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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番外 ...


  •   某日,帝神宫中,锦歌忽然觉察到自己有劫数将至。

      整个天界都陡然紧张起来,司命星君连连勘算数日,都不知是何劫,只道天命难窥。

      除开觉察劫数将至时的意外,锦歌倒是颇为豁达,终究不过是一些未断的前尘因果罢了。

      安排好天界诸事后,锦歌坦然来到不算陌生的碧落渡口,千万分的感怀与思绪还来不及升起分毫,便被碧落渡口的滚滚流云吞噬,只余下一道璀璨流光落入红尘试炼场。

      而在神魔堑的另一端,某位以半魔半神之躯将整个魔族都收拾得妥帖有序的存在,在听闻神族传来的关于“天帝渡劫”的消息后,未有丝毫迟疑,亦化作一抹流光远去。

      *

      蔚阳镇上,常家员外并不是本地最富庶的乡绅,但他却是声名最好的一位,盖因他乐善好施,在这十里八乡颇有善名。

      所以当听闻常员外收留了一个半大的小乞丐,大家也都见怪不怪,除了引起一些同样是乞丐出身之人的羡慕嫉妒外,并不值得絮叨多久,而且很快那些羡慕嫉妒的乞丐们也都歇了这些情绪。

      乞丐窝里的消息总是很灵通:那个叫陆和的小乞丐才不是无缘无故被常员外收留的,而是因为他舍命救了常员外家的儿子。

      据说被抬进常家的时候已经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了!

      哎呦,这……这……这倒是也不值得多羡慕,福气虽好,也得看有没有命享才是。

      ……

      雪花打着旋儿飘进了常家的二进小院,廊门外甚是清冷,常家主子不多,下人仆役也不多,这般冷的天,外间没有什么要紧事,大家也几乎都在屋子里窝着。

      面容略显青涩但依稀有凌厉之姿的少年裹着一身风雪穿过回廊,进了角院的一间屋子,屋里的中年汉子随意瞥了一眼过来。

      “怎的这般久,这大冷的天里,总不至于人多到要排队吧!”汉子面色不耐,但手上动作不慢地收拾好了桌子。

      少年人抖落身上的碎雪,并没有被这人的态度唬住:“如今外头愈发不好了,禁酒令下来后,镇上酒庐大都闭门歇业,这一斛酒还是找了老李头悄摸着打回来的,师父您可悠着点喝。”

      “晓得了,晓得了!我不就好这一口嘛!”中年汉子脸色颇有些不自在,但依然底气十足:“你小子如今也大了,都管教到师父头上来了!”

      少年并不理会这话,自顾将拎回来的一壶酒放在桌上,随即麻利地布置好了几道简单的下酒菜。

      中年汉子名为于山,是常家的护院,与常员外虽是主雇关系,但实际上也是相熟经年的至交,不然以陆和这些年在常家的体会来说,常老爷未必会雇佣这样一位嗜酒如命的护院养着。

      陆和便是当年那位被常家收留的小乞丐,本来是要安排给常家的少爷常毓当书童,但这孩子古怪,放着安稳闲逸的日子不过,特别热衷于打磨自己,经常趁着闲暇时偷偷去观摩于山练武。

      常家在蔚阳镇上虽然称得上富庶,但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小乡镇上的小小员外,家中的仆役护院加起来也不过寥寥数人,收留陆和是因为他救了常家少爷一命,本也不指望他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能干多少事,见他这般执着于武道,索性就丢给于山当徒弟养着。

      这一晃便是六年多,当初的小小少年如今愈发挺拔锋锐,常家人口不多,常员外看见家中的孩子长得愈发好,心中也甚是欣慰欢喜。

      于陆和而言,这样平和简单的日子,是他需要万分小心珍视着的!

      他当年在从叔伯的迫害下侥幸逃生后,一路流浪至这个陌生的小镇,疲累孤弱,身无分文,只能于破败的残屋中与乞丐为伍,然而身为外来者,就算在乞丐堆里他也不会有多少安虞。

      每每只能裹挟着心中残留的念与恨蜷缩在断垣残瓦的一隅,在饥寒交织中残延苟活。

      能被常家收留,是他赌着一条命和一口不甘苟且的心气换来的,好在历经苦难后他再度受到了命运的眷顾!

