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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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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幼孩，反接鬻于市，谓之菜人。”
“屠者买去，如癈羊豕”
“碾碎、加工，绞入时代的辘辘饥肠”
“成为夹在史书某页的、腐烂发霉的饭菜”
但有朝一日，砧板上的鱼肉会长出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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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吊死在学校顶楼楼梯间的拐角处了。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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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或黑色的毛呢大衣们，很早就将那个处于他们自己上方的、高处悬挂着的、被“吃掉”的那个人死去的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人被围了一圈儿，只是晃晃荡荡，始终也没等到谁人提出先把人放下来。
他们声音压得很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语声，一张张多少带着点儿皱纹的脸在萦绕着的香烟的雾气里忽隐忽现。
这些人穿着的深色冬衣从来没有这么合时宜，正好出席一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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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色的警戒线捆不住芸芸众口，就像楼梯扶手上的铁栏杆再怎么增高也拦不住真正寻死的人
于是同年段有人自杀的消息就这么不胫而走了
“你知道吗？死人了，高二的。据说就在楼上吊死的”
“真的假的？压力太大了吧。”
“那我们能放假吗？”
有人嗤笑一声，浇了盆冷水
“想啥美事呢，上次高三不也没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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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贵校发生这种事不第一时间报警，而是找我来，给发现现场的学生做心理辅导？”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漂亮男人。
浓密而微翘的黑色长发总体前短后长，刘海过了眼下，发梢只堪堪长到锁骨。
皮肤很白，除了眼下泛粉的皮肤几乎看不出血色。
面相很和善，略下垂的眉毛给他添了几分温和，好似菩萨低眉。一双如观音像般上挑的眼睛，又给这张慈悲面庞平添几分邪气。
脸上有两颗痣，一颗在眼下，一颗在嘴边
总体来说瑕不掩瑜，这是一个外表上看起来温和可亲的人
何宝戮喝了口纸杯里的温水，十指交叉托腮看着对方
“您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主任赔着笑，手里的纸巾已经被汗浸湿揉成一团
“这不是…怕影响不好嘛……”
“那您总得跟我说清楚”
何宝戮只是出于礼貌似的浅笑着，看不出情绪的说
“我好歹是大老远跑了一趟”
“到底是做心理辅导，还是让他闭嘴。”
对方没想到他那么直接，只好尴尬的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布满冷汗的秃头
何宝戮仍旧是笑吟吟的
“如果只是暂时不想声张的话，可以，这不难办。”
他答应的很痛快，那个秃头主任便如释重负的站起来，很感激的同他握手，接着就送他到大门口
临走时，何宝戮顿了顿脚步，又回头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和平常一样没什么温度的浅笑
“不过，发生这种事，还是尽快交由警方处理的好，毕竟现在是法治社会，术业有专攻，您说是不是。”
那主任点着头，陪着笑，连连答应着。
这要是他能做的了主的，轮得到他一把年纪了低声下气的接待一个年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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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心理咨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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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是这样的，”
“我听说你看见了一些…不太令人愉快的事情。”
何宝戮看着对面略显警惕的学生，放轻了声音，试图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加和善
“老师们呢，怕你受到惊吓，因此影响心情。
“所以呢，就想让我和你聊聊天”
“你呢？可以和我聊聊吗。”
那学生眼神闪躲，最终低下头，一字不发。
何宝戮十指交叉，手背托着下巴凑近了些，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笑吟吟的
他从兜里掏出几块水果糖推到那孩子面前，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吃
“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说了，随时和我讲。”
坐在对面的学生看上去神色有些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别太紧张呀，咱们就只是随便聊聊。”何宝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亲切，试图缓解这有些压抑的氛围。
那学生微微抬了抬头，看了何宝戮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去，嗫嚅着开口道：“我……我真的不想再去回想那画面了，太可怕了。”
何宝戮轻轻叹了口气，身子往前又倾了倾，放轻语气说：“我明白，那种场景肯定给你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可有时候啊，把心里的害怕说出来，反而会好受些呢”
