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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午夜子时,月上亭角,黑风阵阵,群鸦低啼。

      京城的夜晚有宵禁,虽不至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但也守得密不透风,轻易不会发生毛贼强盗一类的勾当。
      现下暑热难当,百姓夜不闭户,门窗大敞,路过的打更人甚至能听见街坊屋里传来熟睡的鼾声。
      打更人拎着一点烛火摇摇晃晃,从街头荡过巷尾。烛影照亮宁府大门,门口守夜的家丁警惕戒备,打更人心道不愧是军伍人家,家风森严,家丁不像仆人,反倒像士兵,目光盯得人心里发寒。打更人不敢多停留,快步走过。
      有这样严格的守卫,想必什么乱子都不?会出的。

      宁府小院内,忽然,一个影子闪过。
      “是谁?”宁寒露梦中惊醒,与窗外爬进来的人四目相对。
      宁寒露惊恐防刚要尖叫,被对方捂住嘴。
      宁铁衣扯下面巾,露出面容:“别叫,是我。”

      “宁铁衣?你去哪儿?”反应过来对方穿的夜行衣,宁寒露震惊,“你要偷跑出去?外边都是巡夜的,你疯了!我要去……”
      宁铁衣再次捂住她的嘴,冷静威胁道:“嘘,小点声。宁寒露,你敢把我的事捅出去,我就把你的事也捅出去。”
      宁寒露挣扎:“我有什么事……”

      “你隔三岔五让你的侍女假借买笔墨,实际上是出去给谁送信呢?”
      宁寒露瞬间哑火。
      宁铁衣很少看见宁寒露这么心虚的样?子,她大多时间都是趾高气昂的,像只骄傲自负的花孔雀,目下无尘,清高倨傲,在她面前一开口,尖酸刻薄的话层出不穷。
      看来她没猜错,宁寒露在偷偷和什么人联系。之前几次在巷口撞见宁寒露的侍女等着什么人的样子,果真是在替宁寒露送信。

      宁寒露慌极了。如果让宁校尉知道她与外男通信,她的腿都会被打断,她立刻闭嘴。

      “小姐,怎么了,你醒了吗?”外间有值夜的侍女听到响动,揉揉眼,带着困意来敲门。
      一门之隔,门内剑拔弩张,又悄无声息。门外侍女的手扶在门上,没听见声音,便要推门而入。

      “我的事你不对外说,你的事我也不对外说,”宁铁衣附在她耳边小声道,伸出一个小指要和她拉钩,“这可以是我们的秘密。”

      宁寒露一口咬在捂她最嘴手上,打掉那只小指,恶狠狠地盯着宁铁衣的脸,一字一顿对外间的侍女道:“无事,是我做噩梦了。”

      合拢的门纹丝不动,外间窸窸窣窣,微弱的烛光复又熄灭,听到侍女重新睡下的动静,宁铁衣满意道:“这不是很乖?下次不要这么大惊小怪了。”
      “下次?你还敢有下次?!”宁寒露不敢置信,压低了声音怒吼,“你若是被父亲抓到,腿都会打断,我绝不帮你遮掩!你别想拉我下水!”

      “谁让你的屋子离院墙这么近,想避开守夜的家丁出府,只能从你屋子里绕。”宁铁衣满不在乎,又吓唬她,“你若不帮我遮掩,我若是会被打得供出来点什么……我自己也说不好。放心,我下次动静小点,不吵醒你。”

      宁寒露被死死拿住七寸,想把人从床上掀下去,没掀动,崩溃地推了她一把:“要滚赶紧滚!别脏了我的被子!我明儿就找人把我屋的窗户封上,门也给锁死……我最讨厌你了!!宁铁衣!”

      ***

      树影婆娑,值守的士兵揉了揉眼,恍惚间他感觉有个人影闪过,转眼,一切恢复如初,好似是看错一般。

      夜晚静谧,夏日的风吹过太平湖,带着某种熟透的花香气,穿过高墙矮楼,送到四季苍青的石山上,吹散一丝闷热的暑气。
      石山的夜,静得能听见露珠凝结的声音。

      长长石阶绵延不绝,有人拾级而上。

      “姑娘因何而来?”

      来人正是宁铁衣,她一身黑色劲装,头发挽得干练,半张脸让面巾遮去,闻言拢了拢外袍,扬声道:“我听人说,肃杀之时,可到绮梅亭赏景。”
      “眼下大武朝正是隆冬肃杀之际,我来见识此处有何风景。”

      说完,宁铁衣将手中御赐的玉骨冰绸扇展开,搁在亭中石桌上:“信物在此,请出来一见。”
      亭中的黑影晃了一下,走入清明月色中。

      此人宁铁衣识得。
      当日御书房答对,她曾在书房外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许是习武之人生性敏感,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宁铁衣本能感觉到,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周公子指尖描摹过折扇,扇子上是一副画得十分精美的山水图,仔细分辨,图中景象正是他们如今正在的石山绮梅亭。
      亭上落着一轮圆圆的月亮。

      “月圆无缺,是今月十五,月过中天,正是子时。”
      居然在扇子画上了密会的时间地点。

      周公子不由暗叹:“某平生见过不少天资绝顶的人物,但陛下的聪慧着实不一般。”
      身边被叶闞安插满了奸细,还能用种种机巧的方式暗渡陈仓,先后搭上他们两个人,不可不谓胆大心细。

      周公子一向自比千里良驹,苦于没有效力的伯乐,只恨没有生逢乱世做个青史留名的谋臣,只能沦落至市井里靠写话本子挣钱糊口。
      宋然的召见改变了他的人生。

      这个小皇帝,看上去体弱多病,却有一颗比谁都强大的心脏,和绝对缜密的心思。
      天赐良主,周公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当然,能在三言两语之间领悟皇帝的暗示,并且从京城里绕过守卫的重重包围来到石山,眼前这姑娘非同小可。

