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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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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
赵瑄单指抵住薄唇,在祝愿也开口呼唤“阿爹”前打住了他的声音。
最初的激动褪去后,此时赵瑄无比冷静,“跟你一起来的,都是画清堂的人吗?”
祝愿也回头看了眼陶因等人,发现周围已经安静下来。
石室里的三个人,以及隔壁扁洞后的钱珞雅,都正悄无声气凝视着他的一言一行。
每个人的眼里都充满了疑问与惊奇。
他这才稍微稳下些情绪,沉了口气,再次回头回答赵瑄:“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但只有魏姑娘是画清堂弟子。”
赵瑄走到扁洞前,视线绕过祝愿也的脑袋,透过扁长的洞口打量外面情况。
祝愿也从他眼底深处看见了还如七十年前一样的尊贵与孤傲。
做过九五至尊的人,即使沦为阶下囚,身上仍有挥之不去的辉煌。
一身灰色棉中衣下,胸膛依旧挺拔。
祝愿也忍不住打量他,发现与蓬头垢面的钱珞雅不同,他脸上没有杂乱的胡子,乌黑柔软的青丝绑得干净整齐,像是经常修整打扮过的状态。
修长而分明的轮廓,标准凤目,浓密长眉,在王者之气的加持下,整个人性感而不张扬,有着会令人不由自主心生敬畏的漂亮。
章湘说过,传言中建祖皇帝赵瑄被誉为大景第一美人,但他的画像实在太美了,美得让她怀疑是不是真人啊?
该不会是画师想象着传说瞎画的吧?
呵……只有祝愿也知道,那画出来的美,不及他阿爹万分之一。
他喜欢阿爹的样子,总会可惜自己长得不像他。
此刻,他只恨章湘不在这里,不然一定要让她仔仔细细看清楚!到底是画好看,还是真人更美!!!
在祝愿也打量赵瑄的同时,赵瑄也看清了石室里另外三人的模样。
“愿儿,他们知道你是谁吗?”
赵瑄说话声音很小,怕被人听见。
但他的话音天然就有股询问般的威压,再小声也挥之不去。
明明顶着一副皮相骨相都柔美到极致的脸,话里话外却暗含冷酷与威严。
祝愿也也跟着压低嗓子,声音小得像苍蝇嗡嗡叫,“只有一个知道,是那个个子稍高些的男孩子。”
赵瑄顺着他的话音看向张枕,语气始终平得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看来你很信任他。”
祝愿也忙道:“另外两个我也信任,只是我还不想让他们知道……”
赵瑄收回视线,目光与祝愿也平视,安静对视须臾,他笑了笑,“和我一样高。”
祝愿也苦笑,笑着笑着流出一滴眼泪。
七十年后重逢,他却不敢叫一声“阿爹”。
“我,我来晚了……”
沉痛良久,他只憋出这么一句话。
赵瑄摇摇头,却道:“你不该回来。”
“可当年你并不想让我离开。”
“那是因为我太自私了,我想留下你,是有目的的。”
“阿爹……”
终于,祝愿也还是唤出了声。
好在声音很小,谁都没听见,就连赵瑄都只听了个半清半楚。
祝愿也深吸一口鼻子,擦去眼泪,看了看周围,认真道:“先不说这些,这门怎么开,我救你出来。”
赵瑄冷静地打断他,“没用的,就算你打开了门,也打不开我身上的镣铐,钥匙只有一把。”
祝愿也停止寻找石门弱点的动作,眼眶忽然越来越红,声色隐忍着怨恨,“谁把你们关在这里?关了多久?”
“是林缘心把我关在这里……但现在,钥匙应该在章叶儿手上。”
但赵瑄依然冷静,冷静得不像是个被关了七十年的人。
反观隔壁钱珞雅,都快疯了。
祝愿也皱眉重复了遍“林缘心”的名字,心中震惊:唐池送进宫的前皇后林缘心?!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啊!!
在他满目疑惑间,赵瑄轻微眯了眯眼睛,又问,“对了,你见过章叶儿了吗?”
祝愿也在这句问话里听出一丝微妙与悬疑,但由于对方是阿爹,他没有思虑太多,直接回答:“见过,一个打人很疼的疯婆子。”
“呵。”
赵瑄忽而失笑,“看来你还不知道她是谁。”
祝愿也道:“知道啊,章家的老五,现在一手遮天的贵妃娘娘嘛。”
赵瑄勾起唇角,笑窝神秘,“对,就是她。”
他话音落下,祝愿也听后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明明这里也没有风,怎么就忽然有些冷呢。
叮叮当当……铁链晃荡……
赵瑄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几乎贴上扁洞洞口,声色幽魅地对祝愿也说:“愿儿,要救我出去,就得杀了章叶儿,拿到钥匙。”
祝愿也微愣。
赵瑄继续诱导:“我被她们关在这里七十年,我恨她,愿儿,你去替我杀了她。”
赵瑄的话里没有恨意,只有杀意与戾气。
明明如此平静,却又如此震耳欲聋。
祝愿也双手死死抓着洞口,嘴里碎念“七十年……七十年……”
他眼里的血丝愈发明显,那是为赵瑄感到痛心的怒火在燃烧。
“好。”
他松了双手,沉声答应,“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赵瑄满意一笑,笑意更幽,“去吧,我等你带钥匙回来。”
祝愿也坚定地叹了口气,“嗯,我很快就回来!”
