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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反正看不上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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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可以遇见很多人。有些印象深刻,一眼万年;也有些一面之缘,擦肩而过,过目即忘,茫茫人海再无缘相逢。
即便是一起上过学,同住一间病房或同在一个站台等公交车,那些一张张相遇又离别的面孔,就算是曾经的同桌,毕业几年后又有谁还记得当年。
不重要的人事物总会随时间淡忘,但有些事有些人它们并非重要,只是像烧红的铁块烙下的痛楚,成为不愿回忆又治愈不了的丑陋疤痕。
就比如眼前的男人,那张脸纵使历经日月洗礼,长大成人,骨子里仍是腐烂的血肉。
奇丑无比的大小眼,狰狞丑陋的面容,枯瘦到变了形的手指骨节,像吸过毒的囚犯。男人单手握着相机背包的肩带,另一只手猥琐地触上许寒的肩头,裂开嘴角,发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记得我们要你做的事没有,再不记得就扒你裤子,用开水烫你鸡鸡。」
当年还处于变声期的人类雄性的嗓音,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那副恶臭的嘴脸在这一刻与面前的男人重叠,对许寒来说恍若昨日噩梦。
“还记得我吗?高中在你隔壁班的……”男人面露讨好,皮笑肉不笑。
这几年的许寒也没有太大变化,除了长高了些,眉眼开了些,身材依然消瘦,肤色带着一种易碎的白,站在人群中不是一眼惊人,但就那副清冷文雅的气质,如水墨画里的翠竹,几乎接触过一次便不会认错。
周日商场的人流量还不错,人们周旋于琳琅满目的商品之间,无人注意发生在身边的这场无声的猎捕。
许寒强忍住恶心感,想装作不认识男人,默不作声越过对方朝三楼的公共男厕所的方向走。
藏在衣兜里的双手难以抑制地颤抖,他于人来人往的过道中寻找卫生间的标志,也为以防万一,留意着周边隐蔽无人的角落。
而男人根本不识趣,只厚着脸皮继续尾随了上去。
男厕里人不多,但也不少。许寒挤了点洗手液在水池前洗手,又掬了捧冷水濡湿面部。那男人就一直跟着他,在离他最近的便池,扯开裤头解手。
“你也来玩啊?”伴着小便哗啦的水流声,男人毫无自知之明,仍恬不知耻地与许寒套近乎,“嘶,范成恒混得还真不错,你知道这商场是他的吧?”
便池里飘来刺鼻的尿味让他反胃,许寒未等对方尿完,一刻呆不下去就往外走,那男人见了也匆忙拉上裤子拉链跟了上去。
“你急什么,我还没尿完呢。”男人不洗手,把沾到尿液的手指往裤子上抹了两下,追在许寒后头。
许寒急于逃离的样子,更加激发了男人的追捕欲。在经过升降电梯的时候,对方趁许寒拐进另一侧路口的档会,很无理地把他推进了旁边的安全楼梯通道。
“几年不见牛逼了啊,老子问你话呢。”男人粗鲁地揪起许寒的衣领,身侧的像机背包牵拽着撞上许寒的胯骨,“你是不是还跟着范成恒?带我去找他。”
“嘿嘿嘿,”男人很无耻地笑着,“或者,你借我点钱也行。”
头顶的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光,墙上的消防柜里摆放着灭火器,新商场的电梯设备良好,无人来这处清冷简陋的梯道。
许寒被对方揪着衣领抵到了墙上,冰冷的墙面让他的思维越发清醒。他低头瞧了眼撞疼自己的那个长方形背包,以他电影史学专业的辨别能力来判断,估摸着东西是有点职业设备的价值。
“想见他,自己找。”许寒淡淡说了句,语气相当漫不经心。
男人因许寒的漠视态度愈发不满,顿时恼羞成怒:“妈的,拽什么!”
他过年时确实去过范成恒家的夜店,打听到宋麟回去了一趟,但没见到范成恒。不过就那几天,他却从许寒的父亲许铭嘴里听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家中丑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爸把你的事都传遍了。”男人双目突出,扬起下巴,腥臭的唾沫喷溅在许寒脸上,“要不是范成恒罩着,你早进监狱吃屎啊———!”
