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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云要在我的赏春园借住,而谢滔也赖着不走,我这小小院子瞬时拥挤了起来。
原本赏春园只有三个厢房,一个我住,一个闲置的客房,另一个是给小厮们住的房间。
他们两个一来,赏春园的房间都不够用了。
我初时将谢滔安排在客厢,让洛云与我睡在一处。不料半夜三更,谢滔竟突然打上门来,将我和洛云好好睡着的床榻都踹塌了,整个房间被破坏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我灰头土脸地从洛云怀里爬起来,恶狠狠地瞪始作俑者,谢滔却一身黑衣立在尘土中,脸上竟然还是笑盈盈的。
“这下你不想和我睡,也必须得和我一起睡了。”他笑着说。
我觉得十分荒谬,不欲遂他意,索性收拾收拾衣服,直接搬到师兄的住处去了。
临走前,我对谢滔道:“赏春园的卧房被你拆了一个,现在只有两个了。你若是不想和小厮们一块儿睡,就和洛云一起吧。”
谢滔的脸色变了又变,精彩纷呈。洛云同样也黑着脸。
我见谢滔的模样,很怀疑他心里正在打算,要去将师兄的房间也拆了。
于是我警告这个魔头:“你再敢闹事,我就将你从合欢宗赶出去。我说到做到。”
半夜吵醒师兄,我很愧疚。
幸好师兄性情温和,半点不耐烦的神色也没有。我把枕头与师兄的并排放在一起,瞧了又瞧,感觉很有些小时候的味道。
在我还小的时候,就经常这样与师兄睡在一处,师兄博学多才,会在睡前讲很多有趣的见闻和故事给我听。
我年满十八之后,也与师兄一起住过一段时间,回想起那段时光,依旧是快乐而充实的。
我缩进被子里,看着师兄把烛火灭了两盏,忽然心绪涌动,很有倾诉的冲动,于是长叹了一口气,道:“长大之后,烦恼越来越多,还是小的时候好一些。”
以前,只需要认真学习功法理论,听从师父讲学,和师兄师姐们下山买吃的,日子就一天天平静地过去。
而现在,不仅要躲着让我伤心的人,还有各种各样的烦心事,让我时常觉得倦乏疲累。
这么多年,修为没有长进多少,烦恼倒是成堆地增加。
师兄闻言,伸手抚摸了一下我的头发,轻声说:“烦恼若无法可解,就随它去吧。”
我很沮丧,翻了个身,看着师兄的面庞,问:“真就无法可解吗?”
师兄也睡下,给我掖了掖被角,说:“小香,这世间之事,本就不是都有法可解的。”
“你如果想不明白,也不必硬想。”师兄又道:“你的心想怎样做,就怎么去做。”
我听着师兄的话,逐渐有了些许困意,含糊地嗯了一声。
师兄说的有道理……我理不清烦恼,其实也可以不必去强行理清,或许让我出去走走,就会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答案……
抱着这样的念头,第二天醒来,我用过早膳后,我告别师兄,径直下了山。
谢滔和洛云实在是烦人,我暂时不想理会他们。这些天的烦恼太多繁杂,我如今一概不去深思,只随着自己的心而走。
我又来到了青云山。
自在殿里依旧熙熙攘攘,我很熟练地从小沙弥手里接过香,跪在正中的金身佛像前拜了三下,心中一片宁静,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没有求。
上过香后,小沙弥就到我跟前来,对我道:“容香公子,佛子大人听说您来了,请您过去品茶。”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殿深处而去。
上次离开青云山,我心头乱成一锅粥,全然不敢细想那夜佛子的动作、神态和言语。
而今日到来,我虽仍有几分紧张,却坦然许多。
佛子正在殿中手抄经书,见我进来,将笔搁下,道:“许久不见,你似乎瘦了些许。”
我与佛子,确有几个月没有见了。
我瘦了吗?难道是在人界吃得太少了?
我坐在佛子对面,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沏茶,又抬眼望了一眼窗台。
窗台上的那株插在瓷瓶里的桃花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枝合欢。
已经算是入冬了,这合欢还开得漂亮,应是佛子用了灵力滋养的缘故。
我无端又想起方宛白说的话来,方宛白说,寒冰洞前的桃花开了。这个季节,桃花怎么会自己开呢?定是他自己催发了花枝,还想写信诓我过去看。
“上次匆匆一别,你说宗门中有急事要处理。”佛子忽然又开口说话,一双湛蓝的眸子很柔和地看着我:“如今可是处理好了?”
我手指捏了捏袖口,在佛子的注视中,鼓起勇气道:“那晚我是骗你的,我没有急事要处理,只是不想再待在你厢房中了。”
长孙鹤沏茶的动作一顿,眸中有几分意外的神色。
“我可否询问一句,为什么吗?”他道。
我挺直腰身,迎着他的目光,说出了那个埋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因为我……我喜欢你,佛子,你对我那样好,我怕我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佛子把手里的紫砂茶壶放下了。
“我今日来,其实也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我一鼓作气,索性通通说了出来:“我对你抱有那样的心思,实为不敬。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以后不会再来自在殿看你了,这份喜欢我会放在心里,你不要为我困扰,应专心修炼才是。”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其实我是有点难过的。
我已经喜欢佛子那么多年,但也是时候放下了。我不想别人为我伤心,也不想再为其他人伤心了。
我想抛却这些烦恼,重新做回一个快乐的人。
听完我的话,佛子却沉默了很久。
我以为他嫌我冒犯,在佛门清净之地说这样的话,不由得不知所措,连茶也没喝一口,就赶忙起身,道:“我、我先走了……”
“容香。”长孙鹤突然也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我不解地与他对视。
佛子的神情很复杂,那双蓝眸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是到最后,他只是微微动了动薄唇,问:“你能留在青云山吗?”
我为何要留在青云山?青云山是无量宗的地方,我又不是无量宗的弟子。
长孙鹤的表现太过不寻常,我停住了脚步,望着他的脸,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佛子久久地凝视我,在一殿静寂中,他垂下长睫,低低道:“容香,我同样心悦于你。请不要就这样离开青云山,不要……将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