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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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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抑了一天的乌云，终于在一道闪雷后，放开了倾泻而下的雨水肆虐横行。打在屋顶上的雨聚成水幕从屋檐落下，带着依然青绿的落叶顺着小路下流。
雨下得又急又猛，不仅打湿了雨衣，也打湿了穿着雨衣的人，劈里啪啦的雨点打在脸上，擦都来不及。等林定国带着林芳回来，两人早就全身湿透了，头发上滴的都不知道是被闷出来的汗还是雨。林定国把脱下来的雨衣往门口一甩，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墙角，把一边的林芳吓得一抖。他进门看见薛冬青就把头撇开了，“说是没伤到骨头，上几天药注意点就行。”
林勇点头，“那就好。”
看着变成水人一样的两人，林莲咋呼着赶紧拿了干毛巾给两人，“赶紧擦擦，然后去里头换身衣服。”
林定国一手接过毛巾在自己脸上随便糊了几下，就一言不发地从薛冬青身边路过。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薛冬青低着头又对看着他的林成材笑了笑。
也不知道林勇去找林强说了些什么，林强居然真的松口肯让林芳上学了，林芳一听喜上眉梢，一扫这两天以来的阴霾，“真的吗？”
林勇拍着胸膛跟她保证，“你叔跟你打包票，你就和之前一样带着你哥去找薛老师就好了。”
“村长怎么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啊。”林勇哈哈一笑。
等家里头的人都走了，林莲才按捺不住，问他，“你怎么跟林强说的？”
“那头倔牛居然也肯让芳子和她哥出来。”
“以前是没有机会，刚好这次的事情给了个机会。”林勇比划着手，“这事他不占理，他要是和以前一样把芳子兄妹两拘在家里，指不定村里人怎么想，不如把人放出来让大家伙儿都能看见。”
“这样他也不好对两个孩子说打就打了。”
“真有你的！”
这之后，林芳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来上学了，只是担心其他学生对林芳的态度可能对她造成伤害，便让她还是和之前一样，避开了其他孩子过来的时间段。
暴雨断断续续的下了整整三天，终于偃旗息鼓，放晴了。
屋前那从头到尾都挂满了的晾衣绳，也可以一身轻了。薛冬青一边收衣服，一边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感谢闵少爷，多亏了他送来的那两大箱子衣物，才让他避免了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打赤膊的可能性。
抱着怀里高过下巴的衣服正打算回屋时，薛冬青突然瞥见了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眯着眼细看了一会儿，“林木，你怎么过来了？”
那身影一震，朝薛冬青这边挪了几步，之后他迈着小碎步走得越来越快，手上提着一个空着的水桶，“薛老师……我，我来打水……”
说话得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已经如同蚊呐一样几不可闻了，林木黑红着一张发烫的脸低下头去，将水桶藏到了身后，又忍不住抬头朝着教室望了一眼。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却又在看到林芳的那个傻哥哥坐在薛冬青门口晃着脚盯着薛冬青时，渐渐收敛了笑容，抿起的嘴角带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艳羡。
怀里的衣服沉得薛冬青手臂发酸，在薛冬青怀里逐渐下滑，薛冬青往上颠了颠，林木见着了忙不迭往前走了一步：“薛老师我帮你！”
薛冬青退了一步，保持着和林木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无奈一笑，“不用了，天要黑了，你打完水就赶紧回家吧。”
“嗯……”林木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失落起来，恋恋不舍地回头，却只能看见薛冬青早已走远的背影。
他走回村里，打了一桶井水，双手提着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那脚步离家越近，就变得越慢，好像手上提着的水桶一点都不重一样。林木人还没踏过门槛，就听到林凤英淡淡地问了他一句。
“打个水，怎么去了这么久？”
“……有很多人。”林木低着头，弯着身子放下桶，手在空气中虚虚抓了两把又重新提起水桶往烧火的地方去。
“是吗。”林凤英面无表情的脸上，沉沉的视线一直跟在林木身上，“那最近你每天天还没亮就出去，是去干嘛了？”
正要倒水进锅里的桶突然装在了锅沿，水洒了一地，林木手忙脚乱地收拾地板，擦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要回答林凤英的问题，“……去上课。”
