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与唐池初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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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似乎，雪本该就是红色的。
才九岁的孩子坐在大雪中央，院子里横七八躺的都是残肢断骸。
冻红的小手里捏着一把锋利小刀，那原本是救死扶伤的医刀，在他手里却成了夺走三十二条人命的邪兵。
小男孩神色木然，脸上好几道血痕顺着眼角流进蓝衣领子。
他呆呆跪坐在漫天苍茫之间，静静等待着霜寒将自己带走。
龚宅大门忽然被谁推开，吱呀一声打破了冰天雪地里的血腥味。
小男孩脑袋动了一下，尔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面对门外来人露出死气沉沉的眸子，像个行尸走肉一般缓缓将医刀架上了自己脖子。
恍惚中，他好像听见腰间那从来没有响过的手摇风铃响了一声。
在这一声空灵里，唐池踏雪而来，对他莞尔一笑，“思愿，别怕。”
*
苟先教寨子前。
陶因闻言，猛转回头，向来从容淡定的他，此刻脸上难得浮现出慌乱。
“师父……这……”
不管裴管家有何私心，至少他这么多年来对陶因的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
陶因自然不愿意对照顾了自己这么久的老人家下手。
可唐池脸上的神色已近乎恶煞，陶因只犹豫了一瞬，便被一个怒目圆睁的狠毒眼神猛地瞪住。
“陶思愿！给我杀了他！”
陶因闭眼深吸一口气，这次没有再迟疑。
“裴爷爷……对不起……”
祝愿也见此，暗自沉眸“啧”了一声，尾音未落便绕过路碑冲了出去。
“陶小因！住手！你以后会后悔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出去，许是因为压根儿没时间思考，自然而然之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直到下意识喊出这句话，他才后知后觉，明白了自己如此选择的原因。
因为陶因太年轻，不懂人生漫漫。
祝愿也只与他相处了两三天，却看得清他虽明面上出尘脱俗无欲无求，但其实是个认真到极致的人。
这样的人，一旦被某件事情变成针扎在心里，就一辈子都拔不出来。
他不能杀老裴。
老裴会死，但他的良心不会死。
最后他只会带着自己的良心，和老裴一起死。
祝愿也不希望他因一时的不清醒而悔恨终生。
“陶小因！不能杀他！”
听见祝愿也的呼喊，陶因下意识停下了伸手去掐老裴脖子的动作，楞楞转头朝祝愿也看了过来。
一起转来目光的还有唐池，老裴，张枕与唐佳乐。
唐池隐隐还在笑，笑容愈发阴寒冷厉，却在看见祝愿也的那一刻忽然敛了一切神色，眼神变得复杂而深邃。
他好像透过祝愿也，看见了其他什么人。
一抹旧时苍老的光芒从他瞳孔中闪过，竟有几分深情，衬得方才那恶毒阴笑的人仿佛不是他。
“你是什么人。”
良久，他才缓缓从神秘的复杂情绪里走出来，复又是冷漠，平静，而阴狠的模样。
“张子年的朋友。”
祝愿也如此介绍自己时，张枕双目瞪大，有种被人拉出来当挡箭牌的感觉。
而祝愿也冲他露出两排白牙，眨了眨眼，这挡箭牌用起来丝毫没在客气的。
唐池认出了左相府的侍女服，视线稍稍转向祝愿也方才冲出来的方向，眼中意味十分微妙。
章湘和魏云衣躲在路碑后相互握着对方一只手，明知已经被发现了却仍不敢轻易露面。
唐池总是能透过蛛丝马迹发现事情原本的样子。
“左相大人与贵妃在抓的人，就是你们两个吧？
“呵，竟然躲在我真御山庄。”
他并没有因此发怒，语气里反而有种真心夸赞他们的味道。
“够聪明，也够勇敢，能骗我一时已经很厉害了。”
