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衡阳王的过往 ...
-
这是个三十多人的盗匪团伙,占了一个山头,借助地理优势时常下山打劫,每次只劫商队,不伤人命,商人被威胁后几乎不怎么报案。就算有人报案,黎安县那边派衙役搜查一番无果后,就将事情压下来了。
一直无事,于是被木军师鼓动后,他们第一次杀人劫镖。
匪首懊恼:“军师说这趟押的都是金银首饰,是笔大买卖!又说大买卖必须杀人灭口,咱们才动手的!早知道是金石散,我们就不蹚浑水了!”
【注意看,这个男人的名字不重要。他在想,木军师说得没错,的确是笔大买卖,金石散可比金银贵重多了,不然他早和木军师翻脸了。木军师明明说有门路出售这些,可怎么就一去不回呢?】
【他想,木军师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什么落难书生走投无路,都是假话!可对方能带来好处,他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就算偶尔看到木军师和别人飞鸽传书,他也顶多偷偷截了一只鸽子烤了吃了,至于那鸽子送来的信,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温天悦冷着脸,“你还委屈上了?杀人劫镖,都是死罪。不过那木军师和他带来的人另有身份,如果抓到他们,也许你的罪行还有回转的余地。”
才怪。
这群人必死无疑。
她看着面善,而自己杀人劫镖又被抓是事实,匪首将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说!我什么都说啊!那木军师喜欢喝梨花酒,还必须是江陵出产的梨花酒,说是他自小喝惯了。他不说那酒是哪儿的,可我会派人查啊!”
江陵的梨花酒?自小喝惯了?
巧了,李睿广后来的老家就是江陵某县的陈家村。
“还有他的口音,的确是江陵一带的口音。”
匪首绞尽脑汁,“对了,他总是和人飞鸽传书,我曾经截过一封信,只是信的内容看不懂。”
他说出那封信的内容。
七虎寨,勉强可用。
七虎寨就是这三十多个盗匪组建的寨子。
“我不知道我们有什么可用的。”
温天悦看着对方的眼睛,只觉得愚蠢正在流淌。
不过,这封信是在他们决定劫金马镖局的镖不久后寄出去的。应该不单单指可以利用这些人劫镖。
木军师只是个下属,任何决定都得过问上级。这个‘可用’更像是在说,可以长久利用这些盗匪去做一些事。
从盗首这打听的线索差不多了,温天悦又去见了几个所谓的副寨主,另有收获。
其中一人嫉妒木军师得到重用,担心对方会波及自己的地位,曾经偷偷潜入对方的房间,从包袱里偷到一块木牌。
这木牌连同寨中其他东西,都被薛统领打包送到了王府,温天悦拿到这块木牌。是檀香紫檀做的,十分名贵,木牌上只有一些纹路,没有任何文字,顶端有一个红色吊穗。
这个副寨主不识货,以为对方拿木头当块宝,又没胆量还回去,便随手塞到自己的房间里。
其他几个寨主与木军师也有相处,觉得这人特别会说话,还特别了解江南和京城的物价,教他们如何劫镖运到别处卖出高价。
这恰恰印证了她与衡阳王之前的猜测,这木军师,没准还是个颇有头脑的商人。
其他普通盗匪了解得并不多。
整理了线索,天都泛黑了,温天悦准备去找衡阳王。
一名侍卫与她一起穿过回廊,主动道,“王爷十分欣赏温大人,也佩服温大人为案件宵衣旰食,还想向大人学习呢。”
温天悦微笑。
侍卫:“哪怕旧疾犯了,可不管我们怎么劝,王爷都要继续处理案件,可把我们担心坏了。就连太妃派人来劝,王爷都不听呢。”
温天悦顿住脚步,她偏头,在侍卫有些紧张的目光下说,“既然太妃劝没用,我劝应该也没用。”
侍卫在心里急道,温大人你是块木头吗?谁让你劝了,是让你关心王爷的病啊?最好问问王爷是怎么中毒的!
“不过,”温天悦话锋一转,“身体是处理公务的本钱,王爷的确该注意身体。哪怕劝也无用,我还是会劝劝的。”
侍卫:温大人您是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吗?
两人沉默的走出一段路,侍卫灵光一闪,“温大人在京为官也有六年了,想来对京城名医有些了解,可否为王爷介绍一二?最好是熟悉大梁毒物的名医。”
温天悦沉默。
结合之前种种,她不觉得衡阳王是个驭下不严的人。
可今天,小厮说漏嘴,丫鬟表现奇怪,这侍卫又直接点破王爷中了大梁那边的毒,这是恨不得漏风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啊!
温天悦脸上表情不变,心里翻来覆去思考了好几种可能。
首先排除衡阳王喜欢自己。
两人至今只接触过几次,不足以让彼此心动。如果对方喜欢自己,只可能是一见钟情。
问题来了,王爷他有眼疾啊!以他们俩初见的距离,自己在对方眼里就是一团雾,都看不清脸哪来的一见钟情?
