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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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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涸停在盛矜与卧室门前,犹豫了一下。
看刚才客厅里几人推脱的样子,很明显叫醒盛矜与是一件风险巨大的事情。
他站在门口磨蹭一会,退无可退,只好一鼓作气,谨慎地敲了敲门:“盛先生,你醒了吗?”
一片寂静,果然没人应门。
苏涸又提高声音叫了一遍,门里却蓦地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再次回归寂静。
苏涸吓了一跳,猛然想起盛矜与还是个刚出了车祸的伤员,该不会是什么病症发作晕倒了吧!
他想也没想迅速推开门冲了进去:“盛……!”
话刚说了一半,就听哐当一声……
苏涸迎面撞在了半空中开启的柜门上。
盛矜与只听见了一声巨响,他关柜门的手在空中滞住,低头时就看见了一团人蹲在地上。
说来也巧,他刚从一旁的浴室出来,正好打开了玄关柜门拿东西,柜子与房间门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刹车,这才造成了这样的惨剧。
盛矜与脸上还挂着潮湿的水珠子,他完全没料到会有这一出,看着蹲在地上死死捂着鼻子的苏涸,顿时“啧”了一声:“你着什么急?”
苏涸鼻子酸酸地,半晌没能发出声音。
他忍过那阵难捱的酸痛,好半天才开口,声音闷闷的,还带着浓重的鼻音:“顾医生来了,我叫门没人应,怕你生病发烧昏过去了嘛。”
盛矜与明显一顿。
随后才说道:“怕我死了你不好交差?”
他的嘴已经开始无差别扫射任何人,其中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可他虽然嘴上夹枪带棒不怀好意,但却扔了手上的东西,弯腰下去扯苏涸死死捂着鼻子的手,语气不善:“行了,让我看看,撞坏了让顾铭一起给你治。”
苏涸的手被他拉开,下巴挑起来。
盛矜与仔细瞧了两眼,没有出血,花白一片的小脸蛋上眉头蹙着,鼻尖红红简直像极了圣诞老人的小麋鹿。
不过,那沾在他指尖上凉凉的,透明的液体是……
眼泪!?
盛矜与动作一顿,手指捻了捻,只觉得那水渍仿佛都在烫手,语气不太自然地说道:“你!……哭什么?”
“我没有,这只是不受控制的生理反应。”苏涸声音里的鼻音更重了。
盛矜与烦躁地“啧”一声,回头去拿纸巾盒里的抽纸,却是有些手忙脚乱,下意识用得还是那只伤手。
发力之后带来的钻心疼痛直达神经,疼痛令他低声抽了口冷气,旋即骂了句脏话。
直到缓过来,盛矜与才改用左手拽出纸巾,塞到苏涸手里。
还不忘嫌弃地念叨一句:“娇气。”
苏涸接过纸巾擦掉眼泪,吸了吸鼻子,突然说道:“你不会死的,就算发烧也不会死人,顶多昏一会,及时送去医院就没事了。”
盛矜与的表情明显有些诧异,在反应过来苏涸的话是回答他之前那句“不好交差”时,脸色顿时冷了。
气氛一时间像是凝固的石灰,房间也静得落针可闻。
“你最好在我死之前藏好你的尾巴,不然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说完,盛矜与头也不回的摔门走了。
苏涸懵懵地站在原地,他不过是告诉大少爷让他不用担心发烧会死人,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客厅里。
原本繁忙的佣人早已结束工作提前离开,此刻诺大的空间恢复安静。
见盛矜与下来了,方特助迎上去与他低声交谈。
顾铭则一边准备医疗用具,一边跟苏涸简单交代了关于盛矜与的伤情。
他半开玩笑地说:“车祸撞击导致的骨折骨裂,只是他身上最轻的伤,脑损伤还会影响情绪控制,他同时还伴有脑震荡后遗症和局部机体反射失常,简而言之,就是脑子撞坏了。”
苏涸似懂非懂,但认真点点头。
S037凑到苏涸身边,摄像头监测到他情绪异常,担忧地小声问:“苏涸,你的眼睛怎么红啦?少爷是不是骂你啦!”
