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乔乔生日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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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延己回想自己的前半段人生，可以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对这个世界唾手可得，无限风光。高中时成绩耀眼，凭一纸之力得到全国双高府的青睐，最后又以坚毅的决心违背了父母之命，上了南京大。大学的时候，他谦虚地觉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不过是大江之鲫的庸长一个，除了自己那张盛似黄宗泽的脸，估计没什么可胜人之极的厉害之处了，大学开学前有二次拔尖考试，每一届天文拔尖班有二十个人，他拿下第一，那一刻他又觉得自己低估了自己，啧，还是很厉害的嘛。拔尖班每年都会滚动，会刷走一些人，人来人往，大学四年下来，他都始终绩点排名第一。
大四那年，他直接保送本校研究生。
他曾发誓要把他的生命永远根植在无穷的黑暗的宇宙，那是他最热爱的东西。研三那年在航天所实习，导师想留他继续在学校做研究，这已经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夏瑶当时开玩笑叫他天文学家，留呗，不仅专业对口，梦想也对口了。可他并不想。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所求，他的工作与他的梦想并不吻合。父母那句：“要么回来接管家业要么安安分分做你的研究，你总有一样要有出息。”啮咬他的心。
现在，他二十四岁。
一个看不清前方说不清道不明的年纪。
一个又瞎又哑巴的年纪。
拿着微薄的科研工资，干着比牛马还艰辛的苦活。
这个世道，梦想不再值钱。
他的一腔热爱，也快被内耗殆尽。
甚至，他失去了爱情。
快凌晨十二点，修改完项目，他终于离开这座他曾梦寐以求踏进来的航天所，天空下着雨，车后座很暗，他陷入里面，与亮如白昼的大厦别离。
他觉得自己这一刻活的挺挫败的。
身在异乡，身边一个老朋友都没有。窗外是缥缈的雨，望不清风景的残影。
“现在才下班啊？”司机问他。
“嗯。”他疲于应付。
车内电台开始今日播报，一道熟悉冷冽的嗓音响起。
“欢迎收听云野电台，我是你们的黄豆豆，今天是六月三十号，上半年最后一天即将结束，让我们与过去告别，迎面新生活……”
“换人了？”乔延己忽然问。
“啊？”司机回了一下头，“什么人？”
“没什么。”他又说。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他终于回到公寓，往常连喝口水的时间眼睛都没有离开过电脑代码的他，今天出奇地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分秒在空气中流逝。
他猜到等分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手机就会叮咚响，掐点的生日祝福如约而至，门口会响起按铃，夏瑶会给他订生日蛋糕，噢，他有可能还会收到一条来信，假如孟潇没有忘记他生日的话。
今年，他一个人孤零零过了。
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有他们。
忙的忙，散的散。
每一滴酒都回不了最初的葡萄。
嘀嗒。
嘀嗒。
分针指向十二点。
乔延己抬了抬眸，苦笑一下，正准备捞起手机批奏折，比信息铃声最先响起的，是玄关处的门铃。
他眉间薄薄一跳。
脚步快过指针，打开门的间隙，他如钉在原地，呼吸都滞止了。
前一秒应该在编辑生日文案的他们就这样恍如隔世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毫无预兆。
像惊喜降落那般。
“生日快乐，老乔！”苏舜欣站在左侧，脸上带着未来得及卸的舞台妆效，冲他眨眨眼说。
下一秒，又有一个人从他眼睛里窜出来。
