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共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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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晨。
唐允宁难得在陌生的床上睡了个好觉，打开手机一看已经七点半了。糯米仍懒洋洋地瘫在一旁悠闲地舔爪子，让唐允宁恍惚间以为今天是周末。
他又仔细地看了看日期，发现今天貌似是工作日。昨晚和一群小年轻聚得太嗨，竟然连闹钟都忘了设。
唐允宁利索地想穿衣服洗漱，才发觉连衣服都没有新的给他换。
唐允宁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有些怀疑昨晚自己是不是也喝大了才迷迷糊糊什么也没准备就住进了纪施岭的家。
咚咚咚。
“唐部长，你起了吗？”纪施岭在门外试探着轻敲了门。
唐允宁给他开了门，于是纪施岭就看到了穿着自己有些宽大的睡衣、头发微微睡得有些乱、刚睡醒还有点迷糊的唐允宁。
纪施岭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说话连带着不利索起来:“那个……今天好像要去上班啊哈哈……”
纪施岭os:啊啊啊我他妈在说什么废话啊！
唐允宁有些尴尬地问:“可以借一件衣服穿吗？衣服我昨晚不小心沾了点污渍，洗了还没干。”
纪施岭反应过来，“没事，我有干净的衣服，你先穿着吧。”话毕就要给他去拿。
唐允宁仍觉得有些麻烦，委婉道:“借给我一件里衣就行了，外套我穿自己的，谢谢你了。”
纪施岭好不容易从自己五颜六色的衣柜里翻找出来一件看着整齐利落又淡素的衣服，心想着这总算符合唐允宁的风格了，拿给唐允宁穿上之后才后知后觉这件衣服有些不对劲。
这衣服素是素，只不过本来下摆就长，纪施岭穿在身上都有些嫌大，更不必说穿在唐允宁身上，下摆甚至到了大腿，身量刚好的外套搭上去就漏出一条不窄的衣边。
纪施岭懊恼:“好像有点大……不如我给你重拿一件？”
唐允宁虽然在乎仪容仪表，但毕竟借的是别人的衣服，也就接受了:“没事，有衣服穿就行了，赶紧出门吧。”
折腾了一通，现在已是八点多，而地案处的上班时间是九点。
唐允宁素来习惯早到，就想着赶紧出发。
“哎哎哎——唐部长你不吃早饭吗？”纪施岭端了早饭，看着唐允宁一副上班来不及要走的样子，说道。
“来不及了。我就不吃了，你吃吧。”唐允宁一向不怎么喜欢吃早餐，一来是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二是自己不会做，要吃得出门买，免不了又要耽搁时间。
“不吃早饭怎么行。先坐下来吃点吧，待会我开车，一起去地案处，要不了多少时间的。”
见唐允宁有些动摇，纪施岭又补了一句:“这早餐可是我亲手做的。”
唐允宁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只好在餐桌前坐下，道了声谢。
纪施岭给他盛了一碗粥:“谢什么。以后咱俩都是室友了，怎么说也得算得上半个朋友了吧。”
唐允宁愣了一下。
他对朋友没有什么概念。小时候没有，长大后性子变得更是冷情，谁也不敢过度接近他，身边顶多也只是有几个关系还算和睦的同事罢了。
可自从来了文州之后，一切都变了。耳边不再是冰冷的键盘声，取而代之的是许多嬉笑打闹声。唐允宁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纪施岭见唐允宁没有回复，以为自己是太过冒犯，心中暗骂自己不知好歹，连忙补救道:“哈哈我开玩笑呢，唐部长别往心里去啊。”
唐允宁回过神，见眼前人有些落寞的神色，不由得有些动摇。勺子无意识地在碗里搅了一遍又一遍，就当纪施岭以为早餐的谈话就此终止时，唐允宁忽然小声开了口。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如果你觉得我值得当你朋友的话。
纪施岭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唐允宁不愿再说什么，只摇了摇头:“没什么。”
原本的气氛变得更冷清几分，纵使纪施岭心里想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到了地案处，已是八点五十。
“不着急。你信不信，那帮小子至少得卡点进来。”纪施岭打趣道。
十分钟后，看着一群人集体卡点跑得气喘吁吁的唐允宁:……
“草，昨晚喝高了，差点忘了今天要上班，我现在头好疼啊——”杨莫痛呼。
“谁让你昨天晚上跟被夺舍了一样，和李子对瓶吹，我手机里还有你们俩对唱情歌的黑历史呢——”何小泠昨晚没喝酒看了一个晚上的热闹，无情嘲笑道。
下一秒，何小泠的手机就传出了杀猪般的歌唱声。
“死了都要爱——！！！”
杨莫暴怒而抢手机:“卧槽你还真录啊啊啊——”
