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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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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生活,流速缓慢,但途经点依然会到达。
作为义务教育的最后阶段,中考过后,意味着普职分离到来。
在嘉禾中学,毕业班只有三楼的学生大多能进入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剩下的班级中,只有一小部分人能进入普通高中。
依照往年的经验,嘉禾的升学率不到40%,但放在原南地区的乡镇初中一比,这种升学率还是排在前列的。
不过,中考只是一个分离的终场仪式,真正的分离,其实早有预兆,比如初三下学期的职校春招。
毕业季意味着真正的“划分”,一起上下课的学生从此跃入不同的海域,往后交集只看气运。
分流的时候,出现了很多不满和争执,家长们自然不愿意孩子被分流,成绩处于中游的学生们学得焦虑,而且收效甚微,再一个,不少老师会借着中专春招的名头收取“人头费”。
每到这个时候,初三年级总是乌泱泱的。有时候职校来宣讲,还要空出班会课或者自习课来安排宣讲会,教学秩序也会受到影响,所以,学校里的阴谋论也是满天飞。
也是这段时间,一个二楼的学生听完宣讲,想要报名一个市区的五年制高职学校,他的家长直接带着三亲六戚一起来学校,痛斥学生和老师,闹了个昏天黑地,连保安都在拿那位学生当闲话谈。
那位学生原先还在犹豫,被这么一闹,反而狠了心,决心放弃中考……
听舒酉希说,这种事情年年见,年年避免,年年复现,不好处理。
万事都有正反面。
算是一种孤苦的正向副作用吧,植成乔和黄荆倒没有这种烦恼了,也不存在分流焦虑,因为他们自己就是自己的第一责任人,而且已经认定了这条路。
奶奶无条件信任黄荆的选择,她这边没什么意外,只是在选学校和专业。
倒是植成乔这边有点意料之外的事情,张冰生打了个电话给植成乔,说是学校打电话来咨询家长意见,他在电话里没有好气地教训了植成乔一顿,最后还是说,随便植成乔怎么选。
要是没有这通电话,植成乔都差点忘了,初一入学的时候,为了方便家校联系,他在家长那一栏里,填的是大伯的信息。
现在倒是可以换了,但没必要,他的初中生涯很快就要结束了,改的意义不大。
考虑了一周左右,植成乔和黄荆才定了一个县内的五年制高专,这是一个省内大专的分部,前几年刚落地招生,教学资源、校园环境和教学设施都不错,重点是离家也近。
对于两个孩子来说,五年制一贯制学校相比三年制中专更合适一些,不论是年龄还是未来的认可度考虑,价值都高一些。
至于外界的现眼,校园里不成文的鄙视链,这些都不是他们需要多看的东西。
择校期间,两人把来招生的几个学校官网都看了个遍,翻阅了以往的招生简章和在嘉禾的招生成果,才定下了学校和专业,又把资料整理齐全。
整理资料这么顺利,说起来还是得多亏植成乔。
初三的寒假期间,植成乔偶然一问,得知黄荆还没有办理身份证,又催着领着她去办。
当时他们在派出所排队登记信息时,植成乔还说她,“怎么回事?想了一堆计划,竟然没想到要□□件,还是得靠我啊。”
黄荆默默听着,不在意他这一次两次地装懂充大。
……
耗时将近一个月,嘉禾中学的职校春招终于告一段落,植成乔和黄荆的去向终于定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尘埃落定之后,校园生活都显得温和可亲了不少。
四月末,植成乔和黄荆完成了原南科技职业学院的预报名,一个报了学前教育专业,一个选了电子信息工程技术专业,剩余时间,他们还要在嘉禾中学继续完成剩余学业。
六月初中考,七月去原南科技职业学院参加面试,紧张兮兮地面对陌生考官,八月初,两人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那一天是八月十二号,植成乔又借了陈兴奶奶的自行车,两人去镇上的邮政储蓄所拿快递。
两人取了封面相同的快递袋,拆开后,看到一模一样的校名和抬头,心照不宣地笑。
“这有点像奶奶中考前给我们准备的红包,样式没差,红包的金额也一样,神不神奇?”植成乔在邮局门口问黄荆。
“确实有点神奇,感觉像是一式两份的零食和礼物,怎么说呢?通往未来的门有很多,但是我们打开了同一扇。”黄荆难得这样捧他的场。
回去的路上,植成乔又问黄荆,“说实话,你决定要报名中专的时候,害不害怕?”
“有一点拿不准,就怕这条路不是上选。”
“后来呢?”