“乔因斯坦！还记得我吗？哈哈哈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前一天还身在国外的夏瑶同志此时活生生地回国了，她身边带着江旋，手上拉着黑色行李箱，看样子两人刚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乔延己久久无法回过神来，他有种分不清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薛能和吴感站在他的正前方，两人今天穿的衣服色都是纯白，像情侣款，加之身高差不多，站在一块就觉得画面暧昧，乔延己缓缓将目光看向他们，薛能笑了笑道：“生日快乐啊，我们没迟到吧？”
乔延己感动得就差稀里哗啦了，一股暖流淌进心坎，正要说话，转角电梯口一人踏破铁鞋姗姗来迟。
彭雪以一身一言难尽的打扮亮相，拎着粉嫩嫩又绿油油的大包小包风风火火腾冲过来：“乔延己！你怎么忽然毕业了？我居然不知道！为什么不通知我？我还傻乎乎去你学校找！”
“哦？”
彭雪气鼓鼓地说：“我问了一群人打听乔延己在哪个班哪个宿舍，他们问我你学什么专业的。”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研究外星人家园的。”
“……”
语言的朴素之美，教人无语。
彭雪丝毫不客气，话像垃圾桶倒垃圾一样倒出来：“住这么高楼层，三十八楼！坐个电梯花我整整五分钟，我都能从家走路去学校了！话说你上班通勤不会迟到吗？”
“先别说这个事儿，你们搞什么啊，突然袭击堪比高中老师家访。”乔延己看向他们一群人。
彭雪喘着气把大包小包哗啦丢在地上，呼了一口气，往他肩膀抡一锤，“当然是怕你孤单寂寞啊，破壳小蛋儿！”
闻言，乔延己缓慢眨了眨眼，有些愕住了闷声说：“你们不是都没空么。”
夏瑶叹一口气：“确实没空，你没看我刚下机么，不过我觉得，好朋友的生日更为重要！对了，你好像又变帅了不——”
江旋一双眼轻飘飘看过来。
夏瑶立刻止住了嘴。
乔延己忍不住心里翻个白眼。
又忍不住看向江旋，说实话，他们有好多年没见了，当年夏瑶出国之后，江旋也把自己封闭起来，上了大学，夏瑶不在的日子，他也从未出现。
此时此刻，他还是话少，没面部表情，只静静的跟在她旁边站着，寸步不离，像守护她的士兵。
乔延己心生一笑，看着他：“江哥，这么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夏瑶听之乐了，一想到昨晚江旋在床上那眼神迷离、情不自禁的样子，就觉得冷漠这个词形容他有点想笑，而站在一旁的江旋人很淡定，眼眸微敛，没什么情绪幅度地搭腔：“这么久不见，你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似火。”
彭雪已经累死了，“你怎么还不开门让我们进去，是不是金屋藏娇？”说罢抬脚进屋，环视一圈四周，空空无人，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啊？”
“不然呢？”他把地上的大包小包全部收挪进来，“你期待见到谁？”
“她走了啊？”
“嗯。”乔延己不想多说这个，把沙发上的物品摆好，“我这没什么好吃好玩的，你们想怎么陪我过？”
“已经看出来了，你这里跟监狱似的，有没有好好吃饭？”夏瑶刚问一嘴，又对上江旋阴恻恻的视线。
江旋问：“重逢的那天，你为什么没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
夏瑶：“……”
乔延己：“哈哈哈——”
他清了嗓，憋回笑：“夏瑶，你还是先别问那么多了。”
乔延己询问大家：“要不等会儿请你们出去吃个饭吧？”
彭雪直摇头：“说真的，不饿，因为我带了噔噔噔噔噔——蛋糕！还是我在路上急急忙忙去订的，最后一个巧克力味无水果夹心蛋糕。”
乔延己露出父亲的欣慰微笑，说：“想当年那么多作业果然没白给你抄。”
彭雪秒炸：“屁，我就抄了你物理作业！数学我都抄瑶瑶的，语文抄薛能的，英语抄苏宝的好不好。”
“你还嘚瑟。”乔延己笑了。他们一来，嘴上的笑就没停。
“好歹也抄出一个对得起七中高考录取率的分数好不好。先许愿吧。”彭雪拔蜡烛包装膜撕开，一根一根插上，叫了声，“苏宝。”
苏舜欣心领神会，非常有默契地把客厅灯啪嗒关掉。
黑暗中，蜡烛燃烧的光竖起来，瞬间照亮所有人的脸庞。