话未说完,男人忽地一声惨叫,护住裆部,下|体如碎裂般剧痛,许寒的膝盖精准踢在了他的□□上。
同为男性,许寒知道男人的身体哪个部位最脆弱致命,而他的身体素质也不比一个毒犯来得差。
“杀人……了不起啊!”男人疼得脸色煞白,紧咬牙关,踉跄后退,面部瞬间扭曲成一团。
但许寒并不打算放过他,趁对方吃痛的档会又补踹了几脚:“是啊,信不信我再杀一个?”
呵,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但对付欺善怕恶之人向来管用。
“有种把我抓去坐牢,没种就闭上你的嘴。”
反正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人生在世不过要命一条,但有人再敢威胁他,他一定先毙了对方。
剧烈的疼痛让男人失了力气,瘫倒在楼道的角落里,他见许寒阴森逼近,反射性抬手去挡,却被钳住手腕压制在地。
许寒在男人面前蹲下,膝盖跪压在对方的后腰上,另一只手如死神夺命掐住他的后颈,扣住那颗脑袋不留情地往地面撞。
“叫什么叫,吵死了。”
拇指抵在男人的喉结上,用力下压,颤栗的压迫感让对方瞬时噤了声,他用另一只手在男人身上搜出了两百多块现金,几张名片,还有一包廉价的烟。
“送我点搭车费,”许寒捏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拍了拍男人的脸,“不会还你的。”
男人的半张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被挤压得变了形,他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斜睨着许寒,眼中是说不出的惊愕,不明白短短几分钟之间,一只怯弱的小白兔怎变成了反咬他的狼。
“高一下学期,3月24号,周三,你抢了我书包里仅有的三十九块八。”许寒勾唇对着他轻蔑地笑,“你不会记得。”
但许寒记得,那是他半个月的生活费,是过年时邻居阿姨给他的压岁钱。
十六岁的他为此哭过,求救过,无力过。
不过39块8,警局立不了案,同学笑他穷,老师在一众调皮捣蛋的学生里分身乏力无暇顾及他不到50块钱的东西。
而父亲,父亲更不会管他。
他们只会嘲笑他丢了钱,被欺负,反问为什么不抢别人只抢他。
为什么?
因为他弱。
要不是范成恒有事没事拿着大额的钞票命令他去小卖部买东西,然后把找回的零钱顺手扔给了他,那段时间许寒可能得靠翻垃圾桶过日子了。
范成恒让他既讨厌又喜欢,那是种矛盾的情感;但对有些人,许寒只有恨,一种很纯粹的恨意。
有人说,记仇的人只是在折磨自己,但倘若能忘记,又有谁想记住这些恶心的事情。
当许寒的手伸向男人的背包时,对方终于忍不住大喊:“别碰那东西!”
呵呵,这人终于体会到失去珍贵之物时的慌张与恐惧。男人开始挣扎起来,可这副被毒品蚕食的躯体哪还是许寒的对手,他只能靠嘴皮子不断咒骂:“垃圾!畜生!你只是被范成恒看上的一条狗而已……”
“我就仗着他看上我怎么了,反正看不上你!”许寒放声咆哮道。
他抽走了相机里的储存卡,拆下了那块值不少钱的远摄镜头,耳边的谩骂不绝,但他只觉得爽。
“你可真够坏的,贱种烂货白眼狼,怪我当年没替天行道弄死你,难怪你妈不要你,你爹也不要你。”男人嘶嘶喘着气,吐着比他自己的嘴还脏百倍的话语。
这话着实让许寒发笑,他不过是用相同的手段对付别人,这人便开始满嘴道德地谴责他。
然而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没有人绝对干净,谁都不是神,谁也别审判谁。
他抢了男人的东西就打算走,他玩腻了就不想多耗时间,但他不忘多踢几脚,直叫对方再不敢跟上来。
但是,当许寒走回楼层入口,准备开门返回商场里的时候,男人凭着微弱的气息,又幽幽开口,仿佛在做垂死挣扎:“你爹带了个女人回家,你知道吗?”
“他在外地打工这么多年,在外边早就有新的家庭了,那女人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听到这里,走到门边的许寒终于驻步转过身来,漆黑的瞳孔透出森然杀意。
男人见许寒有反应,继续不知死活:“过年时我见过那孩子,在你家过得可好了,你爹很疼他,白白壮壮的……”
“比你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