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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回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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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天空,空灵而安静的山谷,李牧站在悬崖边上,冷淡的面容毫无波澜,一双瞳孔仿佛泛不起一丝痕迹的死水。
他低头往下,只要再往前一点儿,无尽的深渊,只需一步,至此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一抹疯狂而古怪的笑顺着唇角勾起。
连带吹拂而过的风也静默无言。
“唔!”
李牧挣扎着张开沉重的眼皮,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精美的悬灯挂在上方,他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大脑昏沉而无力,他抬起胳膊,手表显示上午11:35。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杯凉水,还有一个只撕开一半的透明小药包,李牧将药包拿在手里,食指指腹搁到一块圆形凸起,大拇指与食指稍稍用力,白色的药片从撕开处探出头,黑色的眸子轻轻泛过一丝轻微的波澜。
没有吃的药片连同包装袋一起落入垃圾桶中,昏暗的卧室,依稀还是能见到包装袋上的地/西/泮片的字样。
李牧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双脚踢踏进拖鞋,他从床上站起来。
青年的面孔看起来是那样的白皙,却又是那样带过病态的苍白,一双没什么气色的眼睛,没怎么打理的黑发与他的主人一模一样的如此耷拉,窗帘密不透风,外头的光线一点又一点透过缝隙挤进来,像是多年不见阳光的密室。
李牧走到门口,手将门把往下一按,门开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一股奇异的味道不管不顾地挤入进鼻腔,很黏稠,也很怪异,什么味道?
铁锈,腥臭,黏腻腻的触感...
是血的味道。
李牧抓住门把的手顿时用力,他看见本来没人住的次卧开着门,而门口,一具血肉模糊的身体躺倒在地板上。
褐色的血迹晕染地板。
整个人宛如被钉在原地,李牧甚至发出一点声音的机会都没有,声带就跟断裂了一样,浑身发冷,落入冰窟。
为什么?
僵硬的大脑就像是突然回过神一般,对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呢?大脑就像是卡机了一样,李牧望着那具尸体,眼神像是在思考,可是空洞洞的目光是那样死寂而深邃。
黑洞贪婪地蚕食着一切,就连一点星光也不允许存在。
嘴唇一阵刺痛,口腔里弥漫而开的血腥味,李牧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可以动一动,他一步一步向着那具尸体走过去,僵直地过去。
直到他走到尸体的身边,目光落下,一具面目全非的身体,脑袋被砸的稀巴烂,头骨露出,碎肉沫散在周围,血迹斑斑的身体,一把沾染血迹早已干涸的水果刀趴在不远处。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的敲打,一次比一次更加狠厉。
李牧不稳地往后退去几步,整个人倚着墙才让自己没有那么虚弱地摔倒在地板上,他用力地喘着气,目光直直地盯住那具面目恐怖的尸首。
他张了张嘴巴,好冷,遍布全身的冷意。
“赵、岩!”
近乎是咬着牙,啃着肉,李牧将这个名字从嘴巴里一字一字地吐出来。
他怎么会不认识?
哪怕这个人面目全非,粉身碎骨,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识!
赵岩!
这个人是赵岩!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赵岩会在这里?为什么?
他应该死了!
死的干干净净!
“为什么?”李牧痴痴地看着这具尸体,目光似乎能聚成实质刺向那具尸体,不知怎么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有着一幅消瘦的面容,瞳仁是那样的突出,他看起来就快要疯掉。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为什么!”李牧突然大声地叫道:“你不该死在这里!你怎么会死在这里?!你应该坠崖了!”
“你应该是尸骨无存!”
鲜红的危险警示印刻在警示盘上,男人站在磐石边缘,只需要简单地往前一推,只需要这么一推!
【去死吧!】
【赵岩!】
【去死吧!】
宛如呢喃,也宛如诅咒,青年低下头,一具不断下坠的身躯,他轻轻地勾起一抹笑,邪恶也矜傲。
“唔!”李牧头疼地抱住脑袋,整个人就这么顺着墙壁滑落坐在地板上,“咚,咚,咚…”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带着嗜血的恨,也带着无尽的癫狂,他看见了什么?
“李牧!”
