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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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沈家私宅。
夜色深沉，吧台暖光笼罩。沈博舟指尖夹着酒杯，琥珀色的威士忌在灯光下漾出细碎冷光。他神色疏淡，目光落在虚空处，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想什么呢？”傅筠屈指敲了敲光洁的台面，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瞧你这副阴阳失调的模样……思春了？”
沈博舟懒懒撩起眼皮，指尖在杯沿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忽而牵起嘴角，逸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却不接话。
傅筠乜他一眼：“笑屁啊笑。”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直奔主题：“说说吧，那位苏梨小姐，怎么回事？”
沈博舟垂眸，视线落在杯中晃动的液体上，语气漫不经心：“哪个苏梨？”
“装，接着装。”傅筠嗤笑一声，“宋都可都告诉我了。”
“某人最近反常得很，平时手机扔哪儿都找不着，自打从啤梨镇回来，连上厕所都揣着，一天看微信没有千儿八百回，也得有百八十回吧？”
沈博舟神色不变，淡淡反问：“所以呢？”
“……”
又来了——但凡不想搭理，他就用反问句堵人。
但这招对傅筠无效。
他扯出个要笑不笑的表情：“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苏梨？”
沈博舟抬眸，眼神没什么温度：“你不是知道么？”
傅筠指着自己鼻子，笑了：“我上哪儿知道去？”
“我知道啊。”
一道带着惺忪睡意的男声突兀地插了过来。
傅筠循声回头：“宋也？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宋也打着哈欠，慢悠悠晃到吧台，朝楼上指了指：“睡觉。”他周身还带着未散的酒气。
傅筠嫌弃地皱眉：“又喝多了？”
宋也自顾自从吧台后摸出瓶冰水，仰头灌了大半瓶，才斜眼瞅他：“说得好像，你不会喝多一样。”
傅筠懒得跟他斗嘴，把话题拽回来，“你说你知道？知道什么？”
宋也用下巴点了点沈博舟的方向：“你不是好奇他什么时候认识的苏梨么？”
傅筠立刻接上：“什么时候？”
“就上个月，”宋也抓了抓宿醉发痒的头发，“你生日前一天。”
“……”傅筠送他一个白眼，“躝啦！（滚蛋）”
“他说得没错。”沈博舟适时开口，声音平缓，“也就比你早认识…半天而已。”
傅筠太了解他了。
这人若不想说，一个字都撬不出来。
“哦……”傅筠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揶揄几乎凝成实质，“这么说，你对人家苏小姐，是一见钟情咯？”
“一见钟情……”沈博舟低声重复这四个字，不知想到什么，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弄，又似别的什么，“成语学得不错。”
“是吧？”傅筠也笑，带着点不怀好意，“我最近还学了个新词，感觉跟‘一见钟情’挺配的，想听吗？”
沈博舟拿起酒杯，朝他随意一扬：“说说看。”
傅筠端起自己的杯子与他轻轻一碰，吐出四个字：“门当户对。”
沈博舟不动声色地抿了口酒，示意他继续，傅筠才压低声音道：“我私下让人查了查这位‘春去也’的农场主。这一查可太劲爆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南湖苏家，苏儒军的女儿。”
“啪嗒！”
是矿泉水瓶掉在地上的声音。
“抱歉，”宋也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失神，“手滑了。”
傅筠看了他一眼，没在意，继续对沈博舟说：“为了查她，我可费了不少劲。她是苏儒军女儿这事被瞒得那叫一个严实，我是拐了七八个弯才挖出来的。”
“你知道她外祖母是谁吗？莺江有名的老中医，周望老先生，跟你家老太太还是校友呢。”
说完，傅筠也抿了口酒，好整以暇地看着沈博舟：“怎么样？”
沈博舟挑眉：“什么怎么样？”
“联姻啊。”傅筠尾音拖得老长，“你家老太太不是一直在张罗给你找联姻对象么？”
“所以……”宋也心不在焉地插话，“你的意思是，让小舟去苏家提亲？”
傅筠对他这“助攻”十分满意，拍了下他肩膀：“还是你懂我！”
他转向沈博舟，挑眉：“老沈，我看这苏梨挺合适，你家老太太肯定满意。”
“没戏。”宋也又灌了口冰水，声音闷闷的，“苏梨有男朋友。”
“嘩！”傅筠用手肘撞了下身边的宋也，视线却紧紧锁在沈博舟脸上，满脸八卦，“我是错过了什么吗？赶紧说说！”
宋也晃了晃手里的水瓶，许是宿醉未醒，又或许是别的缘故，神情有些恍惚：“那晚陪你喝完酒，回屋路上，我们凑巧碰见她在楼道里接视频电话。我瞥了眼屏幕，是个男的。听她说话那语气，多半是男朋友。”
“唔系呱！（不是吧！）”傅筠吃瓜的兴致空前高涨，“老沈啊，看来‘一见钟情’和‘门当户对’已经不适合你了。要不，我再送你个成语？”他顿了顿，一字一顿，“强、取、豪、夺……怎么样？”
半晌，沈博舟才低低开口，嗓音里似是含了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听不出是真心还是玩笑：“还不错。”
傅筠明显一愣，随即笑开，语气依旧是惯常的戏谑：“真看上了？”
沈博舟撩起眼皮瞧他，嘴角挂着要笑不笑的弧度：“在你眼里，我一年得看上365个美姬，看上她，很稀奇？”
傅筠依旧是那副调侃腔调：“看上美姬不稀奇。但你主动给人留了私人微信号…那可真是太稀奇了。”
“哪里稀奇了？”宋也接话，声音有些发沉，“只要美姬未嫁，一切就犹未可知。再说了，他可是沈博舟，什么缺德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也是。”傅筠自顾自地举杯，碰了下沈博舟的杯沿，玩笑般说道：“那就祝天下男二……都能成功上位。”
