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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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坡县一中的环境，和苏问雪设想的差不多。
这里的条件不如她原来念的深城高中，处处透出陈旧的气息，但目之所及，教学楼，操场，跑道，绿荫，甚至一块小小的公告栏，没一处是坏了不修的。
总之，这间高中把一分钱掰成十份，都用在了刀口上。
“你在几班？”
“还不知道。”
苏问雪收回目光，刚才她没注意，下雪的天，秦淮额上还挂着汗。几缕黑发凝在眉间，多了点亲近感，更像邻居家哥哥。
不过他弄成这样，是因为她占了他的马，他只能靠双腿走路到校，怎可能不累？
晚上回家时，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步行。
“办公区在那一栋，高三老师在三层。”秦淮指了西面的楼。
苏问雪心思到了别处，嗯了声，却站在原地没动。
“需要我带你过去？”秦淮问，没等苏问雪回答，兀自往办公楼走。
“不是的！”苏问雪拔腿追上他，为了配合他的步调，几乎是在小跑，“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我是想说……晚上，我在马场等你，你一定要来，记住了啊！”
尾音散在安静的空气里，像有人打翻糖罐，没想着收拾就逃了。
随着急促的脚步，她飞奔的身影没入办公楼门，再顺着露天的旋转阶梯，一口气跑上三层。
今早的运动量完全超出她能承受的正常范围，她浑身瘫软，看好了门牌，没着急进办公室，一下趴在了大理石栏杆。脸颊冰冰的，周围的寒意也逼近，冷热交替，她忍不住打了喷嚏。
秦淮听见远处的声音，抬头，从楼宇罅隙里寻找来源。
日光和玻璃反射光交错，聚成视野盲区，他往旁边多走了两步，终于看清了她。
她还趴在栏杆上，脱水的鱼似的，但她脸上没了在他面前假扮的笑容，才像个正常的高中女生。
“你明明很累。”
秦淮默言，站了一会，低头看手机，发现早读时间已经过半。
到高三一班门前，背书声郎朗有序。
秦淮下意识看向最后一排，没见到李峰，正纳闷这小子不会真的回去接他了吧，讲台上走下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
“来了？”班主任姓赵，头发花白，戴老花镜，对学风抓得严，尤其厌烦迟到早退。
秦淮预感今天要挨罚，他迟到将近半小时，也该罚，“我现在去跑1000米。”说完，转身要下楼。
“站住。”赵老师轻快地走上来，压低声线说，“你爷身体恢复了吗？实在不行，你请假照顾几天，月考那天再回来。”
秦淮微愣，不知怎么回答。
前几日他爷摔倒时，正好被经过的李娟姨扶了一把。如果不是这样，他爷大概率已经……但让人担心的事终究没发生。爷爷受了点惊吓，第二天就和从前一样，平平静静在家捣鼓石头，还叮嘱秦淮好好准备考试，千万别耽误学习。
就这么个要强老头。若秦淮真听了赵老师的劝请假回家，指不定老头会亲自遣送他来校，和老师理论一番为什么耽误他家孩子念书。
“谢您关心，我爷恢复得快，请假就算了。”秦淮口吻很淡。
赵老师不强求，“那就好，你快回座位吧，外面冷。”
秦淮看向楼下的跑道，没继续追问赵老师网开一面的理由，点头，往教室门走。
这时，楼道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李峰的低骂。
秦淮回头，对上李峰瞪圆的双眼，似乎在质问“为啥到得比他早”。
