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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雪中燃 ...


  •   在陈安然的人生中曾有过无数个落日时刻。

      但她会永远记得这一日,黄昏是温暖的,将草地、树木、池塘、田野镀上一层柔焦般的金红,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中投射而下。太阳正在一点点沉入地平线,而女子低头烹煮热水,侧颜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她平静的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她坦坦荡荡铺陈开自己动荡的半生。

      陈安然手中的咖啡已经凉透,她却浑然不觉。高斯妍微微张着嘴,听得入神。

      “我不懂……”陈安然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她抬起颤抖的目光盯着夏茗,是好奇也是疑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我难以相信。”

      我曾因家境普通而自卑,而你的出身起点甚至比我还低。
      你曾在泥泞中被嘲笑践踏,你也被无形巨掌推落过万丈深渊。

      但你却爬起来了,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后,你竟然没有被现实打倒,而是一路向前,最终站在了我们难以企及的高处。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

      陈安然一时竟分不清夏茗是幸运还是不幸。

      和你相比,如此普通的、努力的、平庸的我又算什么呢?我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阴暗,可我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就像我不得不去思考我的人生该何去何从。

      夏茗静静的看着她。

      高斯妍震惊的看着陈安然,她看上去激动的语无伦次,问题也是一个接着一个:“你难道就没有过犹豫、放弃、崩溃、退缩、自暴自弃的时候吗?你是怎么做到……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高斯妍的心里也泛起莫名的酸楚,嗫嚅道:“对啊,如果是让我经历你经历的一切,我大概会立即马上死在第一集……”

      陈安然擤鼻涕的动作卡了卡,她默默瞟了一眼高斯妍。

      夏茗托腮想了想,真诚回答:“有的。”

      两人停了动作,不约而同看着她。

      夏茗:“我有过你说的想放弃、会崩溃、自暴自弃的时候。你们觉得我很厉害,但你们不知道,其实我人生的每一步、做出的选择,都与我一开始想要的背道而驰。”

      “——你想要什么?”她们异口同声问道。

      夏茗笑了笑,她捡起地上一根枯枝,拨了拨火苗:

      “我幼年时过的很幸福。那种幸福和钱无关,而是和家庭氛围有关。我从来没见过比我父母更爱彼此、更懂得表达爱的人了。在我的记忆里,爸爸甚至从没对妈妈说过一句重话。而我作为他们的女儿,他们又将这种爱毫无保留给予了我。”

      “我还记得五岁时,爸爸骑摩托带我和妈妈去山里看油菜花,结果走到一半变天了,下了大雨。我们缩在一处漏雨的棚子下面瑟瑟发抖,雨还是淅淅沥沥的漏了进来。爸爸展开摩托车雨衣,将我们罩在里面,妈妈紧紧抱着我,用她的体温暖着我。我们透过雨衣塑料的透明薄膜,看爸爸大笑着掏出魔方,给我们表演六十秒复位。”
      “他就是这样一个乐观的、正能量的人,哪怕一个月只赚几百块钱,也敢带我们下馆子,给我买好看的小裙子。”

      谈起往事,夏茗的神色无比柔和,带着对父亲的缅怀:“但好景不长,爸爸在我七岁那年去世了。这样幸福的时刻便不再有了。”

      “我的妈妈是很善良也很柔弱的女人,身体并不好。其实我原本的性格像她,但爸爸已经不在了,所以我不能成为第二个妈妈。我必须要变成像爸爸一样的人,去保护妈妈,为她分忧,一起扛起……生活的担子。”

      “小学时,我不喜欢一放学就回到妈妈的小店帮忙,来来去去都是街坊邻居相同的面孔。我想去跳皮筋、跳格子、玩贪吃蛇,我想要新朋友,想吃肯德基,还想去小卖部买七仙女的同款灵石手链,但妈妈赚钱那么辛苦,而且她需要我!我只能催眠自己要像小人书里的大侠一样,当个“顶天立地”的小女侠。

      “初中时,我不想当班长,谁不知道当班长吃力不讨好还是个“万金油”呢?但当好班长有利于我在家长会上为不方便离店的母亲向老师请假,所以我当。”
      “我参加艺考,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适合做这个,而且这一行好赚钱。但天知道我当时多羡慕那些被家里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女儿,能躺平多好啊!啥心不用操多好啊!我之所以来到繁星机构,也是因为林绍丰许诺免除了我所有的学费,我觉得有便宜可占。我想考广导,也是因为拍广告比做电影要更赚钱,也更好出头……我从一开始就目标明确、利益至上,所以她们排挤我,看我不顺眼,我虽然有些难受,但其实心里也并不那么在乎。”