      漂泊两年后,陆和终于再次有了可以安身之处。

      只是,如今朝廷征伐不断,禁令一日严苛过一日,陆和心中隐有不安,他有心想要提醒,却又无从说起。

      师父性情旷达,从不理会未至眼前的麻烦事,在常家,老爷夫人他并不怎么接触到,倒是与常家的两个孩子相处得颇为融洽,但少爷常毓一心扑在念书上,说起时事之时也总爱在书中寻典故来解读

      至于小姐常锦,确实有些深谋远虑的性子,但随着两人年岁渐大,他们之间因着避嫌也愈发生疏起来。

      想到那抹明明比自己年幼却总是一副大人口吻说教自己的沉静身影,陆和便觉得自己也像跟着师父喝了两盅酒似的,心口鼓动了起来,还不待细究缘由,灯花冷不丁爆跳一下,将他的这点子烦乱心绪也燃了个干净。

      时态的变化远比陆和感受到的还要糟糕,他还来不及向常家众人说起自己的担忧,县衙的征兵令便先一步到来了。

      蔚阳镇上仿佛一夜之间天塌了下来,家家户户都有哀恸之声传出,却无人敢咒骂,毕竟这是朝廷下的令。

      随着征兵令一道来的,还有一队军容萧肃的兵马,可见这次征兵之急切,根本容不得拖延,征好的兵马将直接疾行奔赴战场。

      常家的气氛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次常家摊到了两个名额,常家的少爷常毓之名赫然在册。

      常毓是个实打实的文弱书生,莫说打仗,便是一路疾行能否活着走到战场上都是个问题,常员外和夫人面上愁容惨淡,家中稀疏的仆从皆是跟着一同发愁。

      常员外乐善好施之名在外,但在家中却是简朴非常,家里的仆役下人除了于山这个护院力壮身强,余下几乎都是老弱妇孺。

      常家当初能看上陆和给常毓当书童,也是因为除了他之外没有适龄的小厮之流,如若不然,这次的征兵名册之上常家不会只有两人。

      于山的名字在册并不意外,但常毓的名字出现在征兵册上确实让人不安,常员外是小有家业的人,寻常在外奔波打点得并不少,这次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可见转圜的余地之小。

      陆和之名并不在册,因为他是被常家收留,并非卖身常家,况且还有着当年的一份救命之恩在,眼下这种情况,常家也不会强迫他留下,他随时可以带着当年常家给的谢酬离开。

      只是事情不能这么算,恩情与人情纠缠数年,陆和早已不是说能抽身就抽身的人了。

      在陆和心中,常家亦是他的眷属之地。

      最终陆和还是离开了常家,只不过是顶替常毓离开的常家,这似乎是最好的安排,也是最终会走到的局面,一是源于陆和本人的意愿,二是陆和确实比常毓更适合从军,三是陆和心中始终藏着不足为外人道的不甘和波澜。

      这些年来,他生活虽然好了起来,但心中的创伤却并没有被时间磨平,他始终不甘,始终掩藏着复仇的种子,这是曾经支撑着他一路颠沛流离从迷茫中活下来的微光。

      只是后来常家的光更明亮,更温暖!

      在常家,陆和心中的那点微光可以被掩盖被隐藏,但离开了常家,他又要靠着这点微光前行了。

      于山和陆和离开那日,常家举家相送,两人带着常家女眷们连夜赶制的厚重寒衣和包裹,于山还额外得到了一壶灌得满满的酒,这让他喜笑颜开,连连道好,丝毫没有离别的愁绪。

      在陆和提出要顶替常毓之后,常员外连日奔波打点,唯一能为陆和做的事情就是将他的身份改为他自己,这让他可以光明正大,不必顶替他人而活,日后他若能建功立业也不必受到身份钳制。

      陆和心中的感动不言而喻,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能为自己搏杀出一个锦绣前程。

      *

      春闱刚过,整个京师都笼罩在喜气欢乐的氛围中,在这样的欢腾与热闹中根本无人在意那些失意与愁苦,旁观着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事外人们更愿意参与到那些喜气的热闹中去。