李质不以为意:“杨弟你害羞什么？我觉得咱俩唱得挺好的啊，你听这高音，飙得多带劲啊。”
谢澜在一旁听得扯了扯嘴角。
杨莫忽然想起了自己昨天晚上放的要教育纪施岭的狠话，又看了看唐允宁和纪施岭尴尬又莫名有些拉丝的氛围。
“哦对了岭哥，听说宁哥住进你家了？”
纪施岭悄悄瞥了一眼一旁和众人打过招呼后边听他们扯皮边写报告的唐允宁，有些心虚地嗯了一声。
众人心照不宣地噢了一声，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
“是我暂时在文州没地方住，住在酒店终究是不方便，又租不到合适的房子，才麻烦纪施岭的。”唐允宁停下笔说道。
“我家附近就有房出租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嗷！”李质说到一半，被何小泠不轻不重踩了一脚，无辜地看向她。
“九点十分了，大家开始工作吧。”虽然很不忍心破坏这良好的聊天氛围，但出于领导的职责，唐允宁还是出声提醒道。
潦河分尸案牵扯出来不少东西，各州地案处都开始派遣人手搜捕明荆。尤其是中州地案处，最近简直忙得冒烟，甚至出动了州长，可怜还有几个月就能退休的老州长，愁得天天睡不好觉跟凌弥抱怨。
既然是文州地案处查的，他们自然要进行收尾。
“这个明荆来头还真不小哈，信息这么封闭，甚至还能已一己之力对抗曹家、暗箱操作高考，说她背后没人我都不信。”杨莫搜着明荆的资料，感叹道。
“这肯定是一个组织。没有十几个人是搞不出来什么药剂的，而且还要做什么试验，估计野心很大，搞不好发明了什么禁药，专门祸害人的。”纪施岭在旁补道。
唐允宁静静写着报告没有搭话。他看着电脑上杨牧的入学照——也是他的遗照，久久没有回神。
回文州前，他找人好好修缮了杨牧的墓，心中还动过想找人作法让杨牧安息的念想，纪施岭在旁打趣说他不是唯物主义吗怎么还在乎这些。
唐允宁知道他一直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和别人共情。
即使处理完了案子，他也不能一下子恢复到正常生活中来。他知道这对于一个调查部的任职人员来说是最禁忌的，可这个毛病却一直伴随着他，连凌弥都纠正了他好几次，他都没能改过来。
他站在杨牧新修好的墓前，有些失神地问纪施岭他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纪施岭没有回答他，只是给他讲了调查部以前的事。那是调查部集体遇到的第一个性质极其恶劣的案子。一个15岁的少年虐杀了自己的亲妹妹，深入了解后，调查部才发现他有极其严重的反社会人格，之前还虐杀了不少婴儿和猫猫狗狗。
“当时所有人都很气愤，尤其是看到那些惨不忍睹的尸体之后。”纪施岭看着远方的一片云道。
“但大家都知道，他不满16岁，又不知道从哪弄过来什么精神疾病证明，按道理来说是判不了什么刑的。”
于是他们就看着那个虐杀了无数条生命的少年讥笑又得意地坐在审讯室里，一脸无所谓。
“那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魂不守舍，对最终结果极为不满。后来凌老大亲自开了会，说能共情也不是什么坏事，前提是必须要争取到应有的结果。”
“后来呢？”唐允宁感兴趣地问道。
纪施岭轻笑一声:“后来你猜怎么着？总部看不下去，悄悄把人逮走关到自家监狱里毙了，对外只说判了无期徒刑。”
唐允宁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似也没想到总部粗暴直接的做法。
“总之这件事后来谁都没有再提，也没再去讨论谁对谁错……这趟来兴州总部，我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他们刑讯室的标语。”
纪施岭转头看向唐允宁:“那墙上印了一句话:‘当法律无法给受害者带来正义时，私人报复从这一刻开始就是正当且高尚的。’”
“你别看咱们部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实际上心里都门儿清，憋着一口气呢。杨莫那小子昨天晚上不知道是抽风了还是怎么的，半夜给我发消息，说是死都要抓到明荆问个清楚。”纪施岭说完这么多，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所以啊唐部长，这不是小题大做。一个人要是都失去了共情的能力，即使是干我们这一行的，也不免变成冰冷的只会产出结果的工具。但我们不是只给结果的工具，我们只是负责给受害者一个公道。这世上说不出口的正义，总要有人来说。也许这就是地案处的意义吧。”
纪施岭的话像给唐允宁的心湖里投掷了一块石子，泛起了不小的涟漪。
唐允宁回过神来，看着全都投入工作一脸严肃的众人，自嘲道我倒是先走神了，随后又投入工作中。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共情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