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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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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来齐瑞安和齐瑞清愤怒的指责声,那些一箩筐接一箩筐的道理,终于轮到他们了!夏加一感觉爽快,但她知道,夏佳怡肯定要出手来扭转局面了。
刚才那些话,充斥着激愤、伤心、绝望。齐江楷相信那不是演出来,小心翼翼地劝:“加一,对不起,我们早该看出来的。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穿又旧又脏的不合身校服?”夏加一苦笑着摇头,接着说,“你们不经思考就接受了这个谬论,根本没有我说话的份。我常常在想:为什么会有人把孩子当奴隶?啊,也不对,更像个仇人,谁会给孩子无端泼脏水?我真希望我是捡来的,虽然大概率也是被嫌弃的命,但至少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说不定他们实在是被逼无奈才放弃了我。小时候本来我们很要好,后来你就领着她玩去了,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齐江楷愧疚死了,抓抓头,懊悔以前怎么就被洗脑了。其实他印象里,加一是很好相处的孩子,玩起来一点都不娇气。但他爸耳提面命总是要他多照顾佳怡,他就慢慢忽视了加一。
夏加一满意了,小声提醒他:“她肯定又要花言巧语把罪推到我头上,我妈装虚弱,我爸在一旁惆怅叹气。把氛围营造够了,然后不管事实如何,最后就成了我不识大体,我不知好歹。”
“你放心,有我呢!走,我们进去。”
他一步不离地跟着,夏加一刚转头看向阳台,他立刻警惕地绕到她右边,牢牢地盯着她。
正忙着收拾桌子的肖丽珍一见她进来,赶紧丢下抹布去了阳台,把玻璃门锁全扣上了。
“加一啊,想吃点什么,舅妈给你弄。”
夏加一摇头,盯着齐兰芳——齐老师正哭着辩解是因为她这个不懂事的女儿罪大恶极才使得他们提防她,疏远她。
齐晶晶抄着手听了一段,毫不客气地戳穿她:“姑姑,你这记性不行啊!加一从小一口大白牙,整整齐齐,是夏佳怡拔牙补牙好多次。怎么牙齿好的不能吃糖,牙齿烂的天天吃?我记得清清楚楚,夏佳怡经常拿德芙、奥利奥到我们面前炫耀。”
“你也不看看那时候她胖成什么样,妈那样做,都是为了她好。她老撒谎骗钱,爸妈为她操碎了心。现在是看爸妈手里拿不出钱了,所以疯疯癫癫,胡说八道。”
齐晶晶懒得理夏佳怡,直接对上齐兰芳:“姑姑,我记得你们家都是你管钱,有一次爸叫我转账,你说你没开通支付宝,我只能微信给你转。既然你们说得这么有理,那把你微信里的明细拿给大家看看。说句实话,我很不高兴!这次明明提前说了几次,你们还是一分钱不还。我妈问一次,你找爸告状一次,搞得他们天天吵。欠债本来就该还钱,就算有困难,你们这态度也不对吧?刚才就算加一不发火,我也要发火。明明是我们家的钱,到了要用的时候,看尽你们脸色还拿不到,我是真的不爽。别跟我说一家人一家人那套鬼话,两千以下的都没入账,要不然,少说也有十五万。我们把你当家人,你把我们当ATM,凭什么!房子是买到手了,我拿什么去装修?爸妈在朋友那借的钱要还,每个月要还贷,我们根本存不下钱。我舅舅那点养老钱都填在首付里了,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他。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欠了钱,会日夜难安。”
齐瑞安觉得这样咄咄逼人不合适,但女儿奴当惯了,他想开口阻拦又怕再惹她生气。
是啊,钱究竟花到哪去了?夏云早就想说这句了,只是怕得罪人,现在有人冲锋,她当然不会反对。她撇开头,假装没看到夏明康投过来的求助眼神。
齐兰芳下意识地把手机藏到了身后。夏佳怡也慌,故意打岔:“一年一刷新,查得到什么!你们要是不信,看看她现在穿的是什么,新裙子、新鞋子,这CHANEL包是真的,公价涨到七八万了,齐晶晶,你舍得买这么贵的包吗?”
