个身子已经探到悬崖下,只留双臂撑在上面。
杜芸惊呼:“江葵,你做什么?!”
“小叔叔,医师姐姐,我先走一步,定会帮你们把那红头鬼盖采下来。”江葵说完,就整个人跃了下去。
这哪里是去采药,这分明是送死啊!
景竹茹和杜芸连忙探头看下去,却见江葵挂在在一颗歪脖树上,没死不说竟还要往下跳。
“江葵,你别作死!”杜芸着急地喊道。
“小叔叔,我一定要证明我值得陈叔收我为徒!”说罢,江葵再次纵身一跃,堪堪抓住岩壁上的两块石头,离鬼盖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可他半边衣服已然磨破,渗出血来。
景竹茹和杜芸对了个眼神,就往山下跑去,看看能不能在哪里拦住江葵这个混小子。
杜芸跟在景竹茹后面,眼睁睁看着前面的人脚下一空落入树下洞中,接着他自己也没停住,跟着掉了下去。
景竹茹自视对这座峰的地形很熟悉,全然不记得这里会有一个地洞,一阵黑暗中的下坠,她意识到自己顺着地道到了一处山涧。
四周有潺潺的水流声,她重重地摔在湿软的草地上,打了个滚,脑子一片混沌,她强忍着眩晕刚想要站起来,某人从天而降又将她砸了回去。
“啊!”景竹茹和杜芸双双惨叫。
杜芸觉得自己落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一睁眼发现砸的是景竹茹,他刚要起身,头顶又是一阵尖叫,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抱紧景竹茹滚到了一边。
径直落下来正是江葵,他蜷缩着打了几个滚,一身血迹。
另一边,杜芸和景竹茹全身酸痛,但好在洞口离地面并不远,摔下来也并无大碍,他们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江葵身边,却发现他除了刮破了些不少皮之外,骨头甚至内脏都没有半分损伤。
景竹茹搭了脉,确定江葵只有外伤,内里丝毫未损。
杜芸抬头望去,见那主峰上的石块离这里最近也要十几尺,从那么高落下来竟然什么大事也没有,更别提江葵一路从上面摔下来要磕碰多少次。
景竹茹浅笑道:“我瞧江公子的骨骼确实比常人要坚硬许多,或许真是个练武奇才。”
杜芸闻言对着江葵冷哼一声,而练武奇才本人听了这话必定是喜笑颜开,傻乐道:“小叔叔,你们怎么下来的?”
“说来也是奇怪,我们不小心掉到一个地洞,就这样落到这儿了。”杜芸恍然道:“对了,你采到鬼盖没有?”
江葵一摊手掌,一整株鬼盖就那样静静躺在那。
杜芸揉揉他的小脑袋:“你还真行啊。”
只是三人落到此处,若是没有可凭借的绳索,是断断飞不上去。
山涧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他们恐怕要在这度过一晚。
入了夜,三人用火折子燃起一团篝火,围在一起取暖。
江葵抱着那株鬼盖死不撒手,身上盖着杜芸的外袍,没过多久就靠这石壁睡了过去。
景竹茹和杜芸轮流守夜,夜色沉沉中只有江葵断断续续的梦话声。
十句有八句在喊他死去的爹娘,剩下两句就是在喊小叔叔。
下半夜露水更重,杜芸听着小溪潺潺,无聊地四处张望,恍惚之间感到肩上一沉,他稍稍转过头,只见景竹茹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
景竹茹清秀的眉目隐在暗处,像是远山如黛又被薄雾轻笼,显得缥缈绰约,清婉出尘。
杜芸身体一僵,仿佛被刹那间石化的雕塑。
直到第一道天光照进峡谷,杜芸都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待到景竹茹醒来,他又很自然地往旁边一撤,漫不经心地揉了揉已经僵硬酸痛的胳膊。
“天都亮了,你怎么没再叫我?”景竹茹眨了眨双眼,勉强适应光亮。
“我多盯一会儿也没什么。”
没等景竹茹再说什么,小溪尽处终于传来了人声。
一个垂钓老翁沿着小溪朝他们走来。
杜芸连忙站起来,跺了跺已经麻木的双脚,迎上去求救。
有了老翁的指引,他们走了快半日才终于离开山涧。
归家途中,骄阳随行,山风相送。
“医师姐姐,你说我拿到了这个鬼盖是不是就可以回去吹牛了!”江葵不敢缠着他小叔叔,只拽着景竹茹的袖子显摆道。
景竹茹笑道:“可以吹一阵子。”
“那你能不能帮我在陈叔面前求求情,让他收了我啊?”
杜芸看不下去了,把江葵拎起来,放到自己这边:“我现在就想找个葫芦给你收了。”
他们在山里待了一天一宿,在回到镇上竟觉得恍若隔世。
景竹茹回到回春堂后,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娟娘,春晓看见她回来就冲出来一顿比划。
景竹茹勉强看明白春晓的意思是说,娟娘从她离开就一直在这等,怎么劝也不走。
“陶夫人,您先回去吧,药配好了我自会送到府上。”景竹茹朝娟娘福了福。
“景医师,可不敢这样叫我,我不过是卖到陶家的,哪里是什么夫人,少爷这两天玩累了便一直昏睡,我在府里等也是等,在这里也是等,还不如来这。”
因着景竹茹那日在知府官邸说的那些话,娟娘对这个女医似乎格外信任,全然没有镇上一些人的偏见排斥,她扶了扶鬓角的碎发,看上去依然分外憔悴。
“那你进来坐罢。”景竹茹迎娟娘进来,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配药。
娟娘似乎对药方里药材的味道格外敏感,光是闻上一闻便能说出来好几种。
“这官桂的味道闻起来暖烘烘的,我格外喜欢。”
闻言,景竹茹一怔:“我不承想,你身在潜邸,竟还读过医书?”
娟娘低眉浅笑,笑里带着些许羞涩:“我大字不识几个,只是从前常帮着少爷煎药,这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一些了。”
景竹茹有些喜出望外:“认识就已经很好了,那你愿不愿意来这…”
她猛然一停,自知已是多言便悄然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