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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P.23 初冬夜之梦 ...

  •   遵照医嘱,韩洋两天后办理出院手续。出院前他去干洗店把霍黎的衣服取回来,放进包里。

      医生给他开了一周的药,一周后过来拆线,顺便复查。这些流程霍翔嵩一直陪着,现在他是韩洋名义上的监护人。

      霍翔嵩得知韩洋愿意住到霍家时,还有些难以相信,亲自打电话给韩洋确认。盛情难却韩洋在电话里犹豫了很久,但话已经说出去,他不答应多少有些不识好歹。

      监护人的手续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办下来,要等韩委被判刑。在车上,霍翔嵩再次问韩洋,“你考虑好不继续上诉吗?”

      “这一套流程下来,耗时耗力,不是我怕麻烦,我也很感激你一直帮我想办法。现在高二,还有半年就高三,我实在分身乏术。”韩洋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

      霍翔嵩尊重他的意愿,没再提这件事。

      伤口早上刚换过药,拆了绷带,换了一块胶布贴在头上,在正中央。他从后视镜里看到自己,实在有些滑稽。早知道俞晔晨来看他的时候问他借一顶帽子。

      隔着书包摸到了一处尖锐的东西,是书本的边角。他感觉到痛,把手指挪开了。

      韩洋和霍翔嵩回到霍家时正是中午,家里只有二老和雯姨。霍翔嵩下午还要去单位,吃了饭离开了。

      雯姨是第二次见韩洋,上一次他弄伤了手背,这一次脑瓜子上缝了针,看着都心疼。给韩洋盛当归羊肉汤时,多给他舀了几块肉

      午饭后,韩洋主动提出帮她收拾,雯姨把他推出厨房,“我也有孩子,孩子还在外念书,我看不得这些,不用你帮忙,出去坐着吧。”直接拉上厨房门。

      韩洋站在客厅外有些拘谨,站着不是,坐着感觉不礼貌。戴安华推了推眼镜,招手让他过来。

      韩洋得救了一样迈开脚步,坐到戴安华身边。戴安华正在看书。

      印象中霍黎说过他的奶奶以前是个话剧演员。他坐下后安静地坐着,戴安华翻一页书,他也跟着看一页。

      戴安华早发现他也在看书,有个安静的人在身边陪着也好。她想起自己那个坐不住的孙子,一阵头疼。看累了,她取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

      韩洋也在这个时候有了动作,他往旁边挪动了一下。他看到书本的封皮写着《仲夏夜之梦》,在此之前,他只知道这是是莎士比亚的一部剧作。

      “你跟霍黎是同学?”戴安华主动和他搭话。

      韩洋摇摇头,“我是普高的,实验中学的。”

      “哦……是个不错的学校。”其实戴安华不了解,她跟相熟的人也不会聊自己家孩子读哪所学校这样的话题,她一门心思在话剧上。看到长得清俊的人,总忍不住想他适合什么样的角色。

      “你应该去演戏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韩洋愣了一下,对他而言这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高一时有剧组到学校取景,他和同学一起被安排当群演,有过一个镜头。听说,就算现场拍下来了,到后期剪辑的时候也可能会被剪掉。对他来说,最后得到一百块的酬劳才是最重要的。

      看韩洋有些呆又有些腼腆,戴安华忍不住想逗他,“你知道我们选男主角的时候,最喜欢选你这种长相的。”

      “演员站在舞台上,不像电视机或者大荧幕里那样,有一个摄像机镜头对着,观众跟我们有距离感。抛开演技台词这些基本的不说,外形上不能有特别突出的地方,像你这样最好,没有特点就是最大的特点,放在舞台上可塑性强。”

      韩洋似懂非懂,只能顺着戴安华点点头。

      一旁坐在摇椅上看报纸的霍怀周把报纸放下来,拆穿戴安华,“你就吹吧,这句话我从刚大学毕业听到半条腿入土,你说适合演戏的那些人,最后都干别的去了。拐那么一大圈,你不是就要夸小伙子长得漂亮嘛。”

      韩洋的脸噌的一下红了。他头上贴着一块胶布,剃了寸头,怎么看都和漂亮不搭边。

      “别理他。”戴安华拉着韩洋的胳膊起来,“走,带你去看看房间。”

      三楼有四个房间,除了一间用来堆杂物,其余三间用来做客房。只不过平时很少有客人来,一直空着,但家具这些是齐全的。

      “你自己选一间,选好了让雯姨叫人来打扫一下。”戴安华帮他打开三个房间的门。

      两个朝南的房间,有一间稍微大的,带了一个露台,在窗边能看到江景。冬天的渝江没有太阳,如果是夏天,这间房一定充斥着阳光的味道。

      “这间房不错,跟楼下的布局一样。”戴安华说,“霍黎就住在楼下。”

      韩洋不假思索,道:“就这间吧,谢谢您。”

      韩洋和学校请了三天假,明天才回去上课,他还有一个下午空闲的时间。雯姨请了人来打扫房间,韩洋一闲下来,终于想起来霍黎给他发的信息还没回。

      一条是早上发的
      ——你出院了吗?