      “后来我遇上了那样的事情,进了监狱,我是想过死的,因为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

      陈安然喉头一紧,刚想说什么,就被高斯妍紧紧拉住了手,她摇了摇头。

      夏茗胸口微微起伏,她微阖了眼,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我死了,也只是死了,就像一滴水溶于干旱的沙漠,我的死亡毫无价值,只能宣告对方的胜利。那时林绍丰请了律师大拿来为他辩护,如果我死了,不会再有别的女孩敢说实话了,也不会再有披露者敢站出来了。那我烧那把火的意义又在哪里呢?我付出了自己的大好人生,那我就要笑着活下去,去活出一番滋味来!”

      夏茗笑了,陈安然却笑不出来。

      夏茗说:“sword虽然给我了一个机会,但我一开始找不到入门方法,其实做的并不好。压力最大的时候我笑嘻嘻地问我的妈妈,如果我失败了,我们该怎么办呢?我没有学历,还有坐过牢的污点,我很难找到好工作了。但是我妈说,我可以跟她一起去推个小铁皮车卖米线呀,反正我们有手有脚,肯定饿不死。她信心满满让我别怕。”

      “——于是死的念头再一次远离了我。”

      “我失去了所有,也正是如此,才敢义无反顾。但如果可以,什么名人,什么优秀企业家!我通通都不要!我宁愿一辈子待在开市,一辈子窝在那栋嘈杂破败的居民楼中,平庸一生……只要我的父亲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我可以不能干、不聪明,但我想那样好的昨日再次重现,我们可以一家团圆!可我不可能再得到了。”

      夏茗的泪落了下来。

      她这一生所求不多,父母深厚的爱滋养出她坚韧的内核,但那样丰盛的爱,那样点点滴滴的幸福,却也成为她一生无可替代的遗憾。

      还是说遗憾才是人世间的常态?

      陈安然和高斯妍沉默着,她们的思绪在一瞬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夏茗讲完了,她平静的拂去膝盖上的落叶:“你们来找我的消息,是苏栗告诉我的。你们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陈安然:“一开始只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后来只希望你活着就好,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就好。现在看到你不光活着,还活的很好,我很嫉妒,也很佩服……但又觉得这就是你该活成的人生,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可我还是嫉妒,你知道我十年前就在嫉妒。”
      夏茗:“我知道。”
      陈安然低头:“对不起。”
      夏茗:“我接受。”

      陈安然还想说什么,高斯妍打断她,抢先一步:“夏茗,我要跟她说的相反,我想……谢谢你。”
      夏茗莞尔一笑:“我也接受。”

      高斯妍:“谢谢你,我词汇量少,但你应该懂我想说什么吧?”
      夏茗:“嗯。”
      高斯妍:“你还活着,还活的这么厉害,我一惊之下惊了一下!但仔细一想,如果你当年没有经历那档子破事儿,其实你估计早就闯出一番事业了。你从来只相信自己,所以你一直在良性循环!而我……”

      高斯妍低下头,用手指玩着地上的狗尾巴草,嘀咕道:“也许我也应该脚踏实地一些。”
      这个漂亮的姑娘,不知道在默默琢磨什么。

      后面的木屋门“咯吱”一声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高挑女孩抱满食材走了出来,她戴着个奇形怪状的彩色眼镜,遮住大半张脸,看上去又酷又先锋。
      她给卡皮巴拉的食盆里新添了些食物,然后抬腕看了看表,朝这边颇为无语道:“夏茗!你妈让我喊你吃饭,她电话都打到我这儿了,说你又不接电话!”

      “啊?啊!我电话呢?!!”
      夏茗快速朝全身摸了个遍,站起身道:“知知,你有看见我电话吗?”