“查得到的。”齐江楷总算找到了上场的机会,一说完这话,立即拿出手机,操作到前年的账目明细,竖起手机,把屏幕亮给大家看。
“大律师,有点常识吧,别说去年了,一五年的账都翻得到,我们就看一八年。我记得当时姑姑说加一读书花费太大,一次找我爸要了两万。后来加一说她没有学费,自己打工赚的生活费也被姑姑拿走给了你。究竟是谁在说谎,靠老天爷判案怕是靠不住,我们就看证据。姑姑,我更愿意相信你,加一年纪小,应该是被外面的世界迷花了眼,大手大脚乱用钱。你把证据摆到她面前,看她还有什么话可说。”
齐江楷尴尬,那事他是帮凶,当初怎么那么糊涂?
齐瑞清听到这,高兴了,也催:“晶晶说得对,加一这孩子老不服管,我们就帮她算算账,让她早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齐瑞安没他这么糊涂,早听明白了,他咳了又咳,试图打圆场。
肖丽珍肯定是要帮女儿的,说:“拿吧,对了,把明康的也拿出来给她看看,免得说有漏洞。”
夏佳怡难忍怒火,悄悄藏了自己的手机,大声说:“你们这是要干嘛,我妈身体不好,你们要对她严刑逼供吗?”
齐兰芳装无力,软软地靠在夏佳怡身上。夏明康脸上滚烫,含含糊糊说:“这么晚了,明天都要上班,该……”
齐瑞清比他上心,焦急地催:“刚才她污蔑你们,这要是传出去,会影响你工作的。你把证据拿出来,以后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拿出来就完了。
齐兰芳急得真咳嗽了,夏佳怡一会拍后背一会抚前胸,趁乱把她的手机收进了自己包里。夏明康赶紧倒水,又叉了一片梨子哄她吃下“润润喉咙”,一家三口忙得不可开交。
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不拿手机。
夏加一始终平静,齐瑞清不淡定了,脸红脖子粗地吼:“佳怡,你妈动不了,你能动吧?把手机拿给我看看,拿来!”
夏佳怡加重语气喊:“舅舅!我没看到啊,妈都这样了,你们只知道手机手机,那手机比妈重要吗?”
齐瑞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咬着牙,懊悔地捶了一下胸口,激动地说:“说家里的钱,全让加一给闹没了,说她在外面早恋,说她在外面惹祸,你们忙着给她了难?,赔进去不少钱,搞得心力交瘁。说她不肯用功,天天在家闹你们,你们苦口婆心讲道理,她完全听不进去。你们说她偷钱,说她不去补课,逃学上网吧打游戏。我全信了,对这孩子恨得咬牙,还瞎出主意:孩子野了心思管不住,实在没办法的话,那就揍一揍。加一,舅舅……”
他满脸愧疚,夏加一毫不动容。这个舅舅是别人眼里的好人,但在她的成长过程中,他是一块滚烫的红烙铁。他带给她的那些伤疤,早就割断了舅甥情,她不可能忘却,也不可能原谅。况且,别看他现在捶胸顿足,假如明天齐兰芳病倒了,他又会化身成那个能为她倾尽所有的好哥哥。
“舅舅错了,你是好孩子,是舅舅糊涂,误会了你。”
夏加一并没有如他所愿地说“没关系”,而是站起来说:“我要走了,不好好上班,下个月就没饭吃。晶晶姐,对不起,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齐晶晶摇头,很温和地说:“不关你的事,我憋了好多天,是要闹一场才解气。”
夏加一走到门口,回头说:“哥,你不用跟着,我不会再做傻事。”
齐江楷一让开,她对着厅里这些人说:“不要给我发转账了,我不会收的。已经欠了你们很多,怎么好意思收。亲人归亲人,平常是应该互帮互助,可大家都是赚的辛苦钱。三千五千就算了,现在晶晶姐要装修,要还贷,梓嘉要买房,以后要结婚,楷哥哥养着外婆还有两个孩子,哪家都缺钱。爸,妈,把莲水名城的房子卖了吧?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真要是说出去,你们一辈子的名声就完了。”
那怎么行?夏明康急得站起来,被愤怒的齐瑞安揪住指责。
夏加一说完就走,齐江楷不放心,跟着进电梯,陪她到车位那。夏加一没有发动车子,说:“你上去吧,记得转播一下后续。”
“好。”
没等多久,进水哥发来信息:晶晶一定要讨账,夏佳怡急了,说那些转账没备注,算赠与,可以不还,叫她去法院告。晶晶气得给了她一耳光,姑姑心疼,要收拾晶晶。伯伯伯母恼火了,叫她们滚出去。
进水哥:我爸总算明白了一次,指着鼻子痛骂他们,还叫我明天到你那去看看,给你买点东西送过去。
一哥:跟你没关系。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挨骂的人不包括他的宝贝妹妹吧?在他心里,你这个儿子可没她重要。
进水哥:你亲外公去得早,姑姑算是他一手带大的,那个,唉,难免糊涂。
一哥:别跟我说什么谅解的屁话,你能包容,我包容不了,我他妈高中被人当交际花看待,全是他的功劳。
进水哥:对不起!