      一条是中午发的
      ——你住我楼上那间房吧,那间大,还有书桌。

      还有一条是刚才发的
      ——我要弄死杨兴文,今晚不能按时回去,晚上才能见。

      韩洋看着最后一条字,大概能想象出霍黎瞪着眼睛骂骂咧咧打字的模样,手机都要被他戳穿了吧。

      韩洋:我住你楼上那一间,我下午要回家拿些东西。

      他毫无准备来到霍家,很多课本和练习册都放在家里。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呆多长的时间。

      等到明年四月,他在法律意义上是个成年人了,会搬回原来的地方。

      下午他回了一趟家。

      推开家门,一片狼藉,不堪的画面涌入脑海,那天韩委发疯了一样在家里砸东西,客厅里没有能给他砸的物件,他就去厨房,拿起锅碗往韩洋身上砸。韩洋早有防备,躲开了,接着韩委拿起一把刀,指向他……

      韩洋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把窒息的画面从脑海里擦点。

      他很快收拾完东西,大纸箱里装着他的书和试卷,双肩包里是他的衣服——住院时,俞晔晨已经帮他拿了一些,只需要拿些贴身的换洗衣服。

      出了房间,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返回去,从衣柜最里层翻出一顶纯黑的鸭舌帽,是他去年当志愿者时发的,上面还应有机构的logo。帽子一直压箱底,都有折痕了。他用手撑了撑,拍掉上面的毛絮,戴在头上。

      霍家的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楼下,韩洋把装书的纸箱放进尾箱,背着双肩包上了车。

      拉开车门,手上的动作停滞,那一瞬间阴霾一扫而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后座上的霍黎,“你……”

      “快上来。”霍黎往车里移了一个位置,帽檐遮住了韩洋的眼睛,霍黎只好拉住他的手腕,让他上车。

      指腹在轻轻剐蹭了一下手腕上的疤。

      “嗨。”副驾上还有一个人,此时尴尬地朝他笑了笑,那表情仿佛在说“我是被绑架的。”

      韩洋上了车,平复呼吸,他问霍黎:“你不是说晚上才能回来?”他看眼副驾的杨兴文,人还好好的活着,看来没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本来是回不来的,因为NEC的成绩出来了,班上的人说要聚餐,我跟他们又不是一个队的,谁知道杨兴文私自答应,还把我拉上。”霍黎一掌拍在附加靠背上,杨兴文往后缩,以免被误伤。

      霍黎肯定道:“拒绝学校里的聚餐比拒绝霍翔嵩的饭局还难。”

      韩洋迫不及待问:“NEC成绩出来了?多少分?”

      霍黎打了一个响指,“370,运气好的话,个人分拿个金奖应该没问题。”他一挑眉,脸上充满生机与活力。

      韩洋笑意浅浅,目光中却是挡不住的高兴,好像比自己竞赛拿高分更高兴。

      “那……祝贺你了。”

      “我收下。”霍黎说,“对了,我已经跟我妈说了,今晚要去庆祝他儿子终于如她所愿,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他往韩洋那边凑了一点,“顺便帮你也报备了,我们一起去庆祝。”

      在Atopos的时候,霍黎刷题,韩洋在旁边看。不忙的时候,他们还能讨论上两句。这么想,这370分也有韩洋的几分。像分蛋糕一样,霍黎把韩洋那一块切出来给他。

      司机把车开出小区,没离开几十米,又堵上了。以往霍黎总会吐槽一下渝江的路况,今天高兴,他完全没注意车已经停了将近五分钟。

      霍黎和韩洋中间隔了一个书包,索性把书包当成了靠垫,手搭在上面,整个人往韩洋那边倾斜。他捏了一把书包,挺软的,他问韩洋:“这里面不是书啊,装的什么?”

      “衣服。”

      霍黎仔细瞧了眼,确实是韩洋平时背的那个,“这个包能装多少啊?”

