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真假虚实 ...
-
他们走后,牧言礼又在椅子上坐了好一会儿。
直到左脸已经有点没知觉了之后才站起身,走向冰箱,从里拿了几块冰块放在杯子里,又接了点水,拧好盖子之后贴在脸颊上。
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十分的熟练,就好像以往干过千百次一样。
牧言礼拿着冰杯,靠在墙上,缓缓的往下滑,最后缩成一团蹲在那里。他的额头抵在膝盖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呼吸也放轻了。
柏行谦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牧言礼缩在角落里的场景,像个流浪的小猫一样。
他走过去蹲下身,低声问道:“还好吗?”
牧言礼低低的“嗯”了一声。
柏行谦没有问那几个人来干什么,去哪里了,牧言礼的卧室不隔音,他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但是为了牧言礼的颜面,他只能当做没听见。
牧言礼将冰杯拿了下来,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沾到的冰杯的水汽,抬眼看着柏行谦,问道:“你能不能……去帮我去买点药?消肿的。”
他原本低着头,再加上有冰杯挡着,柏行谦看不清他脸上的情况,而现在没有遮挡物了,首先闯入眼帘的,是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可见当时牧国忠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力。
紧接着是用小纸团堵住的鼻子,和已经血迹干涸的裂开的嘴角。
柏行谦的目光一一扫过,不夹杂任何情绪,点了点头:“好。”
他说着,站起了身,朝牧言礼伸出了手,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被牧言礼拒绝了。
牧言礼没有看他,只是说道:“我自己缓一会儿,不用管我。”
柏行谦便也没再坚持,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大门关闭的声音再次响起,家里只有牧言礼一个人了。
他扶着墙,慢慢站起了身,把带血的小纸团拿下来扔进垃圾桶之后,朝着卧室走去,走到床前,身子一软,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其实他家里有医药箱,里面常年备着消肿的药,只是他现在需要一点自己独处的时间,所以把柏行谦骗出去了。
他的脸蒙在枕头里,感受着呼吸被挤压,最后适应挤压。放松下来之后,脸上的疼痛感便更明显,他努力忽视,但收效甚微。
“叮咚。”
手机消息提示音在可以堪称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格外的刺耳。
牧言礼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发来的消息,他不想回,但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回的话,对面的人会一直发,甚至还会打电话过来。
沉默了两秒,他还是把手机拿了过来,果不其然,是他的妈妈。
【妈妈:我们住酒店一共花了六千三。】
他不想去问住的什么酒店需要这么多钱,只是默不作声的转了一万过去,然后把手机静音,扔在了一边。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不想管了,什么都不想,他现在好希望自己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谁都找不到他,他自己一个人过完这一辈子。
牧言礼闭上眼睛,逐渐放空大脑,让自己平静。
——
柏行谦在门外呆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再次打开了自己身后靠着的门。
他没有下去买药,他知道牧言礼家里有,也知道牧言礼把他支出来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在出来之后,只是安静的靠在门上,给里面的人留足了空间和时间。
这半个多小时里,他也没有闲着,让人把那几个人的背景调查了个底朝天,随后又和盛灼也联系了一下。
一切做完之后,他又看了好一会儿的病人护理注意事项,等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收了手机,打开门进去。
客厅里,牧言礼已经不在那里蹲着了,他抬脚朝着卧室走去,在看到床上睡着的人之后,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并没有完全松到底,因为他发现牧言礼的呼吸有些急促。
柏行谦快步走过去,将牧言礼反过来,看见他脸上泛起一片不正常的红晕,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39.1℃”柏行谦蹙着眉,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长的外套出来,将牧言礼扶着坐起,给他把外套套上,随后将他打横抱起。
拿着他的手机和钥匙之后迅速出了门。
抱上车安顿好,一路压着限速,风驰电掣的去了医院。
号在等红灯的时候就已经挂好了,所以一停好车,柏行谦就抱着牧言礼直奔他的主治医生的诊室。
小老头赵医生刚把拿起杯子,诊室的门就被人哐当一声打开了。
柏行谦进来之后用后背撞了一下门,把门给带上,随后将牧言礼放在椅子上,把他被打的那半边脸往自己这边靠,遮挡着,言简意赅的说了一下牧言礼现在的状况。
“发烧39度1,今天和人起了冲突,负面情绪应该有点多。”
赵医生拿出一个温度计递给柏行谦,让他再量一下/体温。
柏行谦接过之后,解开几粒衣扣,将它塞在那人多腋下之后,紧紧的搂着他。
赵医生看着牧言礼不安稳的睡颜,缓缓开口道:“这孩子家里人找过来了?”