“……”
沈博舟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随即起身，绕过吧台，一把攥住傅筠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人往外拖。
“沈博舟，”傅筠也不反抗，任由他拖着走，嘴里还在笑，“我可提醒你啊，女孩子的自尊心可是很贵的。小心钓得太狠，人家找到了下家，你到时候……”
“砰！”
话音未落，傅筠几乎是被他扔出了门外。
“……”
傅筠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失笑，抬手拍门：“沈博舟，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机、帽子、口罩等私人物品被一股脑地从门缝里扔了出来。紧接着，门内传出一句格外没人性的话：“粉丝见面会之前，别让我再见到你。”
傅筠：“……”
——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博舟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目光落在屏幕的瞬间，他微蹙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舒展开来。
他慢条斯理地解锁，进入微信。
通讯录一栏，显示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数字【1】。
等待添加的新朋友昵称是——忽晚。
下方是“忽晚”的留言：「沈先生，我是苏梨。您说可以送我一张傅筠粉丝见面会的入场券，还作数吗？」
沈博舟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指尖落下，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受】键。
——
信号的彼端，苏梨盯着手机屏幕，几乎以为自己眼花。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的的确确是沈博舟的微信对话框。界面上方是刚添加成功的提示，下面赫然显示着一条系统消息，以及他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我是沈博舟】
“事不过三。如果第三次他还是拒绝，那他估计就是真的不想搭理你。”——这是林安琪刚才怂恿她再试一次时说的话。
不试不知道，一试才发现，她从一开始就记错了沈博舟给她的手机号。
从小，她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超强的记忆力让她从没怀疑过，她能把11位数的手机号给记错。
也幸好，林安琪提醒了她一句。
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KAO！”身旁不知情的林安琪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吐槽，“他这是把自己当诸葛亮了吗？加个微信还得‘三顾茅庐’？”
苏梨：“……”
她看着那个简单的对话框，心跳莫名有些失序。
手机在掌心又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沈博舟发来的消息。
【作数。】
几秒后，第二条紧随而至：
【苏小姐不是不追星？】
苏梨：“……”
她盯着那行字，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人带着戏谑的眼神。
“你看着我干嘛？”林安琪盘腿坐到她对面，怀里抱着个枕头，一副准备吃瓜的架势，“赶紧回啊。”
“怎么回？”苏梨下意识地问，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有些无措。
“我哪知道你怎么回啊？”林安琪觉得好笑，“不是，苏梨梨，你在紧张什么？”
对啊，她在紧张什么？
苏梨被问得一怔，随即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深吸一口气，低头在对话框里快速输入：「傅老师人帅温柔还体贴，相识一场，支持下他的星途，应该的。」
点击发送。
那边陷入了沉默。
苏梨抬眼，用眼神向林安琪求助。
对方却只是将她的求助用眼神抛了回来，示意，“自己继续”。
苏梨只好硬着头皮，又发了一条：「沈先生，您还在吗？」
等待的时间仿佛被拉长。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再次震动，【在。】
看到他回应，苏梨立刻抓住机会，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沈先生，为了表达我向您借专家的诚意，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这一次，他回复得很快：
【什么交易？】
苏梨：「只要沈先生愿意借出您的专家，我愿无条件出让十张独家汤方，并承诺沈先生终身享有‘春去也’酒楼及其名下所有产业的免单特权，包括您的朋友和家人。」
信息发出后，对话框再次沉寂下去。
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苏梨看着屏幕，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林安琪也面露不解。
“梨梨，”临睡前，林安琪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过身问她，“胡杨还在莺江出差，没回来吗？”
“嗯，”苏梨应道，“怎么了？”
“没事，”林安琪打了个哈欠，缩进被子里，“就是突然想到，傅筠那个粉丝见面会，正好是你生日那天。他要是那天也在莺江的话，我就不去陪你了。”