他转身,目光看向魏云衣,“先回去,我们现在救不了他们。”
“可……”
魏云衣抬手欲言又止,而祝愿也已经甩袖走出石室。
陶因与张枕对视一眼,匆忙跟了出去。
魏云衣也没有办法,草草留下几句安慰后也离开此处。
“老堂主,我会想办法救你的,您先别着急,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钱珞雅一开始虽情绪激动,现在倒是不着急,反倒兴奋难掩,点头嗯啊应是。
四人走后,赵瑄脸色阴沉,黑暗中宛如魑魅。
他诡笑着,对钱珞雅说:“阿雅,高兴吗。”
钱珞雅重重点头,晃得铁链噼里啪啦响。
然赵瑄负手静静站在小小的洞口,安静中透着邪气,亦如他没有音调的话语,“祝楠悔,你玩够了,可我的游戏,才刚开始。”
*
“祝愿也!等等我!”
陶因踏过绳索,快步追到祝愿也身边拉住他手臂,“他是谁啊?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祝愿也下意识甩开他的手。
一句“关你什么事!”噎在喉咙里及时止住了。
因为赵瑄受的罪,他开始讨厌人类。
无差别讨厌除了阿爹以外的每一个人类!
司节说的果然没错,人类都这么龌龊恶心,只为了一点欲望,就会不择手段地伤害同类。
此刻,他看见的陶因不仅仅是陶因,更是他身上关于唐池的影子,正是那个送林缘心进宫的唐池!
但陶因微微轻蹙的眉宇落到他眼中时,又令他一瞬间恢复理智。
陶因手愣在半空,闪着月光的眸子有些可怜,“祝愿也?”
祝愿也放下手,深呼吸,努力按下烦躁情绪,终是不舍得对这么漂亮的人发脾气,“陶思愿,别跟着我了。”
张枕举着火把与魏云衣一起赶过来,二人没注意到祝愿也现在情绪不对劲,开口急慌慌地催促问话。
张枕:“祝愿也,那男的谁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们说清楚啊!”
魏云衣:“你们刚刚说了那么多,他肯定认识你,我好像听见你们说要找什么钥匙?你有办法救他们是吗?”
祝愿也克制着脾气,忍得胸口大幅度起伏,“行了行了,别问了!我不会说的!云衣,你别管了,等我找到钥匙,我会帮你把钱珞雅送回画清堂,别的事情别问,也别管!”
这不耐烦的语气让张枕与魏云衣有些震惊,皆感到不悦。
气氛忽然变得紧张,似乎一点就炸。
陶因却淡定掏出地图,抢在他们吵起来之前冷不丁开口:“那我们现在下山?”
也不知他是心大,还是反应迟钝,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完全没把祝愿也的脾气放在心里,而是低头自顾自观察地图说:“好像是走这边,你们跟紧我。”
张枕和魏云衣虽心里有气,终究还是因为陶因的打岔而忍了下去。
祝愿也回过味来,心头微一咯噔,满心懊恼。
“小因!”
他连忙跑到陶因前面,面对着陶因倒退走路,为他拨开可能有毒的草丛,苦笑了笑问:“你不生我气啊?”
陶因借着月色专注地盯着地图,没搭理他。
祝愿也以为他没听清,凑近些说:“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凶你。”
他还是没有理会。
好吧,祝愿也这下看出来了,他不是不生气,他只是生闷气。
祝愿也不再自讨没趣,离远了些默默走在最前方。
张枕和魏云衣跟在陶因身后,一路上都没有再说什么。
下了山,各自回寝舍。
祝愿也分明看见陶因翻墙离开了书院,大抵是要回真御山庄向唐池复命。
他倒是一点儿不避讳,完全不怕被祝愿也瞧见。
祝愿也没多管,独自回寝舍。
谢亦对于他总是很晚回来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
“师兄,你又干嘛去了?”
祝愿也走到他床边,趁他昏昏沉沉时往他枕头底下塞了什么东西,“帮我保管一下。”
谢亦翻了个身,拖着长音“嗯”了一声,但似乎压根没有听清祝愿也说了什么……
祝愿也回自己床上休息,在床边呆呆坐了许久才躺下。
天亮后,谢亦去上课,祝愿也束整马尾,换上自己的衣服,背上赵瑄送的弓,袖中藏好短刀,离开书院径直朝左相府赶去。
长长的,逢着补丁的灰色对襟开衫为他遮掩了绑在大腿边的羽箭筒,竹包里什么也没放,只有一顶宽大的栗色毛线帽子。
他来到左相府门前,告知守门府卫自己来寻贵妃。
府卫通报过后,客客气气请他进去。
“祝公子,跟我来吧,娘娘已经等你很久了。”
祝愿也脸色微沉,进府前观察一番四周,“嗯。”
不日便是霜降,天气越来越凉。
这是他第三次来左相府。
间隔并不算很久,但每次来,风景似乎都不大相同。
院子里,章叶儿褪去了繁杂华服,只身着明艳利落的亮紫色齐胸襦裙,外加一条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的毛做成的披肩。
祝愿也跟在侍卫身后,沉着脸一点点朝她走近。
她窝在紫檀摇椅中,闭着眼睛舒舒服服晒太阳,时不时伸出手,便有侍女把洗干净并去了核的荔枝肉递到她手中。
“娘娘,他来了。”
领路的侍卫把祝愿也带过来,旋即示意侍女和自己一起退下。
祝愿也见章叶儿如此心大,身边都不留人保护,心道要刺杀她简直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