      周公子收敛了心神,对宁铁衣郑重一礼:“在下周泽,姑娘唤我周公子便可。”
      宁铁衣干脆利落地拱手还礼:“宁铁衣。”

      “姑娘聪颖,许多事不必我讲也明白,陛下只托我问姑娘一句话。”
      “请讲。”

      周公子目光灼灼,盯着宁铁衣:“敢问姑娘想好了要迈出这一步吗?”
      “你若此刻回去,我可当作你从没来过,你依旧做你的宁府二小姐,将来许配一桩好婚事,与这趟浑水没有半分瓜葛。”
      “你如今后悔还来得及。”

      宁铁衣散漫一笑。
      “我从不临阵脱逃。”

      进宫一趟,宁铁衣看出皇帝如今很多事情有心无力,职权被架空得七七八八,不必细想也知道是受叶闞掣肘。皇帝派系力量单薄,想要绝地反击只怕难于登天。
      此刻加入陛下麾下,实在不明智。

      但她敢来,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与其在那个人心凉薄的宁府任人鱼肉,不如放手一搏,闯出自己的天下。
      比起窝囊的活,她要痛快的死。

      周公子也笑笑:“如此便好,我也可将陛下交代的事务转交给你了。”
      宁铁衣直截了当道:“可是剑舞队一事?陛下可是要我训一支能杀人的舞姬出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周公子赞同点头:“舞队的人我已经挑好了,明日便能送到你手上,我于武艺一窍不通,还要多劳烦姑娘。”

      “陛下决定要对叶闞动手了?”宁铁衣眼底闪过一丝寒芒。
      周公子不答反问:“姑娘为何这么觉得?雍王身居要职,怎可轻易杀得。”

      宁铁衣不解,以她看来,叶闞身上没有武功,即便是他儿子叶由的武功麻烦点,但也不是杀不了,这等叛臣贼子还要留着过年吗?

      周公子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杀一个叶闞容易,但这些年来陛下不曾亲政,朝中种种势力相互勾结,在其位不谋其政,官官相护,鱼肉百姓,才是武朝最深的病结,倘若没有摸清其中深浅,就算杀了叶闞,也会冒出来下一个李闞张闞王闞……陛下即使走出了宫廷高墙,也会被困在龙椅之上,受人蒙蔽,如痴如聋。”

      说到这,周公子正色道:“这也和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有关。”
      “陛下命我等成立一个江湖组织,名为天眼,渗透于市井三道九流之中,探听天下各路消息。”
      “表面上,天眼以镖局作为遮掩,这些镖师和总镖头便充当消息来往交递的门户,因此,除了武艺高强外,这些人还得对陛下绝对忠诚,不能有丝毫错漏,除了姑娘,陛下想不到谁能担此大任。”
      宁铁衣了然:“原来陛下的棋盘已经布置到宫外,只是我未曾做过镖局生意,只怕要陛下失望。”
      周公子笑笑:“买卖这等红尘俗事,不敢劳烦姑娘操心,有我在,姑娘只管调教人手便是。”

      “在那之前,我也有一话要问公子。”宁铁衣道。
      周公子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温谦道:“姑娘请讲。”
      “公子又为何投靠陛下呢?”

      宁铁衣一直在观察周泽。这人虽然举手投足温文尔雅,但仔细分辨就会发现,他更像是伪装成兔子的狐狸,披上了一副好好先生的皮囊。
      精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看起来赔本的买卖呢?
      同为皇帝麾下,宁铁衣也得对这位同僚多加了解才能放心。

      周公子抿唇,笑的温文尔雅:“说来惭愧,某生性好赌,可惜钱庄的赌桌上装的都是金银财宝,赌起来没什么趣味。”
      那双眯起来时人畜无害的狐狸眼微微睁开些,露出几许难以察觉的癫狂:
      “要赌,便该押上自己身家性命,去赌这天下大势。”

      “真是个疯子。”

      周公子哈哈大笑:“彼此彼此!姑娘背弃家族,投靠陛下为自己谋得出仕之路,一介女子之身要与天下男儿争个高低,难道不疯吗?”
      宁铁衣勾唇莞尔,显得格外生动:“不错,京城里时兴的粉衣绿裙我早就穿腻了,只盼陛下赐我柄重剑,斩去天下逆臣的头颅,用鲜血染出匹新色来!”

      “轰隆!”
      远处惊雷乍响,轰鸣声自天际滚滚而来,乌云低垂,遮星蔽月,翻滚的云层间有雷光隐约,暴雨将至。

      “要变天了。”
      宋然倚在窗户前,望着远处嘟嘟囔囔。
      夏季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闷沉了大半个月的京城迎来夏季第一场雨,迎面吹来的风夹杂湿润水汽,没凉快一会儿,宋然的头就开始疼了,呼吸有些困难。

      “什么破身子……一点凉都受不得。”

      宋然揉着脑袋关紧门窗,屋里闷热得难受,他索性除了鞋袜,赤脚躺在床上,放下床帘,敞开了衣衫凉快。

      雨点落下来,一开始淅淅沥沥,逐渐密集,啪啪哒哒敲在屋檐窗棂上。
      宋然听着雨声,昏昏沉沉要睡过去,忽然被两声不轻不重的“扑通”声惊醒。
      是什么物体砸到地面上的声音。

      宋然听见动静,眼睛也懒得睁,慢悠悠道:
      “小侯爷好准时,朕以为你不来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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