      韩洋:“平时穿校服。”不需要很多衣服。韩洋没说出口,冬天他只有两件羽绒服来回换洗。

      “拿少了也没关系,我的衣服可以借你。”霍黎拍了拍书包,宛若安抚一般。

      “举手。”杨兴文侧身回头,“有个问题困在我心里很久了。”

      霍黎睨了他一眼。

      杨兴文当没看见,转身的幅度大了一些,面朝韩洋,问:“你俩到底啥关系?”

      被问的人没立刻回答,而是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这个问题,韩洋不好开口,霍黎也说不清楚,他想起几个月前的闹剧,韩洋好像被架在一个比私生子更尴尬的位置。

      被帮助,还是被迫无奈接受的帮助,解释起来就要牵扯到更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上,揭人伤疤的事,霍黎做不出来。

      韩洋的温和里,总带着一丝疏离和倔强。像一只顽强的小羊,哪怕伤口溃烂了,也时刻保持冷静,用毛发盖住伤口,躲在暗处自己舔舐伤口。

      见两个都没开口,杨兴文更好奇了,只是他也知道,别人不想说的事,继续追问就自讨没趣了。他正要转身。

      “他是我哥。”霍黎脱口而出。

      韩洋神色微妙,却认下这个关系。

      “表兄弟啊,真好。”杨兴文讪讪转身,忽然一惊,立刻转回来瞪着霍黎,“我那时候问你还装做不熟。我说呢,每次章烁在群里说两句话你就怼回去,要不然就是直接无视。你真记仇。”

      “记仇?”韩洋侧着脸看霍黎。

      霍黎忘不了章烁提起韩洋时的鄙夷,他嗤了一声,“没实力又要装作自己很牛逼的样子,浪费我十分钟的时间打一场球。”

      他瞪着眼,给杨兴文一个威胁的眼神。

      杨兴文装作无事发生,转身面朝前。

      好险,差点露馅。不过这个理由足以说服韩洋。

      车在拥堵的路面如蜗牛爬行,爬了一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其实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但里面不通车,司机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找一处停车场等他们出来。

      霍黎再次把手搭在韩洋肩上,他先轻轻碰一下,韩洋没有抗拒,然后身体靠过去。韩洋看了眼他不安分的手,转头面朝他。

      “我被折磨这么长时间,稍微放纵一下不过分吧。”霍黎声音懒洋洋的,他揽着韩洋往里走。

      杨兴文在前面带路。

      走了一截人工修出的山路,他们来到一家日料店前。杨兴文报了预约时留的信息,服务员领他们进去。店内面积不大,走廊容不下两人并排,霍黎放开韩洋,让他走前面,自己随在最后。

      既然是庆祝,霍黎点餐彻底放开手脚,拿着pad一顿戳。他点完之后,问韩洋吃什么。

      “你点就好了。”

      韩洋进了店里也没摘帽子,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伤。

      “医生说有什么要忌口的?”霍黎问,“忌辛辣?”

      “忌辛辣。”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霍黎得意道:“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还有么?”

      韩洋说:“腌制类、油炸类,太烫的都不能吃。”

      霍黎一听,这不巧了么,“基本上都是你能吃的,除了天妇罗。喝酒么?”

      “啊?”韩洋愣了一下。

      “酒应该也不能喝。”霍黎叹了口气,脸上没有半点遗憾,“那只能看着我们两个喝了。”

      最后韩洋点了一杯橙汁,霍黎和杨兴文点了一瓶獭祭,度数很低的吟酿酒。菜没上齐霍黎和杨兴文干了一杯。加上冰块,气味不冲鼻,喝完嘴里留着清甜。

      霍黎又倒了一杯,这玩意喝了一杯便停不下来。

      “你别着急,餐还没上齐。”杨兴文拦了一下,但看到霍黎倒了一杯,他也给自己添满。

      两大盘刺身端上桌已经占了三分二的位置。霍黎在小碟子里倒了酱油,别的什么都没加。

      “吃日料不吃山葵,味道少一半。”杨兴文笑道。服务员现搓了三人份的山葵泥,他拿过一小碟放在酱油碟旁边。

      “我爱怎么吃就怎么吃,火锅我还吃鸳鸯锅的。”

      霍黎拿了另外一小碟山葵,换了一只手,递给韩洋。韩洋向他投来一个感谢的目光。为数几次和韩洋吃饭,他发现韩洋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

      两大盘刺身对于三个正直青春期长身体的男生来说,刚够塞牙缝。很快被撤下去,换上了烤肉之类的熟食。

      有肉垫了下肚子,进食的速度逐渐放缓。杨兴文的嘴巴从没闲过,“对了,之后全国赛组队你有什么想法?”