“后来我转念一想,有什么能算得上是上选呢?我见过的人不多,举举身边的例子,舒老师以前念重点高中,后来考上重本大学,但仍然选择考回乡镇中学读书,而且还算热爱这份职业,这是上选吗?我觉得不是,可她认为是。再说说学生吧,我不想多谈的陈媛媛和吴佳妍,两个人家庭条件倒是挺好的,但成绩不算好,迷茫混沌,但在家里人的帮助下选择了念舞蹈和音乐表演,也是和我们一样的学制,相比她们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目前家里人给她们选的,也是上选了。所以我觉得很难说,那我目前就需要这条路,只能先踏上去,没时间害怕了,而且……”
她迟疑了一会儿,植成乔追着问,甚至在半坡上刹住了车,就为了听这个而且之后的话。
黄荆拿他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而且,你也会一起去,我觉得安心很多,总觉得,即便遇到什么问题,也都有办法解决。”
植成乔心满意足地送了刹车,继续骑行。
“这种信心请继续保持,因为我会做到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来我赶。”
黄荆懒得回他,被他逗得笑个不停。
回到家后,王槐英看着两个人的录取通知书,笑得合不拢嘴,忙着去准备饭菜。
削芋头皮的时候,王槐英望着斜对面的桃树和李树,叫植成乔把成熟的果子摘下来,切了吃。
桃子沉甸甸地挂在枝条上,粉白粉白的,鲜艳欲滴,隔壁的李子树倒是只剩下最后一期果子了,植成乔全部摘下来,洗完切好,放在盘子里,端给奶奶吃,又给黄荆拿。
啃着啃着桃子果肉,他想到什么,把桃子举起来观察良久,莫名笑出声。
然后,他回到厨房,把案板上的桃核和李核都捡起来,洗干净,放在晒谷坪上风干。
“小仔这是要做什么?晒它干嘛,晚点我扔掉。”
“别呀奶奶,我留着有用。”
黄荆走近一看,那角落里有三个桃核,三个李核,大概猜到七八分。
“你还缺一个东西。”
“什么?”植成乔嚼着果肉,含含糊糊地问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东西。
“绳子呀,”黄荆笑他,“光有珠,没有串啊?”
植成乔停下咀嚼的动作,猛地站起来,性子急得很,似乎现在就要去买。
“诶,你急什么,我就是提醒你,你明天再去买吧,刚回来,别折腾了。”
“不行,我现在很急,我等不了,我今天就要做出来,我现在创作欲高涨,等到明天的话,我晚上就不用睡了。”
植成乔一脸不甘心,王槐英觉得他可爱,小小少年兴致来了,根本憋不住。
家里有两个同龄的半大孩子,热闹有趣得紧,原本黄荆在家也不怎么多话,现在笑容都眼见多了起来。
“坐下吧小仔,”王槐英放下菜刀和芋头,洗了手,往围裙上擦擦,去小厅拿电话,“辛云嫂今天在镇上卖油果,下午才收摊,我让她带些回来。”
植成乔这才安定下来,用力点头。
午饭后,他就找来小刀,钩针和砂纸,开始磨果核、开孔、清理,花了几个小时才把六个果核处理好,就等着穿绳了。
晚饭前,奶奶接了电话去辛云奶奶家取红绳,拿回来之后,植成乔更疯魔了,连饭也不吃了,就开始在网上搜穿绳的样式。
看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弄,灰头土脸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王槐英把菜都端上来,得知他的苦恼,又笑他为小事抓心挠肺的,实在没必要。
“做女儿的时候,我们也会和一群女孩子学编绳,这个容易,我来吧,你们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吃了饭我来编,小女也可以看着。”
饭后,植成乔被家里的两位女性赶去洗澡,因为他时不时盯着她们编绳,实在瘆得慌。
等植成乔晾好衣服过来,黄荆摊着手在小厅门槛处等他。
她手上是两串手链,红绳中间分别是一颗桃核和一颗李核,尾部还有可伸缩的金刚结,简明亮眼,植成乔移不开目光。
“红绳配桃李,知心也带喜。”黄荆弯着眼睛冲他笑,“植成乔,很有创意啊,也很用心。”
“那就叫桃李链吧,我们一人一个。”他拿起一条,带到手腕上,黄荆帮他拉了拉金刚结的两端,松紧度正好。
“嗯嗯,一人一个,我刚刚已经给奶奶戴上了。”黄荆说着,就给自己戴。
植成乔很有眼力见地帮她调好绳结,又把自己的手腕和她的手腕并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舒坦。
三个人洗漱完,在小厅喝水聊天的时候,植成乔又提议大家把手腕并在一起合个影,以后可以打印出来挂墙上。
王槐英自然是愿意的,乐呵呵地配合他拍照,黄荆虽然觉得植成乔幼稚死了,但还是答应了。
“你这么注重仪式感啊?”黄荆后来问他。
他说,“因为生活的仪式感太少了,有一个就要记忆一个啊。”
初二暑假的分班通知书、照相馆的合照、中考后的录取通知书、同日的桃李链,这些都是难得的瞬间,是值得回味一生的仪式感。
黄荆又一次确认,生活似乎真的已经改头换面。
原来风流云转间,认识植成乔也快两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