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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相府篇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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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予桑缓缓睁眼,他望着光源里的少女:“我全部听见了。”
 
 纪宜游耸肩无所谓道:“我知道,毕竟这里隔音不好。”
 
 她缓步靠近,居高临下地望着狼狈的身影,强烈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蔓延,她皱了下鼻子,颇有些不适。
 
 “羽林军在大肆追捕你。”
 
 提起羽林军,他眸内极快的泛过一丝杀意,稍纵即逝:“你可以把我交给他们,如果你想给我陪葬的话。”
 
 纪宜游拳头又紧了,若不是她贪那点不存在的贿赂,也不至于受限至此。
 
 “你们武林中人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这般差?”
 
 殷予桑“啧”了声,语调平和却带着些许鄙夷:“与那群正道之光无关,单纯是我个人行为。”
 
 纪宜游沉默了半晌,她好像救了个不得了的东西,这家伙该不会是反社会型人格吧。
 
 她端着烛台,仔细瞧着被血糊住的脸,试图从其中看到虚张声势或假誉驰声,但结痂的血混着泥土,宛如一张面具,除了眉心那颗赤红的朱砂痣,她什么也看不清。
 
 殷予桑皱眉远离她的靠近:“离我远点,你头发上的发油熏到我了。”
 
 “……”纪宜游一瞬炸了,“这可是京州红极一时的茉莉香油,别人想买都买不着,你个吃不了细糠的野猪。”
 
 她站起身猛地踹了他一脚。
 
 殷予桑闷哼出声,他的腿本就骨折动弹不得,此时更觉要断裂,咬牙道:“我若是残了,你同样拿不到解药。”
 
 纪宜游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手里的烛台火苗几乎要熄灭:“再哔哔赖赖我就挖坑埋了你,左右我也比你多活十天。”
 
 “那你可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殷予桑弯起眼,意味深长道,“厉害呢。”
 
 “……”
 
 纪宜游迅速红温,一张脸连带着脖子在烛火里变得通红,她怒极反笑:“行,骨头脆,嘴巴硬,我现在就去找羽林军。”
 
 “至于解药,我听说岷山山谷里有门派名为神农谷,拥有数位神医,这破毒我还不信没办法。”
 
 她说完后,转身就走。
 
 “唉……”理亏心虚的殷予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嗓音轻了半分,“我说笑的,我会给你解药。”
 
 纪宜游回首看他,圆润的杏眼里满是怒气。
 
 殷予桑对视了两息,默默地撇开视线:“你的头油很香,我是野猪。”
 
 空气仍旧一阵安静,他蹙眉不解地又瞟了眼少女,见她攥着拳头恨不得砸他脸上,脑海忽地闪过那块离脑袋三寸的巨石。
 
 “你若还气恼……那就气恼着儿吧。”
 
 他后仰脑袋,靠着桌板似一条烂掉的臭鱼,没有支撑点缓慢地往地上流淌。
 
 纪宜游第一次碰见能跟她呛声的人,明明都快半死不活了,一张嘴就是有把人气死的能力。
 
 “你说你是伏音宫的掌门人,有证据吗?”
 
 殷予桑停止下滑,他仰视着走回来的少女,眉眼弯起:“当然。”
 
 他手伸进胸口的衣兜里。
 
 纪宜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下意识躲到桌子后面,捂住口鼻,小心谨慎地瞄着他的动作。
 
 殷予桑好不容易找到令牌,狐疑地看她:“你在干嘛。”
 
 “哦。”纪宜游拍了拍桌面,尬笑道,“这桌子还挺桌子的。”
 
 “?”
 
 纪宜游拿过他手里的令牌,玄铁制成,拿在手里沉甸甸,中间刻着殷字,两侧是复杂的纹路,蜿蜒到背面,她顺着纹路瞧见了令牌背面凹陷的三个字,伏音宫。
 
 反方向的钟转动,模糊的现代记忆在此刻回笼,原著里伏音宫以刺杀立足江湖武林,谈不上名门正派,但也不是小门小户。
 
 只不过时间太久远,她只记得狗血剧情,其他的……看的时候压根没注意。
 
 “你把令牌带在身上,就不怕被羽林军擒住,太子报复伏音宫?”
 
 殷予桑嗤笑道:“一群酒囊饭袋、残羹剩饭,就凭他们想屁吃。”
 
 他抬手向少女展示手上的血迹,鸦羽下的眼眸内是遮掩不住的狂傲和嗜血:“这是他们的血,你知道杀一个人,有多简单吗,只需要把刀扎进眉心下两指的位置,一息就会死。”
 
 纪宜游脑子转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脑海自动幻想出了画面,配上青年阴森怪异的语调,她吓得不由后退了一步。
 
 烛台里的蜡水晃动,滴落在地板上。
 
 “你害怕?”殷予桑察觉到她的情绪,恶意的笑开,“温室里的娇花没溅射到过血吧,温热的黏稠的……”
 
 “够了。”纪宜游面色冰冷,“寄人篱下就有点寄人篱下的样子,羽林军会在府里待足七日,我随时可以把你交给他们。”
 
 殷予桑兴如嚼蜡地垂下头,语调也变得正常:“对不起,我错了。”
 