      虽然他们团队的分刚刚过线,能进全国赛,但霍黎不想重演三拖一状况。他说:“换人,发个帖子找找其他省的。”

      “全换?”杨兴文放下筷子,“唐舜分数不低,他可以留着。”

      “留他可以。”

      “不过他们俩个人算一伙的,只留一个?不怕给你搅翻船。”杨兴文分析道。

      “利益面前,你看他是选朋友情谊还是自己的前途。”霍黎并不担心,他托腮,手指在脸颊打着节奏,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韩洋身上。后者抿下半块鹅肝之后,发现了他的目光。

      韩洋能跟他一起参加NEC就好了,霍黎再次冒出这个念头,这样他们能一起组队,从中国站一路杀到全球站,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他见过在咖啡厅里忙碌但有序地做着每一件事的韩洋,见过满脸是血却好像不知疼痛的韩洋,也见过被他无理取闹割破手腕后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没关系的韩洋。

      他没见过的韩洋是什么样?

      被人赞扬,被人簇拥。

      他时隔很久再次见韩洋那天,教学楼的玻璃透光,夕阳正好给韩洋镀了一层暖光,柔和又温暖。如果不是生在那样的家庭,他理应无时无刻被光包围。

      他的光源不是从外界吸取,更没有令人可怖阴暗面。

      他应该是太阳。

      霍黎收敛视线,拿起筷子,把船形盘子里最后一片刺身夹起来,“掌舵的是我,他要是能搅起什么风浪,踹了就是,缺了他船开不动了还是怎么着?”

      他的目光不自觉飞到右手边,发现韩洋在看他。难道刚才他的视线没从自己身上离开?霍黎竟然觉得脸上发热,他低头,把剩下的半杯酒喝了。

      结账的时候杨兴文习惯跟霍黎AA,霍黎大手一挥,“不用,就当做队长的请你。”

      杨兴文在他反悔之前,打车溜了。

      霍黎和韩洋在路边等司机把车开过来。

      在小院里没有感觉,现在路上车回马龙,估计司机没那么快到。

      两个人站在风口的位置,霍黎被吹得睁不开眼,视线也不太清晰。他左右寻找,没看见韩洋。

      “怎么了?”是韩洋的声音。

      他回头,手上多了个冰凉的东西。低头看,是一瓶酸奶,他问:“给我的?”

      “解酒。”韩洋声音和风一样清淡。

      霍黎立刻否认:“我没醉。那一点酒,怎么会醉?”就是被风吹得头疼。

      吟酿酒虽然度数不高,但是口感清甜,很容易一杯接一杯,等到察觉过来,人已经醉了。

      韩洋低头看了眼霍黎手里的酸奶,又看着霍黎,从日料店出来时还是正常,吹了一会儿风,他的脸颊已经染了绯色,“好吧,没醉,不喝的话还给我。”

      “不行。”霍黎快速拧开瓶盖,皱着眉喝了一大口,里面还有细碎的果肉,酸酸甜甜的,瓶身上写着草莓果粒酸奶,“我喝过的,你不能喝了。”

      韩洋有些无奈,“我不跟喝醉的人抢喝的。”说着他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一瓶一模一样的酸奶。买的时候是想着一瓶不够霍黎喝,现在这个担心有点多余,“你不爱喝,为什么还喝?”

      “我……”霍黎看见眼前有很多光在晃,他闭眼甩了甩头,睁开眼看见是后面街道的装饰灯,星星灯挂满整面墙,前面有一个人影。他把焦距调回来一点,看清楚了韩洋,他身后是一片星河。

      他这个时候反应有些迟钝,记忆力也变差了,刚才韩洋说了什么?

      “嗯?”韩洋发出一个音节,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霍黎握紧了瓶子,“你刚才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爱喝酸奶?”

      霍黎点了下头,然后又摇了一下头。这瓶酸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喝,也许是他现在脑子一团乱,连味觉也反应迟钝了。

      他看见韩洋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臂,给了他一个支撑点,声音从耳边传来,“你喝醉了回去,你爸妈会说你吗?”