“为什么呀？”苏梨疑惑，“你刚才不还说，想去见识一下传闻中的沈家太子爷吗？”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林安琪困得眼皮打架，“你跟胡杨都多久没见了，你生日那天，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放心，你的生日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
苏梨弯起眼眸：“好吧，谢啦。”
“欸，梨梨，”林安琪像是又想到什么，强打起精神，“你没觉得胡杨今年往莺江跑得特别勤吗？”
“他是为了工作。”苏梨的声音也带上了困意，“周氏有个‘半山之城’的环保项目在莺江，他们投行也在竞标名单里。”
“周氏？”林安琪翻身，用手肘撑起脑袋，“是港城那个周氏？”
苏梨含糊地“嗯”了一声。
“梨梨，”林安琪换了个姿势，语气认真了些，“你有没有想过，胡杨最近急着想见你爸妈，会不会就是为了周氏这个项目？毕竟周氏和苏家交好，在圈子里也不是什么秘密。”
闻言，苏梨困倦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应该不会吧？‘半山之城’那么大的项目，多少知名投行盯着，我爸哪有那么大面子去左右周氏的商业决策。”
“话是这么说。但如果胡杨能得到你爸的引荐，加上他们投行本身的名气和实力，中标几率至少能比别人多出五成。这种连我都想得到的事，胡杨会不懂？”
林安琪说得不无道理。
的确是她疏忽了。
想到这里，苏梨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胡杨为何最近一反常态，频频催促她安排见家长。
“安琪姐，”苏梨声音里带着一丝犹疑，“如果你是胡杨，一边是能让你一战成名的重大项目，一边是处境为难的女朋友……你会选哪边？”
“当然是选项目。”林安琪几乎是不假思索，“这种机会，错过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那种能凌驾于命运之上的诱惑……没几个人能抵挡。”
话虽刺耳，却是现实。
懂得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苏梨心底泛起一丝不安：“安琪姐，你说……如果这件事上我帮不了胡杨，他会记恨我吗？”
“这我哪知道。”林安琪趴回枕头上，侧脸对着她，“那你怕他记恨你吗？”
“不怕。但我会难过。”苏梨望着天花板，眼神有些失焦，“毕竟……没有他，可能就没有今天还能活着的苏梨。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永远万事顺遂。”
林安琪轻轻叹了口气：“就算你愿意低头去求你爸，姨父也绝不可能帮他的。”
是啊。
这仿佛成了一道无解的题。
她帮不了胡杨，也无法成为父亲眼中顺从的女儿。
“对了，梨梨，”林安琪忽然想起什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你听说过‘周亿’这个名字吗？”
苏梨摇头：“谁？”
“一个小有名气的演员。”林安琪说，“但比起她的作品，她本人的‘话题度’更高。据说她专挑有女朋友、或者有家室的‘硬骨头’下手，被她看上的男人，几乎没有她撩不到的。”
“而且没节操，没底线，撩到手，玩腻了就甩。”
“圈里一直盛传，她是周氏的千金。”
听起来是个风评极差的人。但莫名的，苏梨心里竟生出一丝荒谬的佩服——能活得如此不顾世俗眼光，也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瞎说的吧。”苏梨蹙眉，“周叔叔就一儿一女。女儿我见过，叫周澐，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也是周氏最大的股东之一。不可能的。”
“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林安琪撑着脑袋跟她八卦，“据说是养在外面的私生女。我觉得八成是真的，要是背后没人撑腰，以周亿那个行事作风，早就该翻车八百回了，可网上关于她的负面消息，几乎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会的，”苏梨正色反驳，“周叔叔不是那样的人。”
看她一脸认真，林安琪忍不住好笑：“欸，苏梨梨，这是重点吗？”
苏梨不解：“什么意思？”
林安琪丢给她一个白眼：“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候总是差点意思呢？”
“……”苏梨撇撇嘴，“你不会是想说，重点其实是胡杨吧？”
林安琪伸手轻敲了下她的脑门：“算你醒目！你想啊，‘半山之城’有多少投行在虎视眈眈？如果周亿的身份被有心人挖出来加以利用……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如果胡杨知道了这条‘捷径’，他会怎么做？”
苏梨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
她明白林安琪的暗示，也知道人性往往经不起考验。但她不愿意去预判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更不愿用恶意去揣测胡杨。
她轻轻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笃定：“胡杨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林安琪神色认真，“万一呢？”
“你怎么办？”
苏梨侧过头，看着她，忽然弯起眼睛，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想知道啊？”
林安琪：“想啊。”
苏梨：“就不告诉你。”
林安琪：“……”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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