 他把手在黑色的衣摆上擦了擦,没擦干净,作罢。
 
 整个人再次像一条失去梦想的臭鱼往地上淌,深褐色的眼瞳显得病态:“你请的大夫呢,什么时候来。”
 
 空气安静了许久,殷予桑迟迟没等到回应:“你一定不是在想让我自生自灭,对吧。”他躺在地上,仰面望着头顶的少女,她似乎在盯什么东西,离他很近。
 
 他顺着视线看到了粘在地板上的红色蜡油。
 
 “我想把它滴到你身上。”
 
 “?!”殷予桑瞠目结舌,“你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合适吗,合理吗,亏你还是京州的大家闺秀……”
 
 纪宜游被吵得头疼:“你话真的好多,从我进来开始,你那张嘴叭叭叭的就没停过,安分些吧,这里隔音不好。”
 
 “……哦。”他不甘心地闭上嘴,好半晌拖着骨折的手和腿往侧边挪,试图远离她和她手里的烛台。
 
 纪宜游轻微摇晃了下烛台,里面的蜡油泛起涟漪,隐隐有凝固的趋势,应当不足以灼伤皮肤,但会在皮肤上留下印子。
 
 她走到殷予桑的面前蹲下:“太子的人头需要多少钱?”
 
 逃跑失败的殷予桑微怔,他瞥着烛台,斟酌着开口:“三千万两黄金?”
 
 “多少?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啊。”
 
 随着高昂的音量,蜡油差点溅到他的身上,他立马改口:“一千万两黄金。”
 
 价格对砍,但仍没阻止摇晃的烛台,殷予桑舔了舔唇,嗓音沙哑:“姐姐,此次刺杀买家重金花了五千万两黄金,且先付了一千万失败亦不退回,我才接的任务。”
 
 “你总不能掏一两百万的就让我不要命地往皇宫里冲,杀储君吧,多冒昧。”
 
 纪宜游:“……”
 
 她沉默了很久。
 
 隔间的空气不知不觉地被血腥味侵占,茉莉花的微弱香味被彻底覆盖。
 
 她尴尬开口道:“那……三百万?”
 
 这次换殷予桑沉默:“你跟太子有仇?”
 
 纪宜游用鼻孔哼气,咬紧后遭牙:“他逼我和我四妹妹进宫给他做妾,还说什么侧妃的位置永远属于我,我四妹妹至多位及良娣,老男人年纪大,玩的花,不要脸。”
 
 殷予桑不太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当下以为当妾是万分恶毒之事,因而她才气到高价买凶,暗暗地记在心里,遂道:“少说得五百两黄金,伏音宫虽以刺杀为本,但赌的是自己的命。”
 
 “我和太子都很值这个价钱。”
 
 五千万两黄金……她爹贪污都贪不到这么多钱,但五百两她每天悄眯眯的卖一点府里的文玩玉器加上这些年攒下的零花钱,或许能行。
 
 想开后,她亮晶晶地看着吃大亏的殷予桑:“先说好,失败了这钱你得还给我。”
 
 “一半。”他坦然道,“我为此涉险,这是我应得的治疗费。”
 
 纪宜游应得很快:“行。”
 
 她举着手里的烛台靠近,火光明明灭灭,像吞噬的巨蛇,摇曳身躯蠢蠢欲动。
 
 殷予桑皱眉:“我都答应你了,你把它拿开。”
 
 “嗯?”纪宜游愣了下,面色不解,“你在说什么,我得往你身上倒几滴才行,为什么要拿开。”
 
 殷予桑惊呆了,他第一次见言而无信之人能如此堂而皇之、理直气壮。
 
 纪宜游后知后觉他误会了什么,解释道:“多事之秋,羽林军盯着清荷院不会轻易放弃,这里的隔间看似隐蔽,实则大家都知道,不是什么秘密。”
 
 “你得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殷予桑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他甚至不理解少女在胡说什么八道,看着烛台渐渐倾倒,狐狸眼都瞪圆了。
 
 “你们京州的官宦府邸,想要拥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需要先滴蜡油?你唬谁呢。”
 
 纪宜游没干过这种事,一时兴奋,手微微颤抖,一颗饱满的蜡油从烛台边缘滑落,坠在青年的手背上,混合着血液似绽开的蜡梅,艳丽极致。
 
 “嘶。”殷予桑倒吸一口凉气。
 
 纪宜游见此也不敢再滴:“你身上的伤太多了,手和腿又骨折,伤筋动骨一百天,七日内定不能恢复,若被人查到,不止你完蛋,我和丞相府也跟着完蛋。”
 
 “我以往参加花朝宴时认识过一位姐姐,她养的男宠身上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伤口,新伤叠旧伤,虽说残忍,但大家见怪不怪,也不会起疑。”
 
 她把烛台放到地上,看着他手背凝固的蜡油轻叹了口气:“我要把你包装成府外捡回来,拥有凄惨身世的男宠,届时羽林军就算怀疑到你头上来,也要费力气查,等他们发现异样之时,估摸早过七日了。”
 
 殷予桑把蜡油从手背掀开,嫩红色的灼伤痕迹像朵梅花,令人碍眼。
 
 “什么凄惨身世。”
 
 “好赌的爹,生病的娘和破碎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