      一队报禄人欢欢喜喜敲敲打打地来到京郊外的常家庄子上,在他们到达之前,常毓派回来报信的小厮已经先一步赶回了庄子上,此时报过了喜讯领完了赏钱的小厮正咧着嘴乐呵。

      外间的喧闹由远及近,整个常家上上下下都沉浸在常毓春闱登榜的喜悦中。

      只是常毓如今并不在庄子上,他还留在京城,眼下已是贡士的他需要等待殿试安排。

      五年来,常家人随着常毓的求学之路,从蔚阳镇搬到了县城,而后是府城,如今又迁居京郊,一路颠簸无定,好在常家人口不多,加上常员外颇善经营,这几年来走过多少路,便也积累了多少家资。

      但京师重地到底不同,安居不易,以常家的能力目前也只能在距离京师不远的京郊安置落户。

      不过等到常毓在殿试中确定了进士的出身和名次后,常家也考虑着去京城同他一道庆贺一番。

      这一日并未让常家人久等,常毓不负众望在殿试中获得了不错的名次,有了二甲进士的出身。

      常员外喜笑颜开,欢欢喜喜携妻女一同赴京。

      在常毓租住的小院中,常员外看着眼前清隽挺拔的儿子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感怀不已,直至老妻提醒,方才从自己的万千感慨中抽离出来。

      常家有喜,喜不止一桩。

      常毓金榜题名之后也并未忘记因迁就自己,而一路蹉跎至今的妹妹常锦。

      尽管常锦并不在意,且有安于如今现状的意思,但常家夫妇确实有些着急,年方十八还未出嫁的姑娘要是在蔚阳镇上,早被戳着脊梁骨议论了,也就是如今在这上京城繁华之地,对女子婚配之事没有那般苛刻,常家才能稍稍松口气。

      常家夫妇虽然舍不得女儿早早出嫁,但为人父母还是不能不为她着急盘算,既然常毓主动提起,自然免不了要细细打探一番。

      常毓提起之人是他在国子监进学时的同窗,为人敦厚温雅,很是值得托付,最最重要的是,此人也在今年的同场殿试中进士上榜,只是名次稍后,目前家住临都府,距离京郊也不算太远。

      常家夫妇越听越满意,常员外更是恨不得当场拍板同意,好在常夫人尚有些理智,细细问了一些此人寻常与人相处时的诸多事宜,最后才想起问常毓,这事是他一人起意,还是对方有意相托?

      常毓事无巨细一一回答,只在最后的问题上有些窘然,常夫人见他如此,心中便有了几分计较,细细盘问后方知果然。

      原是常毓与那同窗甚是相熟,对他家中之事也颇知晓一二,今次春闱共同上榜后,听那位同窗无意提起家中似是有意为他觅亲,常毓陡然便想起了自家妹妹。

      在常毓心中,以妹妹常锦的资质,若是有意,自是能配得这世间数一数二的男儿,只是家中门楣不高拖累于她,但以常毓观察,那位同窗无论家世还是人品都很是相宜,再以两人的交情论起,若是常毓提及,对方必不会相拒。

      常夫人听后哭笑不得,恨不得戳着常毓的脑门骂他荒唐,常员外听完后也从自己一厢情愿的热血中清醒过来,连闷两海碗茶水!

      不过夫妻二人也并未完全否定常毓的提议,想等着此番闻喜宴后再相邀对方一观,细细探一番对方的口风,若是相宜再请托媒人说亲不迟。

      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总要有个妥帖的章程才行,总之不该是常毓如今这般莽撞冲动,没得败坏了常锦的名声。

      常锦全程细细听着父母兄长为着她的终身大事操心,并未置喙一言。

      她知晓,若是她无意,父母兄长也不会强迫于她,但若真是相宜之良配,她又有何可拒之由?