这一瞬间，乔延己恍惚间有一种错觉，好像一下子拉回到他们还穿着校服的时候，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他闭上眼睛。
那就许一个，祝友谊长久，人常在。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蜡烛吹灭，苏舜欣立马追问：“许了什么愿？和前途有关的？”
彭雪撇嘴道：“这还用得着许嘛，乔乔的前途一片光明，对了，乔啊，你的前途亮得晚上能睡着吗？”
乔延己啧一声，有被这句话无语到，“挺瞎的，前途路都看不到了。”
彭雪切蛋糕心不在焉地说：“起码你还有盲杖，我的人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乔延己看了她一眼，也开起玩笑：“那借你盲杖搅拌搅拌，趁热喝了吧。”
彭雪瞪他：“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乔延己无辜：“我奶说的，粥好消化。”
彭雪切回一个眼神，不想鸟他：“拒绝和有害人类沟通。”
分好蛋糕，吴感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拿了几瓶啤酒，在薛能身边坐下，给每人各分一瓶，薛能刚好没有。
“我的呢？”
“你忘了昨晚陪我爸喝了多少？”吴感眼神幽怨盯他一秒。
“那半瓶总可以吧。”
“不可以。”
“一口。”
“也不可以。”
“半口。”
“你指的是我咽完半口再嘴对嘴喂你那半口么？”
在座的各位：“……”
这是大龄儿童可以收听的节目吗？
乔延己胃消化不良，尤其是对狗粮，有心提醒：“要不你们回去再喂？”
吴感和薛能对视一眼，默默笑开了。
大学刚玩网络时，吴感靠自己独特的嗓音在语音直播圈火了一阵子，后来签约云野广播电台，成为一名电台主持人。
工作不辛苦，就是有些日夜颠倒，他的节目档期在夜间。
说到嗓音，苏舜欣立马想起一件久远的事，大概在高中毕业后，大学开学前，那时候吴感就已经在网络小有名气了，靠一首原创歌曲《想你》走火。
不那么专业的磕CP选手苏舜欣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好奇发问：“这首歌的名字来源是什么？”
“字面意思嘛。”吴感有些不自然答道。
“这你还不知道？”爱情助攻彭雪一副“你都磕这么多年了什么还没点眼力见”的表情，“想你的缩写不就是xn嘛，那不就是——”她用下巴点了点薛能。
苏舜欣激动得一下子叫起来，差点把蛋糕打翻。
“行了啊你们，有完没完。”吴感把生日礼物拿出来，“乔，送给你的。”
乔延己嘿嘿笑起来：“陪你们逢场作戏这么久，就为了这一刻。”
吴感回敬一个客气的眼神：“不贵重，我看孟潇不是给你送了——咳咳，你不是有一台唱片机么，给你录了几首歌，没事儿边放边狂舞什么的。”
薛能眉头紧锁：“你给他录歌，那我呢？”
吴感面无表情回视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开口：“我都在你耳边唱摇篮曲了，你还想争什么。”
薛能：“……”窝窝囊囊生了很多气，又窝窝囊囊自己哄好了。
受伤的在座各位：“……”
“你送这个，不怕他睹物思人啊。”夏瑶刚吃完江旋喂的蛋糕，问了句。
吴感意味深长地看了乔延己几秒：“他要是怕睹物思人早就从这屋子搬走了。”
乔延己愣了愣，转头无奈笑笑：“行了，不说这个，礼物挺喜欢的，我家爱狗听会音乐就能秒睡。”
“那到我咯，我这可是重量级礼物。”苏舜欣把一张好莱坞大牌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海报签名照放在他怀里，大义凛然的做派，“说，姐什么实力？”
乔延己的表情像是收到了一张假、钞：“不是吧苏宝钏，你有没有良心啊。你拿印刷版的签名给我，忽悠谁？！”
“有什么区别吗？”
“我网上买一块钱一张好不好。”
“你就收下吧，好过没有，拿只笔临摹一下就成真迹了。”
乔延己扶额，刚说点儿什么，苏舜欣递来一张卸妆巾：“我知道你很感动，但你别哭啊。”
乔延己皮笑肉不笑，蹦字儿：“我真是太感谢你了。”
“你太客气了，不用这么客气，只需要记得下个月舞蹈演出帮我朋友圈微信群都宣传一波就好啦。”
“行行行。”
夏瑶捏了捏江旋脸颊，捏出一块肉，江旋低下头来，眼神询问，她说：“包里的礼物可以拿出来啦。”