      “我没喝醉,说我什么?”霍黎转头看韩洋。忽然脚下没力,往韩洋那边倒。毫无防备,韩洋往旁边退了一步稳住身形。

      这叫没醉,韩洋心想。

      “晚一点回去,等他们都睡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霍黎语气里带着一丝得意。

      韩洋看了眼手机,现在九点,算上堵车的时间,回到霍黎家应该十点左右。

      夜晚风大,边散步边醒酒的想法不太实际。

      还在思考的时候,肩膀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他转头,发现霍黎弓着背,下巴搁在他肩上,眼睛已经闭上了。粗硬的发丝扫过他的下颌和脖颈,有点扎人,又有点痒。

      身后车水马龙,眼前熙熙攘攘,空气里好像多了一层罩子,把很多声音隔绝在外。喉结上下一滚,韩洋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接着身后响起一声破坏气氛的鸣笛。

      韩洋伸手戳戳霍黎的脸,“醒醒,车来了。”

      霍黎倏地从他肩上起来,直挺挺地站着。四下张望,车停在他们身后两米的地方。

      怕他走两步要摔倒,韩洋一直扶着他的手臂,给他支撑力量。

      车里暖气很足,很闷,霍黎上了车靠着座椅,手背抵在额头上。完了,这下真有点晕。

      “把暖气调低一点吧。”

      韩洋的声音离得很近。

      有一股新鲜的空气灌进鼻腔。

      霍黎把手放下来,睁开眼。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隙,空气就是从那里进来的。

      身体的水分似乎都蒸发了,口好渴。

      他拧开瓶盖,又喝了一口酸奶。感觉不是很解渴,又喝了一口,接着又一口,很快见底了。他把瓶子往旁边一扔,又瘫在座椅上。

      “还有一瓶,你喝不喝?”韩洋把酸奶放在他手心,冰冰凉凉的。

      他没动,眼皮垂下,把酸奶推回去,“不喝。”

      “不喝就不喝,生什么气?”韩洋有些无奈。

      霍黎才意识到,他刚才的态度有点烦躁,有点凶。是喝醉的缘故么,他有点后悔,想把酸奶要回来,但已经晚了。

      酸奶瓶抵在韩洋的唇边,握着瓶身的手,纤长,骨节分明。他仰着头,喝下一口喉结跟着动一下,还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音。

      他太瘦了,薄薄的一层皮肉包裹着骨骼,骨骼的形状就这么暴露在外。

      酸奶被喝了小半瓶,韩洋拧紧瓶时瞟了一眼过来。车后座的空间不大,一个眼神,一声呼吸也会被轻易捕捉。霍黎像被抓包一样,扭过脸,望向窗外。

      “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韩洋难得主动开口。

      霍黎又把头转回来,“什么?”

      “你不爱喝酸奶?”

      霍黎蹙眉,“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韩洋也学他仰面靠在皮质的靠背上,两个酸奶瓶倒在两人中间,“我住你家,了解一下你的生活习惯,就这么简单。”

      霍黎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小时候不小心喝了一瓶霍翔嵩带回来的变质了的酸奶,直接吐了,病了一场,之后就不喝了。”

      韩洋直起身,整个身子转过来朝向霍黎,仔细观察着霍黎脸上的神态。

      “我现在没事,可能就是醉了。”霍黎含糊的骂了一句,“那个酒喝的时候没感觉,后劲真大。”

      说完这句话,霍黎闭上眼。他在车上迷迷糊糊地醒了几次又睡了几次,司机每次刹车他就醒,差点想打电话跟乔芸说这个司机不行,开了吧。

      最后一次刹车明显比之前的缓和,紧接着发动机的声音也没了,空调似乎也没有送气。霍黎睁开眼,车停在他家的院门外。

      韩洋先下车,绕到他那边帮他开车门,伸手到他面前。

      霍黎没有犹豫,握住了韩洋的手,借力站了起来。在车上睡了会儿已经不晕了,眼前的事物十分清晰,触感也清晰。

      掌心相接的地方,是湿润的。

      韩洋也出汗了?

      韩洋的帽檐压得很低,霍黎看不清他的脸。

      韩洋的声音淡淡,“能站稳吗?”

      “嗯。”

      他抽走了手,从后备箱里搬出纸箱和书包。司机主动下车帮他分担了一些——韩洋把书包背在身上,双手扶着霍黎,司机抱着纸箱。

      一楼的客厅只有霍翔嵩在,司机放下纸箱,先溜了。剩俩少年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韩洋想:霍叔不会要开始训人吧。

      霍黎腹诽:老东西就逮着这个机会了,喝点酒怎么了,我自己喝的韩洋没喝,那眼神像把我们两个都吊起来抽似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P.23 初冬夜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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