      纵使她心中万分抵触与陌生不相熟之人还未了解便相互交付一生,但她其实并没有可以任性到枉顾世俗与父母希冀的地步。

      心中喟息半声,因着对未来的几分迷茫,常锦对兄长今科登榜的喜悦都减弱了些许。

      虽说心中有了个不错的人选,但常家父母还是想要替常锦多相看几户合适的人家,届时也能有个选择的余地。

      而常毓却是个急性子,闻喜宴还未开,就已经迫不及待邀约了他那位同窗来府上做客,常母虽眼神埋怨常毓,但到底还是与常父一同热情地招待了对方,一番含蓄周到的寒暄后对方的情况和想法也都摸了个七七八八。

      常家父母很是满意,常毓也是得意非常,自认眼光并不比常年与人周旋做生意的父亲差,全家只有常锦于此事上意兴阑珊,常家夫妇也只当她是女儿家的羞怯。

      对于这位让常家上下都一致满意之人,常锦虽未见过,但在兄长的描述中听闻过他的种种事迹,也知确实是个性情温雅的君子。

      只是,常锦心中很是不得劲,说不上来哪里的问题,总觉兴致缺缺。

      她知晓兄长为何这般推崇这位同窗,因为那人很合适!

      那人与兄长一般都志在入翰林,待闻喜宴结束便等着朝考后入常馆,以后虽不见得有多显贵的官途,但胜在安稳,不必外任四处奔波。

      常锦知晓,在兄长心中更希望她这个妹妹能有个安乐稳定的未来,不必再如过去那般奔波操劳,也正因知晓这份心事,她才不忍回拒!

      自那年征兵之后,常家的变动颇多,家中的旧人陆续离开散去,后来虽说是为了兄长的求学行便才搬离故地,但其实多少也有些迫不得已在其中,若真安稳,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这其间的艰难,一心扑在书本上的兄长并不知情,但是常锦知晓,她从小便有着几分通达的早慧。

      这些年父母兄长皆因不断迁居而耽误她的终身大事心中存有愧疚,但对于常锦而言,她反而喜欢这样不断变化的环境和经历,这让她觉得本来枯燥单调的生活有了很丰满的色彩与体验。

      常锦时常觉得,这世间的种种经历都不过是丰富生命的体验,喜乐悲苦、安逸颠簸,只是因着人各有不同的追求,所以才对不同的遭遇有着不一样的体悟和感受。

      所以父母兄长觉得苦楚流离的那些经历,对常锦来说并不觉得糟糕。

      常家的生活在经年的奔波中,不仅没有显得窘迫反而家资愈发丰厚,不仅是常员外善经营的缘故,这其间多有常锦在背后出谋划策,她喜欢这种挑战和收获,给予了她不一样的成就感,她喜欢这世间的天高地广,各地丰厚的见闻也练就了她的诸多能力与心性!

      对此,父母兄长在欣慰之余,对她的愧疚也愈发的深刻,他们始终觉得常锦不该如此辛苦!常锦难以去安慰他们,就算是剖心之言在世俗面前也总是显得很苍白。

      所以面对父母兄长的关怀和安排时,常锦也不忍去辜负,这事于她而言也并非不能接受,她相信自己不管在何处,总归能过得很好,只是这份“好”在离开了亲人的纵容后又将面临怎样的禁锢她不得而知。

      虽说所有经历都不过短促人生的一场体验,但常锦到底是个凡人,心中也是有着喜恶偏重,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想去体验,她面对一些事情时也是会有排斥感的,比如:与完全陌生之人相互交托一生。

      只是世事总难以两全,经年的奔波里让常锦丰富了见闻和体验,却难以再让她去寻觅知根知底不陌生的人相付余生。

      前厅里,父母兄长与那人的交谈还在继续。

      兄长租住的这方小院并不大,常锦在庭院中依稀能听见前厅传来的声音,有父亲的爽朗的笑声、还有母亲满意地夸赞以及那道温和却陌生的应答声。

      边上的小丫鬟不断撺掇着常锦去前厅悄悄瞧一眼那公子模样如何,羲锦却懒得挪步半分,最后小丫鬟无奈只能自己悄摸着去看。

      常锦亦有些无奈,兄长那般力荐的才俊,仪貌谈吐又怎会差,只是于她而言都一样罢了,一样的陌生,一样的生不起兴致,但她明白,此番若是相谈甚欢,待兄长参与完闻喜宴后,家中便会托人上门了!