      “有啊。”高挑的女孩点点头,长腿一迈,顺便合上了卡皮巴拉的栅栏,她指了指那些你追我赶的小家伙们,无辜道:“它们现在争抢的那个是不是?”
      “……”

      “我家人来了,有点迷路,我去接他们了。你抓紧啊,不然待会儿你妈用铁勺敲你脑袋的时候,我可不会帮你说话。”
      “……”

      “别忘了你的食材。”
      “……”

      那女孩淡定的骑着个平衡车扬长而去。而夏茗则钻进卡皮巴拉的领地,弯着腰和它们赛跑,费劲的争夺出自己的手机,终于拿到了,她擦了擦满脸的泥点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夏茗关上栅栏:“你们现在打算干嘛去?可以逛一逛,镇上晚上很热闹的。”

      高斯妍指了指不远处燃起的篝火和人群:“我打算去那里看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话音刚落,她已经小跑过去了。

      夏茗拎起树下的竹筐,仔细点了一遍自己的战果有无缺漏,再站起身,看见陈安然还站在原地:“晤,你不过去玩吗?”

      陈安然踯躅了,再次叫住她:“夏茗!”
      夏茗转过身,目露不解。

      陈安然鼓起了全身上下的勇气,就连牙齿都在打颤:“我当年在考京电文学系最后一试的时候……”

      她每个字都是挤出来的,目光却一眨不眨盯着夏茗,颤声道:
      “——我盗用了你的故事。”

      原来死死遮掩了十年的秘密、那已经长成沉疴烂疮的痼疾,用小刀割开的那一刻,浓水四溅,血肉横飞,可最大的感受……

      居然是带着痛意的爽快。
      ……

      陈安然记得那个考场,四面皆白的教室中,肃穆的可怕寂静。

      她走进去,面前是一排严阵以待的老师,但是在看清这个毫不起眼的女孩模样后,老师们不感兴趣的低下了头,翻阅着手边那一沓的考生资料。

      她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宝贵,于是战战兢兢报出自己的考号,又喉咙发抖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有个女老师看着她的资料,勉强提出了一个问题,陈安然答的磕磕绊绊。

      于是女老师轻飘飘的拈起她的资料,又不感兴趣的放了回去。
      陈安然会被随时叫停,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也是唯一的一次机会。

      几位老师皱了皱眉,考场上每一秒的流逝都是对他们宝贵时间的不尊重。

      陈安然知道自己必须讲点什么,好的故事、俏皮话、勇敢的对艺术的理解和表达……什么都行,但是她的视网膜被隐形眼镜磨得发疼,头顶的白炽灯直打下来,把两只眼睛都刺激出生理性泪水。

      陈安然好急啊,她越急就越慌,而在这样决定生死的时刻,她的喉咙却被无形的手紧紧勒住,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她对自己的故事没有信心,她对自己也没有信心,但如果是夏茗呢?如果是夏茗站在这里,一定会临危不惧,侃侃而谈吧?

      但夏茗没有来。
      而这是最后一组。

      但是陈安然来了,就站在这里,面对考官和一场几乎决定她命运的考试。
      她在顷刻间做了个胆大包天的决定。

      “你还不开始,那就……”
      “老师,我准备好了。”

      陈安然清了清嗓子,脱口而出另一个故事:
      “七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因肝癌去世。我的母亲在最好的年纪里迎来了最大的噩耗。她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也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

      陈安然用夏茗的故事打动了在场的几位老师,她们后面又问了她很多问题,她皆如法炮制夏茗的答案——她们当时对练过。
      她获得面试的高分,也拿到了金光闪闪的合格证。

      陈安然盗取了夏茗的人生经历,但她始终不是夏茗。
      这是一串连锁反应,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十年之间,陈安然从未真正相信过自己的能力,她始终质疑着自己的每个决定、每个选择,因为她是个小偷。

      她根本不配站在学校的土地上,不配站在优秀的同学之中。她怀揣着谎言的通行证,短暂的进入乐园,又最终两手空空,回到了自己该待的谷底。

      陈安然可悲的发现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而人生就是无数个选择的产物,并且从未有过回头路——她早该在当初鬼使神差时便知晓。

      十年后。

      陈安然终于主动向故事的主人公坦白一切:
      “夏茗,我盗取了你的故事,对不起……对不起!”
      “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是我活该,我接受的。”

      夏茗看上去有点诧异,有点茫然,因为在她浩如烟海的记忆中,陈安然说的是哪个故事,需要一点时间检索。
      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轻轻笑了笑。

      陈安然感到一只手挥了过来,她本能的想躲,但逼着自己一动不动。意料之中的火辣辣却没有到来,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夏茗淡淡道:“是很可恶……我不是圣人,隔了十年再听到还会有点生气。”

      陈安然闭上了眼睛。

      夏茗托了托背篓,向前走了两步,定住。

      她回头道:“但是……看在你思考了十年的份上,那个故事,如果对你的人生产生了这么大的意义和影响,那也就是你的故事了。”

      陈安然震惊地看着她,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夏茗勾起唇角:“走了啊。”

      陈安然看着她双手插兜的背影,心口胀疼难忍:“谢谢你!”