“没有,就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我没事。”苏涸小声跟S037解释道,说完他就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S037追在他屁股后面安慰道:“他说的话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哦,别因为这个不开心。”
苏涸却笑笑:“我知道的,顾医生不是说了吗,他只是脑子撞坏了而已。”
那边“脑子撞坏了”的盛大少爷闭目躺在仪器下,顾铭如往常进行操作,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带来的助理居然没怎么派上用场。
那个苏家的漂亮小少爷看着四体不勤,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做起事来却是细心到令人瞠目。
苏涸先是给顾铭汇报了盛矜与昨晚参加宴会喝了什么,又接着拿了药接了温水,给顾铭摆好座椅。
不仅如此,他还会把物品放在盛矜与左手更方便拿取的位置,把需要双手配合才能打开的东西提前打开。
甚至比顾铭这个了解病情的医生更加周道,像是很了解左利手的习惯一般。
细心到这种程度实在令人震撼,简直像是在刻意讨好。
其实苏涸没有想那么多,他能做到这一步,纯粹是因为他自己就惯用左手,所以更加了解使用左手的习惯。
顾铭方才还在纳闷,为什么今天的盛矜与比往日里都要安静配合,现在总算发现了端倪。
这个新来的小助理面上不声不语,却因为他的周道与面面俱到,让盛矜与省了很多事情,甚至几乎让他们忽略了盛矜与还是个右手半残疾伤员的事实。
盛矜与的脑震荡后遗症会催生出头痛和烦躁,此刻他正仰靠在靠枕上微皱着眉,满脑袋上都是顾铭刚扎上去的针灸针。
苏涸见他们结束了,就像模像样拿着早就备好的本子走过来,向顾铭详细询问治疗计划和治疗安排,倒真像是个专业的生活助理。
顾铭一边收拾用具,一边与他低声交谈,话说的多了难免口渴。
苏涸发现他在找水,便适时把茶水递上去:“顾医生,是凌姐泡的。”
“哦,还有我的份?”顾铭笑了笑,接过来。
他余光撇见苏涸手边的本子,看他内容记得颇为认真,意味不明地打趣了句:“苏助理真是上心,看来盛叔叔没选错人,你很称职。”
苏助理本人不敢笑了,他瞥了瞥一边的盛矜与,觉得顾医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盛矜与没说话也没有动,只是不屑地冷哼了声。
他知道苏涸的真面目,所以这人越是在表面上伪装着讨好他,他就越是觉得荒谬,想撕开这层风平浪静的伪装跟苏涸真刀真枪地干,而不是这样虚与委蛇。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下午,做完了治疗之后,盛矜与丢下苏涸马不停蹄又出了门。
夜晚的光洲带了一丝旧时老商埠的韵味,这个时间的城东海津区平城会馆权贵云集。
巨型烟花不时升上天空,伴随着乐声炸响在天边,门口的豪车前灯连着尾气鱼贯而入,尽是来赴盛家的宴。
每每盛家设宴,就要惊动半个城的人,商贸协会的理事,海关口的白领……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大人物。
盛董事长做主为盛矜与接风,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告知众人盛家未来的接班人回国,这对整个光洲来说是一个信号,二是敲打盛矜与,要他收心,好好回来接管公司。
作为此次宴会的主人公,盛矜与不得不到场周旋。
他身边一左一右跟着顾铭和晏一琛,都是在门口碰上的,一个家里干医疗器械的做了医生,一个前任赌王的幺子开了娱乐厅,都算是变相的专业对口。
唯独盛矜与抛下家业跑出去玩赛车,现在终于被抓回来干活了。
顾铭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心底极不赞成,却也无法,他叮嘱的好好休息切忌劳累根本就是屁话。
盛矜与的应酬一场接一场,受伤的关节打了封闭针,用药品吊着一口气粉饰太平。
盛董事长亲和有礼,这是众人共识,这位年轻的父亲还专门找人来辅助受伤不便的儿子,其心可鉴,但却不见他给盛矜与少安排一场应酬,少叫他端着酒杯周旋一次。
宴会厅杯酒相碰很是热闹。
盛矜与在人堆里待得心烦,正逢晏一琛要拉他去吸烟区解烟瘾,他跟顾铭打了个招呼,跟在晏一琛身后出了门。
“盛叔到底找了个什么人看着你,查到他底细了没?”晏一琛问道。
“嘉莱地产苏成国的儿子,苏涸。”
“居然是他,那个‘带刺的玫瑰’?”
盛矜与回头看向晏一琛,眉头都皱起来了:“什么‘带刺的玫瑰’?”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诨名?
晏一琛摊手道:“你刚回国不知道,前两天那个色鬼郑三想把那位搞到床上去,据说是因为这人不是苏成国的亲儿子,现在苏家不想养他了。”
“所以?”盛矜与提醒他说重点。
“所以郑三没得逞,这位苏小少爷可是搞了好一出大闹天宫,让郑三被打得现在还在住院,他自己倒是全身而退了。”
晏一琛的表情很是佩服,他掏出手机,随便点开了一则朋友圈亮给盛矜与看,配图是被淋了一身红酒的苏涸。
“你看,这件事在朋友圈里都传开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号,还蛮贴切。”
盛矜与垂眸盯着那张图,照片拍得模模糊糊,但正是因为如此,那影影绰绰的一张脸美得更加离谱。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竟觉得就该是这样。
传闻里的苏涸和他在书了解的一点不差,苏涸就该是这样一个能把人耍得团团转的蛇蝎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