      那人亦不是傻子,面对兄长与家人的这般殷勤,不会没有所觉,他若没有含蓄推脱的话便也是心中有意。

      所以,这桩亲事基本上便也八九不离十了!

      常锦环顾着这一方小院,郎朗青空下她独坐一隅,或许要不了多久,脚下就要换成另一方陌生的小院了,这便是这世间大部分女子体验一生之地,就像园圃中的那些小生命!

      春来芳草葱郁,只要脚下有一片土便能勃发生机,就算园圃里挨挨挤挤,风一来,也会摇摆地很是恣意……吧!

      *

      陆和虽说年少凄苦,但满打满算也就吃过那两年的苦,却磨砺出了他一生的性子。

      在人生最绝望艰难的时候得遇贵人,以至于他的身心都未堕入歧路,而后数年的温情更是滋养了他往后余生与艰苦命运搏杀的勇气和决心。

      边陲苦寒,战事更是艰难,但他未叫过一声苦累,也未退缩过半步,他总觉得这些比起他年幼时经历的绝望和迷茫都不值一提。

      陆和渐渐在军中有了能让人记起他名姓的功绩,这又让他想起了自家的老爷,到处打点只为让他得以名正言顺地做他自己,他们都坚信自己定能立身扬名。

      拼搏数年,陆和在军中也算有了一官半职,他想得最多的便是:若再回到那个小镇,应该不至于会叫家中失望吧!

      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不再执着于自己的仇恨,而是有了更多的希冀。

      终于,战事停歇,陆和拼得一身伤,为自己争取了一个回乡探亲的机会,他踌躇满志,满怀欣喜地回到那个小镇,带着几分情怯寻到了那座二进小院,却被告知常员外一家早已随着常毓去外地求学而搬走了。

      骤然间,陆和觉得自己似乎又变成昔日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小少年!

      而后数年,陆和在边陲不要命地搏杀,声名鹊起,但唯有那方小小的院落总是牵扯着他的心神。

      边陲闭塞,消息不通,就算他有心打听也无能为力,除了探知到早些年常家曾往军中给他和师父寄送过一些东西外,再无其他消息!只是那几年战事频繁边陲混乱,那些东西从未到过他手上,那几年里,他甚至连同在军中的师父的音讯都难探听。

      这些只言片语的消息,虽让陆和知道他也曾被惦记过,却依旧难以填平他心中的空缺,日复一日的边陲生活让他变的愈发沉静锋利,让人望之却步!

      听到别人这般评价他时,陆和也沉默报以回应,只是心中不由浮现一道模糊的身影,少女稚嫩的声音一点点敲打在他的脑海中,那是年少的常锦端着大人的架子对他的评价。

      她说他太锋锐,看起来和常毓一般疏朗温和,其实十分的倔强,说他眼中总是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执拗,也说他像一柄刚折不屈的剑,总让人担心会伤着别人,也会伤着自己。

      如今相似的评价再落入耳中,陆和只觉心中荒芜的紧!

      去岁冬日,自一场大捷之后,犯境的敌寇元气大伤,已经接连数月未再来扰,听闻敌国内乱,正疲于内政,边陲将会有好长一段时日的太平安宁了。

      新年开春,大将军要擢年轻的将领回京述职,在一众战友兴奋希冀的目光中,陆和波澜不惊,如今他几乎在边陲扎根,除了那年短暂的回乡探亲之外,他再未想过离开,天大地大早已没有了他眷恋的地方!

      只是这般淡然沉静落在大将军眼里,就变成了不一样的欣赏,这里的军士热血足,杀气重,到了京都那方繁华之地,若是鲁莽起来难免惹事,难得这群年轻将领里有陆和这般沉得下性子的人。

      陆和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这次进京的名额,他们一行人抵达上京城那日,恰逢金科放榜,满京师都是欢乐喜气的氛围,一众年轻的将士们都被眼前的繁华喧闹所深深震慑。