他忽然看向陶因。
之前本就看穿了陶因有秘密在隐瞒，现在直接明白了他隐瞒的秘密是什么。
陶因躲闪着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神色里带有歉意与愧疚。
“师父……”
意外的，唐池并没有追究陶因的罪责，而是再次严肃下达命令。
“思愿，动手！”
陶因心中的犹疑被愧疚抹平，这次下手十分干脆，在唐池话音落下后一把掐住老裴的脖子就往死里用力。
祝愿也见状双瞳骤缩，“陶小因！他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啊！他还对你那么好！不能是你来杀了他！！”
陶因看着面前因窒息而满脸胀红的可怜老人，再被祝愿也这么提醒，手指隐隐松了些力道。
老裴眼珠子往外瞪，痛苦地望着陶因，双手起初还能无力挣扎，这会渐渐地连抬都抬不起来，直接软塌塌垂在身体左右两侧。
“姥爷！！！”
唐佳乐撕心裂肺的呼喊哀求对唐池来说没有半点作用。
她这声姥爷，也不知到底是在喊老裴，还是唐池。
“不要啊！不要伤害裴爷爷！！！思愿！快住手！！思愿！！陶思愿！陶因！！！啊啊啊！！！”
张枕死死拉着才没叫她冲过去，“唐佳乐！别再找死了！你现在只害死一个老裴！你再闹！连你爹娘也要搭进去！！”
张枕竟是这么些人当中，最了解唐池的一个，提前预料到了惹恼唐池的下场。
可即使如此，他也只能看懂唐池一分。
剩下的九分，就像唐池皮肤下的内脏，除非剥皮刮骨，否则谁也看不透唐池这张皮相下到底是个什么颜色的心。
陶因微微侧眸扫了张枕和唐佳乐一眼。
经张枕这么一点，他也意识到，若想保住大师兄一家，牺牲老裴一个人是目前来说最小的代价。
明白这一点后，他再也没有半分手软。
而老裴嘴角露出一抹笑，竟似情愿赴死，用生命去保护唐荷菁与唐佳乐。
渐渐地，就连唐佳乐都明白了其中利害，放弃了哀求。
她无助瘫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老裴一点点失去呼吸。
每个人都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仿佛只要老裴一死，唐池就能心软放过唐佳乐与唐荷菁，这段脆弱的父女祖孙之情还来得及挽救。
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只要老裴，从此消失。
“不行！！”
偏就这个时候，祝愿也扬声大喊，依然在坚持阻止陶思愿。
“陶小因！不能是你杀了他！！”
他的重点很明显——老裴死不死他不在乎，但不可以死在陶因手中。
话音落下，他直接冲上前按住陶因肩膀，另一只手拨开陶因的手臂，在老裴彻底断了呼吸前最后一秒将其解救出来。
唐池见状，横眉一怒，冷声指挥道：“思愿，他轻功很快，不要被他影响，记住自己的目标。”
陶因点点头，迅速进入战斗状态重新朝老裴抓去。
祝愿也回身抓住老裴双肩用力往后一拖，极限躲开了陶因的进攻。
陶因抓了个空，抬眸盯住祝愿也，明明看上去没什么表情，却叫祝愿也在那双圆润润的大眼睛里读出了一丝疑惑。
他似乎陷入了自我怀疑，不明白祝愿也怎么忽然就变得比自己厉害了。
祝愿也趁他一瞬间愣神的功夫拉起老裴往张枕身边推，大喊：“带裴管家和唐佳乐走！！陶小因和唐池都交给我！！”
张枕反应甚快，稳稳接住踉踉跄跄的老裴，尔后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直接架着老裴的胳膊迅速开跑。
祝愿也没了后顾之忧，再一回头，沉沉的目光落在陶因脸上，冷声道：“陶小因，你可真不听话，改日我定会在你祖母面前告上一状！”
陶因没搭理他，试图绕过他去追老裴。
祝愿也一步侧跨拦在他面前，二人只对视了一眼便立即开打。
陶因速度敏捷灵活，祝愿也并不能轻松将其制服，不过每次陶因用侧掌斩过来时，祝愿也都会找机会擒住他的手。
二人皆十分冷静，不敢轻敌，一边试探一边寻找对方的弱点。