“你看看你，有没有一点高三生的样子？！”
赵老师发了怒，抄起手里的厚教案砸到李峰头上。
理亏的李峰缩起脖子，恭恭敬敬给赵老师鞠躬，“对不起，我又迟到了……”
“你爸爸——”赵老师要下通牒了。
秦淮快步上前，替李峰想好了借口，“他爸外出进货，这一次走得远，一个月才能回来。”
李峰慢慢直起腰，附和秦淮，“对，我爸出远门了。”
赵老师看看他俩，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指着李峰，“下次你再敢——”
“我不敢了！感谢老师包容！”李峰继续鞠躬，听赵老师叹气回了班。
秦淮推推他，一起从后门进班，坐在最后一排的邻座。
前排两个女生互相推搡，扭捏地拿出一只精致纸袋给秦淮，说礼物是送给他爷爷的。
李峰好奇，凑近想看是什么东西，但纸袋被秦淮谢着推还给那个女生。
早读下课铃响，秦淮拉李峰的袖子。
两人默契地离开教室，打算躲去男厕所的洗手池边。
沿路在走廊里碰见几个二班女生，她们不敢直接找秦淮说话就找上了李峰，眼睛却说不了谎。
“嗯？看，你家恩人同学在三班文科班？”
秦淮目光垂在地板，听李峰提醒才抬眸。
迎面而来的正是苏问雪，她身边陪着三班英语老师，俩人不知说些什么，苏问雪脸上又挂上了虚假的笑容。
“好累。”
秦淮轻道，装作不感兴趣，打着哈欠与苏问雪擦肩而过。
倒是李峰拍了下苏问雪的肩，与漂亮同学挥挥手，“嘿，又见面了！”
三班英语老师认得李峰，问苏问雪，“你俩认识？”
李峰、秦淮：“许老师好。”
三十出头的许老师拨了下齐肩发，从心到眼地笑，“你们好。”
苏问雪却僵住了笑，对答刚才许老师的话，“早晨见过，住得很近。”
说这话时，她的目光看的方向是秦淮那张过分优越、但很冷的侧脸。
这间高中的女生都喜欢看秦淮的脸，成绩优秀的酷哥嘛，谁不喜欢？
许老师发现苏问雪的小动作，轻轻一笑，拉住她的手，“走吧，带你认识新同学。”
苏问雪嘴上应了好，视线却有点不舍，在秦淮脸上多停了一秒，然后转身。
“他很招人喜欢吧？”
许老师的话拉回苏问雪的思绪。
苏问雪脑袋有点昏沉，抬手摸了下额头，有点发烫。
耳边嗡嗡回响的是许老师对秦淮的夸赞。
“他在一班，回回考试都第一，而且成绩遥遥领先。京北大学招生办联系学校，计划重点培养他，但他本人对大学这回事没上心，连和对方见面谈一谈都不愿意。对了，他和你一样，都是转校生，他高一转来的。”
苏问雪摁着太阳穴，眨动眼睫，努力捕捉这番话的重点。
他成绩优异，她是能看出来的，那他对大学招生办没兴趣，应该是他足够自信的表现。
至于高一转学……
苏问雪来这里时间很短，从妈妈嘴里摸到了点秦家的底细。
她猜测秦淮因为爷爷才转学，但又想不明白，比起秦淮，更该亲近照顾爷爷的秦家父母为什么没现身。
许老师想了想，“听说他以前在深城，他父母在那边看顾大生意，很少回西坡。”
走到三班门前，这个有关秦淮的话题自动结束。
另一边，秦淮和李峰在男厕所洗了两遍手。
估摸时间差不多了，秦淮往外走，李峰跟上他，听见他小声地纠正自己。
“苏问雪不念文科，是音乐生。”
李峰迟缓地闭上嘴，“难怪她早晨出门还在听耳机，我以为她也在听英语……”
“听李姨说，她文化课成绩比你好。”
秦淮继续往前走，语调平缓，“但她听的音乐蛮吵的，像是国外的摇滚乐。”
李峰的嘴又圈成了“O”，然后很轻很轻地评价一句，“不该意外，她性格确实火辣。”
秦淮走在前面，忽然停下，回头看李峰。
被看的人干笑了声，连忙摆手，“没别的意思。我觉得她这样挺好，脾气硬点，来新学校也不容易受欺负！”
这话没能宽慰秦淮的心。
他真正担心的不是苏问雪无法适应学校生活，是她家里父母之间的争吵，以及她在不久将来可能面临的抉择。