      夏茗平淡的挥了挥手,手背朝她,手心朝己。

      -

      陈安然在灯火通明处追上高斯妍。

      高斯妍买了几个麻辣鱿鱼圈,她不打算控制体重了,反正人生不过三万天,也许她可以活出另一番光景来。正吃的满嘴流油,看到陈安然红肿的眼睛,鼓着腮帮子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沙、沙子子迷住了。。”

      “哈哈,我就猜到了你有话要单独跟她讲,所以早早溜了,我是不是特别够义气?”
      “嗯……太够义气了,哇塞,你买了这么多,还加了这么多辣子,不怕长痘吗?”

      “不怕!”
      高斯妍笑眯眯道:“我打算换个工作,靠外貌从男人那儿混个仨瓜俩枣的日子,我过够了。或许我可以做个音乐老师,同时做做自媒体……”
      “你有教师资格证吗?”
      “以前考过,嘿嘿,想不到吧?”
      “可以啊高斯妍,深藏不露!”

      高斯妍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这是夏茗给她的启发。
      她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的事实,好像当个普通人也不是那么可怕。但即便要过最普通的生活,她也要勃发出属于自己的光彩来——只要她能学会自洽。

      一天不行,那就一月,一月不行,那就一年。高斯妍总能找到自己崭新的活法。

      她心里有了打算,面容也镇定了许多,又开始关心陈安然:“那你呢?”

      陈安然看着脚下青石板铺就的道路不语。

      屋檐下悬挂的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高个男人正牵着一只金毛经过她们。

      陈安然眼角余光瞥见那只穿着黄蓝背带裤的金毛,昂首挺胸,毛发顺溜儿——这个镇子建的可真不赖,连来造访的狗子都打扮的这么酷。

      陈安然一回头,看到高斯妍表情激动,频频回头:“我好像看见了明……”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她猝不及防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那女人手里的文件袋“啪嗒嗒”落了一地。

      高斯妍连忙道歉,和陈安然一起蹲下身帮她捡着。

      那个一身职业装的、涂着蓝色眼影的女人接过东西,有几分诧异的审视着陈安然:“我是不是面试过你?”
      她下意识望了望四周,敏锐道:“你也是来找夏总的吗?”

      陈安然汗颜:“……我是来找夏茗的,但不是为了工作,你也确实面试过我,还把我干脆利落的一票否了。”

      “听上去很像是我会干的事儿。”蓝色眼影的女人拂去文件夹上的轻尘,打了个响指:“你当时的状态确实不适合我们公司。但是现在看你,又有点不一样了!”

      陈安然挤出一个微笑:“我反省并面对了我的人生重大错误。”

      这个回答倒是有意思,女人爽朗一笑,决定再给她一个机会:“那你现在有想表达的内容了吗?”
      “我还在梳理,”陈安然老老实实道,倏地一笑:“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OK,再见!”
      “再见!”

      再见的意思一定是很快再见。
      陈安然坚信着。

      她在这趟旅途中不知不觉获得成长,心境改变,无限满足。

      她喃喃道:“十年了……我终于不会再梦见那个囚室一样的白房间了。”
      高斯妍听得一头雾水,还在举着手机朝远处偷偷拍照:“什么东西?”

      陈安然深吸一口气,山里的空气清新至极,她是真的为夏茗高兴:“没什么。”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好,陈安然不是不知道。

      战争、贫困、疾病、不公……女性的安全与尊严在大时代之下,显得渺小。一代又一代人,她们抗争、高喊,呼声却被淹没在无情的巨轮之下,偏见与压迫从未真正消失过。

      那些不公真真切切的存在着。
      人类意识形态的改变从来不是一朝一夕,而觉醒与斗争将会是一场漫长的接力赛。

      所幸的是,每个时代都有这样一群人,她们认清一切,却从来不曾放弃过。

      夏茗不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她的身畔是无数个志同道合的伙伴。
      她们来自各行各业,觉醒或早或晚,但一旦开始便是终生。她们在荆棘地里艰难前行,哪怕头破血流,也要高举火把,为下一代照亮黑夜迷途。

      “永恒的女性,引领人类上升。”这是一句名著里的话。

      陈安然却觉得:

      ——永恒的夏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雪中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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