“好。”江旋低低嗯了声，神情很温柔，在她的手垂下来回收的最后一秒，他偏头不着痕迹地吻了一下。
“什么啊？”乔延己有些期待。
“自己拆开。”
“……手表？”
“我去，劳力士啊。”彭雪瞄一眼手表，瞄了眼夏瑶，“我的瑶，你对乔乔好到我有点嫉妒了，你的江旋哥哥不吃醋吗？”
夏瑶噗嗤笑出声来：“我哪有这个能力，江旋哥哥送的。”
“这就是传闻中的男友力么。”彭雪说。
乔延己接过来，眼眶蓦地酸，仿佛透过这枚劳力士，看到了江旋这些年打拼的不容易，在很早的时候，他就知道江旋太想成功了，少年时的自卑，是他淋过的雨，如今，终于等来了晴空。
在那失去联系的那几年里，江旋是怎么走过来的，无从得知，问他也只会来一句，“就那样。”
他很能隐藏情绪，甚至在夏瑶面前也是，温柔和爱却在他身上显明昭彰。
这份礼物，他欣然接受，他知道现在的江旋已经不缺那点钱。
彭雪在大包小包里挑挑拣拣，实在挑不出可送的，“我刚追完星回来，还没来得及买礼物呢——对了，我想起来了！”
一群人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把整个客厅弄得一团糟，地上，沙发上，全是她的个人行李。
“我建议你走之前把我卫生也包了。”乔延己撕破脸了说。
“我给你请钟点保洁，放心。”彭雪又是一番手忙脚乱，终于翻出来一样东西，“就这个，我自己DIY的。本来舍不得送的，天底下仅此一本。”
乔延己想到去年彭雪似乎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最后只掏出一个丑陋的fuggler牙齿怪兽，还是变态头套的猥琐大叔系列，大言不惭地说给他当灵魂搭子，确实，拆开那一瞬间把他灵魂吓飞，浑身疙瘩麻麻地爬上来，他努力摇头，想了想说：“既然舍不得送，你还是别送了。”
“肯定送啊，带都带来了。”彭雪不知道他的内心戏，把东西抽出来。
“……”乔延己心想，要不还是把眼睛闭起来吧。
“喏，风琴本。”
乔延己讶然：“今年怎么走正经路了？”
彭雪佯怒：“难道我以前很变态？”
吴感在一旁搭腔：“难道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彭雪：“……”
把人逗够了，乔延己笑着打开风琴本，眼睛忽然瞪开：“我去了大雪，这完完全全就是一本青春回忆录啊。”
第一张照片是他们大合照，久远到记不清几几年拍的了。
彭雪是追星族，平时爱收纳爱豆照片，那时候追星很狂热，有爱豆演唱会她都滚着爬着去，所以她老是拿相机在学校这拍那拍，说是练拍摄角度。
照片太多，完全看不过来。
大家伙都围过来一起看，心底狠狠被触动。
苏舜欣突然出声：“不是，怎么那么多我的丑照？”
彭雪一脸坏笑：“你忘了吗，你说以后你要当大明星，我想着万一你真成了呢，到时候我就把照片卖出去，哄个高价。”
苏舜欣：“…………”
她竟然庆幸自己没当成。真好。
乔延己翻到了自己。
一张照片，毕业照。学姐学长们高考完扔掉的书本资料在教室角落堆成书山，他躺在书堆里头，呈大字形，冲正举着拍立得拍他的彭雪同志大大咧咧笑。
青春，恣意，笑得正欢，蓬勃的少年味经久萦绕。
心里说不出的千百滋味，这副青涩生纯的模样好像遥不可及，又好像这个不是他。
可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是他。
他的心口被什么东西冲撞进来，挤压已久的负情绪一并消散不见。
少年心气是不可再生之物。
可他也才二十四岁。
他拥有年轻的躯体，拥有友情，拥有最好的契机。拥有用之不竭的阳光，拥有着世界任他调兵遣将的勇气，何须消愁？何须自负？前路漫漫，大有可为。
那一刻，他和解了。
无论怎样，都不能缺失与新世界交手的勇气。
啤酒盖子嘭碰碰好几声打开，白色泡沫咕噜溢出瓶身，双手握住，站起来。
碰杯。
笑得开怀。
夏瑶高声说：“祝我们的好朋友乔延己生日快乐，岁岁常欢，你所在的城市接下来都有雨，出门上班别忘记带伞哦。”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乔乔生日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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