不过祝愿也七十年武龄在十几年武龄面前，相当于没有弱点。
陶因熟练地进攻，对祝愿也步步紧逼，看似占据了上风，却在准备最后扫腿一击时，被祝愿也绕到身后推了一掌。
他翻了个跟头才没摔倒，但彻底乱了节奏。
祝愿也乘胜追击，冲至他面前一掌扫了过去。
只差分厘便可击中陶因头维穴把他打晕。
偏在最后一刻，唐池的暗器从陶因脸前一闪而过，险些扎中祝愿也打过来的手掌。
好在祝愿也反应迅敏及时撤掌，才没中那转着叶片的飞镖暗器。
他旋即退步站定抬头，而陶因望着他呆呆眨了眨眼睛，又是一副不明所以的眼神，似在心中复盘，想搞明白刚刚为什么输了一招，但盘不出个所以然来，因而面露茫然之态。
祝愿也的注意力落到他左脸。
看见一只漂亮的眼睛下方，雪白皮肤之上，突兀地多出了一道由浅及深的笔直的血痕。
祝愿也原本只觉得可惜，可惜没一招敲晕这小子，眼下看见伤痕怒火中烧，猛转头恶狠狠瞪向唐池。
“你就只会偷袭吗？要点脸！！”
他心中狂怒：明明我只想控制住陶小因，万分小心翼翼地怕伤到他，而你却打着救他的旗号给他脸上来了一道！怎么舍得啊！！万一毁容怎么办！！
“唐池！有种跟我单挑！！”
然而饱经世事沧桑的唐池哪里会轻易中这激将法，他甚至看出了祝愿也无意伤害陶因，于是特意救下陶因，欲利用陶因牵扯祝愿也，自己则转身盯住张枕老裴唐佳乐。
咻的一声，又一暗器从他手中射出，这次正中老裴后胸口，深深嵌入血肉只露出镖叶一角。
呃啊！
老裴一声痛苦尖叫让张枕和唐佳乐同时发现他中了飞镖，二人却不敢停下来查看伤势，默契地继续架着老裴努力逃命。
祝愿也见状气得肺都快炸了，二话不说欲冲过去狠狠揍一顿唐池。
但陶因拔剑横抵在祝愿也胸前，硬将他拦下了。
祝愿也滞住动作，牙关来回摩擦，咬唇瞪住陶因，表情愤怒到无语，恨铁不成钢地怒吼道：“陶思愿！你真是蠢得透顶！！”
陶因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何被骂，却也不在乎，用口型不出声地偷偷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去～画清堂～”
好嘛，别的都不重要，光惦记这一件事情呢。
祝愿也气得两眼一翻，连忙给自己掐了把人中。
这时，唐池已经朝张枕三人追去，像饿狼一样向着已经没有反抗能力的猎物步步逼近。
祝愿也忽而瞳光一冷，瞳孔在阳光下隐隐散发着墨绿色阴郁气息，“陶小因，我不跟你玩儿咯。”
话音刚落，陶因几乎没有半点可以思考的余地，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祝愿也点中了睡穴。
祝愿也托着他的肩膀将他轻轻放倒在地，顺手拿走了他的剑，目光旋即落在唐池身上。
唐池感到背后突然冒出了凉意，转头时，肌肉记忆引导着他下意识展臂后仰，正好躲开于他眼前划出光影的玄铁长剑。
长剑斩落的几根睫毛在空气中被秋风卷走。
唐池尚未站稳，祝愿也已再次执剑袭至他身前。
刺耳的兵器摩擦声吸引了张枕回头，他停下脚步，远远看见祝愿也和唐池持剑而立，两人身上都血痕累累。
唐池手中的长剑滴答滴答落着鲜血，但明显祝愿也剑上的血更多一些，几乎坠连成了线。
唐池低头看了眼剑上的血珠，明明输给比自己年轻这么多的人，他反倒能笑得出来。
森冷笑意令人不寒而栗。
他轻飘飘抬眸看向祝愿也，张嘴发出三个微弱的音节。
没人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祝愿也却通过口型辨别出了那三个字。
“麒，麟，血”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与唐池初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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