夏加一本想把车开到夏佳怡脸上煞她威风,但现在意义不大了,今晚的收获远超预期。将来……说不定要不了多久,夏佳怡就辉煌腾达了,大家把这些旧账翻篇,又团结起来“教育”她这个一事无成的屌丝。
管他呢,先爽了再说。
“他们出于愧疚,都给我转了账,有的两千,有的五千。”
唐怊帮她倒了杯水,忍着笑说:“那还好,至少他们没有糊涂到底。”
她痛心疾首地说:“我没收,都退还了!”
她就是这样的人,不该要的,再惦记也不会动。
“嗯,”他轻飘飘地应一声,问她,“要不要蓝莓?”
她用力将签子拔出,牛肉全留在了嘴里。她摇头,边嚼边说:“没事,我不怕辣。舅妈做的菜很香,就是烦人精搞事早,我没吃饱,刚才回来碰上烧烤摊开张,没忍住。”
当时为了让吃相匹配仙女裙,没敢发挥,吃得太秀气,半饱就上战场了。果然斯文最吃亏。
辣劲上头的时候感觉最好,根本停不下来,左右开弓,一串接一串。
他笑着点头,落座她对面,拿起她特意帮他点的微辣里脊,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撸串结束,思绪也整理完了。她擦了嘴,收拾完桌子,再次坐回来,总结今晚之行。
“我知道胜利只是短暂的,他们现在气愤难过,但过段时间就会找个过节或者长辈过生日的场合给台阶下。夏佳怡以后会是律师,他们日常遵纪守法,也不想得罪她,生怕将来有什么事需要找她帮忙。就是那个……谁都希望有个当律师、医生、警察的亲戚朋友,关键时候有个主心骨。还有,打断骨头连着筋,做错了事那也是一家人,就像在他们印象里,我顽劣不堪、死不悔改,他们也没有丢开我,所以我能理解。今晚的事,晶晶姐出了大力,她以前也讨厌夏佳怡,不过一个在东冧,一个在扬德,见面次数少。我印象中,她顶多是因为看不惯冷嘲热讽一两句,今晚这么大火力开炮,实在是没想到。”
“能借外力就不要自己上阵。”
“哈哈,有道理。她没有后顾之忧,她是她爸妈的心肝宝贝,身后就有千军万马,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齐江楷送她下楼的时候,她老实承认了“跳楼”这段是假装的。齐江楷笑了笑,只评价她今晚说那句“舅个屁啊”时像个孤勇的战士。
不是像,她本来就是——当一个人明白自己无所依靠的时候,她只能无所畏惧。
“要不要送份礼物感谢她?”
她摇头,有点不自在地说:“我给她包了个大红包,有三千呢,不过齐老师……我妈欠了她们家十几万,这点钱,连零头都不够。舅妈讨了几次,一分都没要到,只能到处借钱。”
道德感使她感觉难堪,但她不能把存款拿出来填坑,她也需要退路,想让生活越过越好。
“那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很好。大律师花的,让大律师去还。”
“对对对,是这么个道理。”
她释然了,把围裙摘了,扯掉垫在领口的纸,垂头检查裙子,还好还好,没有弄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