“我保证，这里只有咱们俩，说出来的话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哦。”
学生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那天我本来就是去那栋废弃教学楼找点东西，以前听学长学姐说那里偶尔能捡到些有意思的小物件，我就好奇去了。谁知道……刚走到拐角楼梯间，就看到地上……有一滩血迹，我一抬头，就看见……”
说到这儿，学生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眼眶也泛红了。
何宝戮平静的递过去一张纸巾，轻声安抚着：“没事的，慢慢说，相信我，你现在很安全。”
学生擦了擦眼角的泪，继续说道：
“我一抬头，就看见有个人挂在上面，晃晃荡荡的，脖子已经被勒出了血，滴滴答答的已经快干了…”
“当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吓得腿都软了，撑着才跑出来”
“我想报警，就跟老师说了，可后来老师又说让我别声张，就让我到这儿来…”
何宝戮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录了几笔，又说道：“嗯，那你之后有没有跟别的同学提起过这件事呀？”
学生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老师叮嘱过不让说，我也不敢跟别人讲，说是怕给大家带来恐慌，可我……”
“嗯，我明白。”
“这样吧，今天咱们先聊到这儿，你回去尽量让自己放松放松”
“我这边会去和学校再继续沟通，我希望呢，这件事能在你心里早点过去。”
何宝戮看着那个学生，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学生看着何宝戮，又很快收回目光，临走小声说道：“老师再见。”
“哦对了”
“这个送给你，一个小礼物。”
何宝戮叫住他，眼睛笑眯眯的，递给他一个毛茸茸的粉色兔子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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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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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何璐，性别女，高二三班的学生”
“尸体呈缢死状，没有移动的痕迹，基本可以判断是第一现场。”
“目前并未找到现场有第二人痕迹，从现有线索来看，基本可以确定，死者为自杀。”
“死者家属呢？”
“死者老家是城外红籽村，父母在外打工，得知后第一时间往回赶了。”
“校方提出赔偿，对方也选择接受，签下了谅解书。”
于是红印章一盖，这案子就算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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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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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宝戮的圆珠笔不知在板子上写着什么。哒，哒哒，哗啦哗啦像是割开了什么东西，其实一切完好无损。
“何璐…何璐…”
“何宝戮。”
他不禁笑了一下
好巧啊。
“一字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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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宝戮合上笔记本，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那片阴沉的天空上。他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沉默。
“何璐……何宝戮……”他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将二者放入齿下反复咀嚼。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手指轻轻抚过窗框，目光落在远处的废弃教学楼。那栋楼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阴森，仿佛一只沉默的羔羊，咀嚼吞噬着所有的、妄图破土的，将其扼杀在萌芽。
“红籽村…？”他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转身回到桌前，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档案。档案的封面上写着“何璐”两个字，字迹工整，却莫名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他翻开档案，视线掠过一页页冰冷的纸质打印件。
“高二三班，成绩优异，性格内向，无不良记录……”他低声念着，手指在纸页上轻轻划过，“家属在外打工，常年不在家……校方赔偿，家属接受……”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了某一页，目光凝住。
“死者身上有多处挫伤，时间最晚为一周前”
他合上档案，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挫伤？……自杀……”他低声喃喃，“怎么没有动机？”
明明看起来有关联的两者却没有被联系到一起
自杀原因那一栏只写了：学业压力大，关于其他诸多疑点却只字未提
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厚厚的心理学著作，随手翻了几页，目光却始终无法聚焦在文字上。他眼神木木的，似乎透过面前的白纸黑字看到了那一角灰灰的楼梯间。
“何璐……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低声问道，仿佛在问那个已经不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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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何宝戮站在废弃教学楼的楼梯间前，抬头看着那扇灰漆已经部分脱落的铁门
铁门斑驳，灰漆剥落的部分露出锈迹，岁月痕迹尽显。
那扇门在结案后始终关着，现在上面新贴了白色的封条