“这么早？”
“嗯……”
“其他人也也是这样吗？”
“嗯。”
林凤英捂着眼无声地笑了。
不敢回头看林凤英的林木在寂静中松了一口气，开始手脚利索地生火。
平静得令人害怕的一天过去，又是一日清晨，林木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做好早饭，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林凤英，轻轻地合上门，在天蒙蒙亮之际，脚步轻快的，几乎要跑起来一样穿过还在休息的村子，向他的学校赶过去。
教室里空无一人，他又是第一个到的。林木瞅了瞅空教室，瞅了瞅薛冬青的房间，习以为常地移了过去。那门和窗都关得紧紧的，连一丝可以窥视的缝隙都没有，林木也还是盯了半天，才回去教室摊开了他的作业本。拿起笔时，林木看了一眼教室里明晃晃摆着的蜡烛，笑了笑，依然驼着背趴在桌上写字。
果然，过来的薛冬青还是帮他点上了蜡烛，林木抬着头不好意思地笑着，“谢谢薛老师。”
火光将他的神情照得分明，落进林凤英的眼里。
一道响雷在她脑中炸开，她的表情飞快地变换着，震惊，怀疑，茫然，惊慌，发怒，嫉恨，最后都化作了心有所定的阴沉。
她想起那天林强说的话了。
——
“咳咳咳……”
“咳咳咳咳……呕！”
脚步声在窗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进了门，林莲挎着篮子一脸不忍，“哎呦，怎么咳得这么厉害？”
“咳咳咳……”林凤英捂着嘴又低声地咳了几声，才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和手指，声音干哑：“嫂子，你怎么来了。”
“你咳成这样，我想听不见都难。”林莲搬了张椅子坐在林凤英身边，握着她的手，心疼地捂着她湿凉的手，“你这样一直咳下去也不是一回事，还是去镇上给人家看看吧，开点药喝。”
林凤英垂下头，轻声叹气，“不用了嫂子，都这么久了，我都习惯了。”
“这话说的，哪有人能习惯这种事，都是硬撑着，撑着撑着人就不行了！”林莲生完气，又拍了拍林凤英的手背，凑过去小声说：“我知道你是担心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这个，就放心去看病，把身体养好就行。”
林凤英摇摇头：“这怎么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这多大点事啊！”
“唉……”林莲看着她，张了张嘴，还是说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想着木头爹那事，但是也这么久了是吧，老惦记那些糟心事干啥呢？”
“再说了，你不是还有木头吗，咱把身体养好了，等木头长大了你就可以享清福了。要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的，多可怜啊？”
“你得好好的，看着他长大娶媳妇儿，然后再抱上孙子。”
林凤英往后仰了仰，侧着头，把手收了回来在被单上摩挲着。“嫂子，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只能看见林凤英半边脸的林莲又安慰了林凤英两句，“你得打起精神来，精神气好了，身体才能好的快，知道吗。”
“你先休息，我回去跟国儿他们说一声。”
“好，谢谢嫂子。”林凤英回过头笑了笑。
“哎，不用不用。”
林莲挎起篮子，就赶回家去了。
“这么急？出事了？”林勇正泡着茶呢，就见到林莲一脸笑容脚步匆匆地回来，这篮子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往林勇旁边一坐，“木头娘不是咳了大半个月了吗，早上又咳了，我听着难受，就进去跟她说了几句，说让国儿带她去镇上看看，她同意了！”
林勇讶异地问她：“真的假的，之前不是谁说都没用吗？”
“那是我没出马。”林莲朝他得意地挑眉。
“行行行，你厉害。”
“等国儿回来了我跟他说一声。”
林勇点头，但还是纳闷，“以前好说歹说的，她就是不去，这回儿倒是答应得快。”
“怎么，人家愿意去了，你还不乐意了？”林莲拍他，“不然要一直让她这么咳着啊，等人咳出事儿来了让木头怎么办啊？”
“……”林勇皱了皱眉，“那就这样吧。”
因为田里忙，等林定国载着林凤英看病去镇上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走之前，林定国找到薛冬青给自个儿递了一个台阶，“你有没有东西需要送到镇上的，我今天要过去一趟。”
薛冬青瞅着他，转了个身开始收拾起东西来，“今天的饭居然还会说话了，真是奇怪。”
“……”林定国脸上泛起了羞窘的神色，都要走了，被薛冬青叫住了。
“不是问我有没有需要送的东西吗？”薛冬青手上拿着一个用布巾包裹严实的包裹，大概两个手掌那么大，他又伏在桌前写了些什么，“地址我写好了，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送到邮局。”
“嗯。”
“谢谢。”
两人对视一眼，隔阂渐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