男人一时不查,手腕受到重击,腹部被刀具刺入,冰冷的榔头砸了过来,他躺倒在地板上,李牧顺势压坐在他的身上,榔头再一次砸了下去。
“啊啊啊!”剧烈的头疼要将人折磨到崩溃,李牧疼得直接哭了声,眼泪肆意模糊住双眼,他的视野是一片的模糊。
“唔,小哥哥,你叫什么呀?”男人口吻玩味,带过暗含其中的轻佻与玩笑,像是个花花公子,又像是位礼貌绅士,可实际上,他虚弱地躺靠在病床上,无法有任何的动弹。
男人朝床边站着的人绽放出一个微笑,尽管他的面孔是那么的狼狈,遍布的擦伤,结痂或是还未结痂的伤痕,包成粽子的脑袋,不过,他有着一双很好看的眼睛,眸子深邃,眼神有光,他看着身边的人,眼中像是蕴含着一个世界,温暖而耀眼。
“李牧。”
高瘦的青年站在床边,带着糖果花纹的护士帽包裹住他的头发,身上是ICU的护士服,他用棉签温柔地湿润着男人干枯的嘴唇,“我是你的管床护士。”
“啊,我记住你了。”男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他才刚恢复意识不久,输液泵里的药物既有镇痛也有安定的作用,才没一会儿,他又开始感觉到困顿,在意识又即将在陷入黑暗之中,他拼着自己所有的力气,极其用着力,哪怕最后换来的只是一声轻轻呢喃:“李...李牧...”
“嗯?”
“...你要陪在我身边。”
是那样的不舍,也是那样的依恋。
李牧握着棉签继续着擦拭男人嘴唇,轻声应着:“嗯。”
说话的声音隔着墙壁传来,是搬运东西的声音,还有不停的脚步声,李牧从睡梦中苏醒过来,横过手臂看着手表显示出来的时间,上午11:35,心情有些烦闷,他早上下夜班回来,正是需要睡觉的时候,外头怎么那么吵?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房东带人来看房啦?
李牧边揉着困顿的眼睛边向房门口走过去,门把往下按去,他探出头。
屋外,男人与房东在说着什么,忽然,二人顺着动静齐齐看过去。
李牧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
“嗨,你好呀,我是赵岩!”
高帅的男人热情地走过来,黑超别在胸口,面容俊美如同雕刻,立体而有型,唇角一抹微笑灿烂,眼眸神采,像是希腊神话故事里的太阳神。
一道灿烂的阳光照了进来,明丽的颜色染亮了李牧的整个世界。
“李牧,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外甥,赵岩,这段时间都会住在这里。”房东微笑着说道,而也是在这么一瞬间,李牧只觉得眼前突然是一片混沌。
房东还在说着什么,可李牧的耳边却嗡鸣一片,纷乱的声音蛮横地挤入耳内——
【骗子!】
【骗子?真是难听呐,我骗你什么了?】
很玩味的一句话,就像是平常的口吻,却道不尽语气的凉薄与讥讽。
“骗子。”李牧忽然开口道。
“嗯?你说什么?”赵岩朝李牧微笑。
“赵岩,你这个骗子。”李牧抬头对上眼前这个男人温柔的目光。
好温柔的目光,被注视的那一瞬间,就和着了魔一样,从此沦陷,好像自己被无时无刻不被爱着,包容,从此,拥有了一个世界,属于他们彼此的世界。
可也是这样的目光,李牧不禁蹲下身,双手掩住脸,眼泪肆无忌惮地顺着面颊滑落而下,面前的男人依旧是用那样温和的目光注视自己面前无声哭泣的青年。
“唔!”
李牧挣扎着睁开眼睛,刚苏醒的睡眼迷离而朦胧,大脑昏昏沉沉地,很难受,也很痛苦,耳边是外头传来的声音,像是搬家的声音,东西与地板摩擦,脚步与人声。
李牧只觉得双眼肿胀疼痛,四肢酸软无力,他将手臂横过身前,上午11:35。
李牧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摸过一把脸,穿好拖鞋,拖着自己疲惫的身子向着卧室门口走去,手握住门把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脑子突然一阵刺痛。
“唔!”
他揉住自己的太阳穴,心脏用力地跳着,怦动。
怦动。
怦动。
怦动。
怦动。
怦动。
心脏的跳动声是如此的清晰,也是如此的沉重,心底似乎传来一声轻细而细微的声音,提醒着他,提醒着,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心中传来一声轻细的话语,李牧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耳边又传来嗡鸣声,听不太清楚,他还是打开了门。
外头的光照了进来。
男人与房东交谈着什么,二人的目光顺着开门声望了过来,李牧瞳目一缩,嘴唇轻轻嚅动,无形之中像是有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跌落冰窟般的冷意顺着头顶蔓延全身。
高山与天空,高俊的背影,男人站在不远处,向前伸出去的手...
望不见底的深渊,不断下坠的身躯...
李牧抬眼看向那个站在房东旁边的男人,眼中的恐惧与震撼稍纵即逝,眸间徒留一片清明。
“麻烦你们稍微小声一点好吗?我今天是下夜班回来,很需要休息。”
他朝房东与男人礼貌点头后,便不再与二人有任何交流,退回房间里,将门关上。
【不过只是没死而已。】
【再死一次不就好了吗?】
李牧勾起一抹笑,残忍而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