柏行谦一愣,有些戒备的看着他。
赵医生摆了摆手,说:“不用这样,他的情况我了解一点,他和我说过一些,不过是美化过的。”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柏行谦却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赵医生也不在乎,继续说道:“他这个情况,大概是因为情绪崩溃,再加上他自己本身就体质弱,还生着病……”
说着,他看了一眼柏行谦,想着这次的号估计就是这个年轻人挂的,便也没有隐瞒:“你应该知道吧?他的病。”
柏行谦点了点头:“我知道,白血病。”
赵医生“嗯”了一声,本来这件事不应该和旁人说的,但是出于他的个人私心,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知道他放弃治疗了吗?”
柏行谦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低头看了一眼靠着自己的牧言礼。
“看样子是不知道。”赵医生摸了一下自己桌上的玩具绿植,“虽然他没说原因,但是大概率是因为拿不出钱了,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柏行谦没有搭话,他沉默的抬起手,用手指触碰了一下牧言礼的脸颊,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刚好这个时候,牧言礼也慢慢的睁开了眼,发现自己不在家里之后还愣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对面的人是他的主治医生。
他扭过头,和柏行谦对视。
在他看过来的时候,柏行谦想问好多好多的话。
得知自己生病的时候害怕吗?化疗的时候疼吗?放弃治疗的时候,用了多大的勇气?放弃治疗就等于……等死啊。
牧言礼,你怎么舍得亲手放弃自己的生命?
但是他问不出口,他一句也问不出口,他只能用手轻轻的拍着牧言礼的肩膀,平静开口道:“你发烧了,我送你来的医院。”
牧言礼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也没问为什么明明是发烧,自己对面坐着的却是他白血病的主治医生。
赵医生看了一眼时间,让牧言礼把温度计拿出来,对着光看,39度3,又上涨了一点。
他在电脑上操作着,随后让他们去二楼拿药挂水。
牧言礼生着病,浑身使不上力,柏行谦掺着他离开,走之前,赵医生扔给他们两个口罩:“戴着吧,你们俩个大红人,别被人拍到了。”
柏行谦接过之后道了声谢,给自己和牧言礼戴好口罩之后,扶着他去挂水了。
下到二楼,他找了一个没人的输液室安置好牧言礼,随后去拿药,让护士配药,打针输液。
一切完成之后,柏行谦站在牧言礼身前,看着药瓶里的药缓缓滴下,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牧言礼还是蔫蔫的,他靠着椅背,垂着头,很虚弱,因为生病鼻塞,呼吸不通畅,所以柏行谦把他的,以及自己的口罩给摘了。
想起刚才医生说的那番话,柏行谦半蹲下身,仰头看着他,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我们继续治疗,好吗?”
牧言礼发着烧,脑袋转得有些慢,他看着柏行谦好一会儿,才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
柏行谦见他拒绝,耐心问道:“为什么不愿意?”
牧言礼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我没有钱。”
“我可以帮你付。”几乎是牧言礼话音刚落,柏行谦就立马开了口,说完意识到有些越界,又补充道,“你可以当做是我借给你的,等你之后赚了钱还我就好。”
牧言礼抿了抿唇,说:“不要借钱给我,会很麻烦的。”
柏行谦知道他说的“麻烦”指的是谁,他不在乎,那些人要是有那个能耐,尽管来,本来他就在烦恼没有理由收拾他们。
“没关系,我可以处理好,你先治病好吗?”
牧言礼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柏行谦,眼里平静无波。
他的脸上还泛着生病带来的红晕,眉眼间的疲惫怎么也遮掩不住,原本红润的嘴唇此时也一点颜色也没有。
他就这么看着自己身前的柏行谦,听着他滔滔不绝的,极尽温柔的劝自己继续治疗,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于是他很轻很轻的笑了一声。
柏行谦听见他笑,愣了一下,停住了话头。
只见牧言礼的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了柏行谦,神色认真,且悲哀的问道:“柏行谦,其实这里根本不是……”
他想说,其实这里根本不是游戏世界,而是现实,对吗?
只是话没有说完,面前的人就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唇,看着他摇了摇头。
柏行谦眼神凌厉,微微眯了眯眼,眉头轻蹙,整个人处于一种戒备的姿态,他抬起右手,竖起食指抵在自己的唇前。
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