其次排除对方忌惮提防自己。
细细想来,最大可能对方是想和自己摊牌,知道彼此的弱点,借此正式合作。
她其实不太想知道对方的弱点,更想知道对方掌握了孙相哪些证据。
至于她这边,唯一隐瞒衡阳王的,就是原身被毒杀的事情。
可原身被毒杀应该与这个案子无关。
她陷入沉思,一直不肯搭话,侍卫从期待到心灰意冷。
不多时,温天悦被人引到偏厅,偏厅的桌上摆满了食物,双眼被遮住的衡阳王坐在一角,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语气淡淡,“温少卿,用过晚膳再谈公务。”
温天悦的确有些饿了,也没推辞,淡定坐下来用饭。
本以为会有丫鬟小厮服侍王爷用饭,结果衡阳王自己淡定的夹菜吃饭,仿佛眼疾没犯。
不觉得王爷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那么这些习惯都是二十多年来培养出来的。
“王爷,王府是否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并无。”
吃个半饱的温天悦放心了。
她想,反正王爷自己都暗示了,那她也别客气。
“王爷这眼疾,是自小就有?”
“嗯。”
“是因为中毒?”
“嗯。”
温天悦默了一瞬,直接道,“王爷为何……不,是太妃为何会中毒?当年太妃在行宫,应该有人保护才对。”
而且那会先帝也在行宫,行宫必然守卫森严,就算大梁人要搞小动作,也很难得逞。
视野里,那双如玉的手放下茶杯。
“如果,下毒的,是她的枕边人呢?”
“啪嗒!”
是筷子落在桌上不小心敲到碗的声音。
温天悦没能控制住表情。
她怀疑衡阳王在开玩笑,衡阳王却不冷不淡道,“先帝多情好美人,哪怕在行宫也如此,那会尤爱异族人。”
丽太妃就是异族人。可这个‘多情’,足以表明当时陪伴先帝的还有好些个异族美人。
“其中一人是大梁刺客,以身饲毒,先帝中招了。”
连声‘父皇’都不肯喊,王爷这是恨透了先帝,温天悦心想。
“那毒颇为奇异,当地恰好有一毒医知晓如何对付,行宫中除了先帝的心腹皆是试毒人。”
温天悦微微抿唇。
“最终只有我母亲活下来。先帝不想提及那段往事,便将她留在行宫。”
至此,温天悦知道丽太妃被留在行宫的真相,以及衡阳王不得先帝喜爱的原因。
不仅因衡阳王也算是那段往事的见证人之一,也因中毒的太妃生下的孩子体弱多病也带毒,在先帝看来活不了多久。
不过,无论是太妃,还是衡阳王,还是坚强的活了二十多年,熬死了先帝。甚至衡阳王还立功将太妃带到京城。
到目前为止,衡阳王没流露出一丝野心。她便只能推断对方来京是为了名医。
“直至去年,我才抓到当年的幕后真凶。”
这就是他立下的功劳。
温天悦推测得差不多了,主动阻止对方。
“王爷,下官都了解了。”
衡阳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了解了?”
“嗯,”哪怕对着系着红绸缎,她也有种自己被注视的感觉,硬着头皮道,“不过下官的过往没什么好说的。下官相信王爷的诚意,此案下官既不会有所隐瞒,也会全力以赴。”
温天悦看到衡阳王微微偏头,好像有些无语。
等对方再转回来,又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
“温少卿,你……”
“嗯?”
“本王只是想到人无完人。”
温天悦顿住,她感觉自己被内涵了。以及,这好像还是衡阳王第一次对她自称‘本王’。
“帝王最擅长权术,”衡阳王似乎意识到迂回说话没用,“先帝如此,皇兄亦如此。”
“温少卿,”霁月清风般的男人站起身,朝外走,“凡事给自己留条退路。孤勇忠直之臣未必能善终。”
等人走远彻底消失不见,温天悦才回神。
她脸有些热,这是臊的。她以为王爷打算互相坦白日后好合作,结果对方只是友情提醒她不要太相信皇帝。
心却有些冷。只因衡阳王说的很有道理。
永和帝是个明君,值得效忠。
可永和帝是个皇帝,为达目的,很多东西都可以舍弃。同时他也不缺皇帝都会有的疑心病。
好比这次,明知孙相有问题,手里也有证据,出于对自身利益的维护不曾告诉她,却希望她与赵府尹承诺为皇帝效忠,发作孙相这个庞然大物。
这个案子就算最后破不了,孙相依旧屹立不倒,死的只会是她和赵府尹,也许衡阳王也会出事,可对皇帝没太大影响。
至少目前看来,皇帝还不如衡阳王挂怀她的人身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