何宝戮看着离自己脚下不到五步远的位置，一个粗铁牌子，发黄的白色涂料已经盖不住上面红褐色的锈迹，正面用红色油漆喷写着“学生止步”
…
“小何大夫？”
何宝戮的肩膀微不可见的震耸了一下，随后转过身，循声看去，再次挂上营业时的标准微笑。
“张校长啊，好巧。”
何宝戮把身子侧了侧，歪了歪脑袋
“哦？这位是…？不好意思，方便介绍一下吗？”
“哦，这位是程老板…”
何宝戮的目光落在张校长身旁的男人身上，不动声色的快速打量了一遍
那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高定，仿苏式的长款毛呢大衣，还装模作样的拿了一枝乌木镶金手杖
赤色的领带系的是温莎结，尖头的红底皮鞋擦的锃亮，年纪不算大，二十多岁，和何宝戮年龄相仿，嘴角似有似无的挂着一抹笑意
短发，单边刘海，眼睛低垂，眉梢上扬，右眼下方的脸颊处有两颗痣
尽管对方尽力给自己披上一张和善的脸皮，微微扬着眉，眼中探究的目光掩不住的傲慢和自负
暴发户的通病，用于掩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反倒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何宝戮感受到对方向自己投来的眼神晦暗不明
“程老板？”何宝戮微微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
张校长笑着点了点头，介绍道：“这位是腾蛇集团的程老板。他今天来学校参观，顺便想了解一下我们学校的情况。”
“程老板，这位是本市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何宝戮…”
…
腾蛇集团是本地最大的企业之一，涉足多个行业，影响力极大。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腾蛇集团的老板。
“程总，您好。”何宝戮伸出手，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标准的微笑。
程总握住他的手，力道适中，眼神却依旧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你好，何医生，”
“程缚声，幸会。”
“何医生，久仰大名。听说你在心理学方面颇有名气。”
何宝戮笑了笑，谦虚道：“程总过奖了，传言而已，当不得真。”
程总点了点头，似乎察觉到自己一直这样盯着对方有些不礼貌，于是有些尴尬的收回目光，歉意地笑笑
“对不住啊何大夫”
程总装作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
“何医生真是一表人材啊，你在这里工作？”
何宝戮笑着摇了摇头，算是否认
“哦……”
程缚声微微点头，语气里似乎有些失望，目光在何宝戮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转向张校长：“张校长，我们继续吧。”
“我初步的计划是这样的，想先给你们学校捐栋楼……”
张校长连忙点头，对何宝戮说道：“小何大夫，那我们先走了，有机会再聊。
何宝戮目送两人离开，心中却隐隐有些莫名不安。程缚声的眼神让他感到一丝奇怪，他目前不清楚对方的心思，所以暂时说不上来那种感觉。
一时陷入被动，这总归是让他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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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何宝戮打开电脑，迅速搜索腾蛇集团的相关信息。资料显示，腾蛇集团近年来发展迅速，涉足地产、金融、科技等多个领域，但关于程缚声的个人信息却寥寥无几
“这么神秘的吗……那好叭。”
何宝戮合上电脑，不打算继续为难自己
他本来也并没有对这个案子多感兴趣。
无论是受害人或是幕后黑手，又或是那个来做心理辅导的学生，都与他无关
他不是第一次见，也不是第一次干。
不过是有些好奇那个和自己名字高度相似的死者，于是一时的兴起罢了
如果这背后牵连众多，何宝戮是个聪明人，他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少生事端，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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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星市是一座算不上大的小县城。
这座城市三面环山，山中有村，红籽村就是其中之一
灿星市第一人民医院里，心理科诊室的门被敲响了。
“进来。”何宝戮抬起头，看到来人推门而入
何宝戮神情变了一瞬，随后照例笑着说
“张校长，好巧，今天我正好坐班。”
…
“小何大夫，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张校长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什么事？”何宝戮问道。
“程总……，他想请你吃顿便饭，顺便…帮他做一次心理评估。”张校长说道，眼神闪烁。
何宝戮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心理评估？他为什么找我？”
“还是说……”
“是老程总的意思？”
“他说……他听人介绍说，你是咱们市最有名的心理医生，所以说嘛…自然介绍他来您这看看。”张校长解释道。
何宝戮抿着嘴沉默了片刻，随后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您都开口了，我自然是答应的。”
“更何况，看在老程总的面子上，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呀。”
张校长松了一口气，连忙说道：“那太好了，程总说时间由你定，他随时有空。”
何宝戮笑了笑，本就没有多少温度的笑容在门关上后随着嘴角弧度的下落渐渐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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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最有名”的心理医生，受众群体不止男女老少，更多是社会名流达官贵人。
好的心理医生，都是在上层人士之间相互介绍相互推荐的，于是一而再再而三，人际圈子就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广，名气与诊金的上升幅度只是时间问题
…
【“小程总最近压力很大吧，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聊聊”
“诺，这个是名片”
“灿星市第一人民医院临床心理科主治医师何宝戮…？”
“放心，何医生他嘴很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