      就连陆和那经历了风霜雕琢的锋峻眉眼间,也不禁浸染上了这满城的欢喜。

      *

      东风夜放花千树,人间万家灯火。

      尽管已经过了元宵喜乐之时,但今次是新科进士之年,今日更是喧闹,白日状元领进士游街,晚间共赴琼林闻喜宴,整个京师尽是融融喜气。

      值此良辰,怎能没有花灯点缀、花火喧腾来庆贺这厢盛事呢。

      因着常毓已经跟随新科状元一道入了琼林,常锦也未拘着自己,带着家中婢女仆役一道出来感受这上京城的繁华盛景。

      街上游人如织,皆面带欢容,听闻这几日欢庆不仅是为金科喜榜,更有边关捷报传来,那回京复命的将军带来了很是值得庆贺的消息。

      边陲战事三年前已逐渐稳定下来,只是一直以来始终面临不大不小的骚扰,但这些都影响到不到远在上京城的这些人。

      无论战事如何吃紧他们都不必终日提心吊胆,不必面对朝廷的各种禁令,也不必忧心随时而来补充前线的征丁。

      但如今边陲安稳,对前线归来的将军带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他们也不吝于表达自己与有荣焉的欢喜,以及借此举办一场场欢腾的庆典喜宴。

      只是不知那些远道归来带回捷报的将军们,是否有幸共赴这些庆典喜宴?

      若是今日的琼林闻喜宴他们也受召的话,想来定是文武齐聚,能让人畅想未来的一番盛景!

      常锦带着婢女漫步长街,跟着游人亦步亦趋地前进,时而驻足好奇观摩着长街边上大大小小的货摊,各种奇巧精妙的事物层出不穷,看得常锦等一众外乡人惊叹连连。

      这京师,这上京城,果然繁华不同凡响!

      常锦驻足于一处颇为文雅精巧的花灯摊子前,看着摊主巧手绘制花灯上的图纹,他并未绘制传统的花鸟竹菊,而是很应景地勾勒着这长街上的繁华喧闹,画面生动有趣,便一时看入迷了去。

      周围人来人往都未曾再引起常锦的半分关注,如织的人群中一道挺拔锋锐的身影漫步而来,也似是被摊上的花灯吸引而止步摊前,恰逢摊主手上的花灯绘制完成,常锦接过那盏花灯于眼前细细端详,隔绝的视线,让她并未察觉摊前新驻足的客人。

      而此时,就在众人都不知晓的玄天之上,这人间喧闹欢腾的盛景也悄然吸引了一位神女驻足。

      红鸾星神路过这方天地,瞧见这热闹的人间,便一时兴起下凡共襄盛事,

      在人们都看不见祂的地方,祂悄然“咦”了一声。

      在祂的眼前,是一位身缠红线却断掉的奇怪姑娘,祂不明白既然身有红线又怎会断掉?

      祂在不解中掐算因果,还未有头绪之时,扭头就见一位同样手系红线却断掉的男子。

      红鸾星神恍然,原来这是一对啊,瞧着二人颇近的距离,祂不由感慨,即便红线离奇断掉,也会有这般不断靠近的因缘际遇!

      但瞧着二人如此相近却又不相见,可惜啊,红线断裂,就是不知要多少次错过才能得圆满?

      想来最近月老定是又为纠缠在一起的红线忙晕了头吧,才导致工作有了这般疏漏!

      罢了,既然遇见,那便替月老悄悄修补这一个失误好了。

      红鸾星神这般想着,掐算因果的手指轻轻一抬,两人之间断裂的红线在不知不觉间果然悄然相连。

      那道挺拔的身影在瞧过了摊上的花灯后似是得到了满足,并未停留太久,就在他与摊前的一位女客即将擦肩而过之时,遇见了意想不到的熟人。

      “陆将军,这般巧,赏花灯啊!”

      “穆大人,久见了!”

      一道清冽好听的声音传进常锦的耳朵,有如泠泠清泉的幽幽回响,也像是叮啷破冰的碎玉之声,总之很是让人难以忽略,甚至带有几分久违的熟悉,让她不自觉放下了手中的花灯,偏头向声源处看了一眼。

      而本来该离去的那道身影忽而心有所触,亦不自觉地回头。

      一刹那,银华如昼。

      漫天星雨中,四目相接的二人皆是一愣,周围哄闹的人群也在一阵惊愕后目露欣喜,欢呼雀跃着看向天际。

      “燃花火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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