秦淮仰起头，对李峰叮嘱，“以后在学校，她如果找你帮忙，你别拒绝她。”
尽管知道苏问雪遇上难事，绝不可能向他求助，开口求李峰的几率也很小，但他还是想替她提前打点好，以免出了事无法向爷爷交代。
李峰对秦淮笑，“放心，她是你恩人，就是我恩人。”
楼梯口上来两个一班女生，撞见秦淮和李峰顿时红了脸。
李峰挥手打招呼。
秦淮看向栏杆外，听见俩女生窃窃抱怨，化雪天好冷，要冻死了。
蓦地，秦淮的眼前浮现早晨在马场时，苏问雪牵着马跑向他的那一幕。
他记得，她的牛仔裤膝盖处被马鞍剐破了洞，拳头大小。
冷风往裤管里灌，她没感觉到不适？刚遇见她，他也没机会提醒。
秦淮想着，以拳锤几下眉心，莫名地烦。
三班教室。
苏问雪走上讲台，撑着笑脸，听许老师介绍她来自深城，是音乐生但文化成绩不错。
底下同学各自在忙，为数不多的男生们在认真检视苏问雪的容貌，有几个女生侧头议论，似乎在惊讶苏问雪的眼瞳偏蓝，也太漂亮太作弊了吧。
“那是你们没见识，大城市里有种东西，叫‘美瞳’。”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钻入苏问雪的耳朵。
苏问雪看第三排，那女生嘴角下压，十分明显地嗤了一声。
“安静。”
许老师击掌，整顿纪律，等所有人闭了嘴，她回头问苏问雪，“你去第三排的空位？旁边的尤玲玲是班长，有事儿你找她就行。”
苏问雪弯唇，对许老师点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下讲台，走到第三排那女生的身边。
“坐呗。”叫尤玲玲的女生拿走了摆在空位桌面上的几本题册，屁股往里面挪了点。
“许老师。”
苏问雪转头看讲台，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里，用感冒过后略微嘶哑的声线，说：“我不想坐这儿，能不能自己挑位？”
许老师顿住。
整间教室的空气也仿佛凝结，再听不见一丝杂响。
“好啊，你挑吧。”许老师尬笑。
苏问雪道了谢，低头，目光扫过尤玲玲那张羞愤憋红的脸，轻轻抬腿，直接走向最后排靠窗的空位。
“她不愿意和你坐，去给林暄做同桌？有胆识哩！”尤玲玲的邻桌捂嘴偷笑。
“谁知她怎么想？等着，有她后悔的时候！”尤玲玲看到这儿，相当解恨，拿起题册继续写。
这些话都被苏问雪听见，但她自己选了这位子就不能再反悔，只管收拾起抽屉和书包。
早晨秦淮给她的布袋里有别的东西，她摸到塑料纸包装，低头往里面看。
“暖宝宝？！”
这个也是秦淮的爷爷为她准备的？
她挠挠鼻子不敢确定，但如果有人告诉她，这是秦淮自己放进来的，她更不敢信了。
手指一松，整只布袋掉在地上。
哐啦一声——
旁边桌在睡觉的男生被这声动静吵醒，眉头一蹙坐直起来。
“哪个b在吵吵？”
林暄的上唇碰下唇，开了骂。
尤玲玲同情地看眼苏问雪，抿唇笑了。
苏问雪还蹲在地上捡散落的暖宝宝，抬头，撞上林暄俯视的眸子。
“Hey！Keep your nose clean（给我安分点）。”
说完重新坐好。
周围同学打量她，甚至指着她交头接耳，她干脆翻出MP3，戴起耳机，隔绝杂音。
忽而，左边的耳机被人扯掉了。
“听的什么歌？”
林暄贴近抢来的耳机，片刻，扭头看新同学，“你也喜欢《Another day in paradise》？品位还行……你不会是打听了我的喜好，故意来我面前装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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