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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心头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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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最终到底是没分成手,季青临从回忆中醒来,忽然有些感慨,若是当时分手了,如今在他被宋澈从季家赶出之时,他或许真的无处可归了。
哪像现在,他住在陆照野为他准备的房子里。
当陆照野向他提起同居的请求时,季青临也不是没有犹豫过。
然而真正住过来后才发现陆照野对他有多么用心。
白色纺纱的窗帘,一个安了秋千的阳台,还有又大又软的沙发,每一处都是按照季青临的心意去布置的。
甚至只不过是季青临提过的一次话,陆照野都会用心记在心里,等待时机把它变成现实。
爱你的人,时刻都在为你准备惊喜。
而最让季青临惊喜的,莫过于学校的那只流浪狗,陆照野居然把它带回来了。
那只流浪小狗比寻常的狗要更瘦小,但却比任何狗都要更凶,学校有学生来喂它,总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然而就是这样一条凶巴巴的小狗,却总是喜欢黏着季青临。
季青临答应过他,要是有了自己的家后,就把它接过去养的。
而现在,季青临打量着这个处处对方他心意的房子,他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吧。
一个由陆照野为他精心打造的家。
所以,他现在能养自己的小狗了。
一带回家,季青临就把这只脏兮兮的小白狗,里里外外地清洗了一遍。
现在这条小狗腻歪地窝在季青临的脚边,看上去温顺无比,季青临心情很好地撸着它的毛发,手上在翻字典,打算给它取一个名字。
只有真正帮它取了名字,才意味着它从此属于你了。
名字,无论对于人类还是动物来说,都是很重要的牵绊。
陆照野在厨房煮菜,看着季青临皱着眉头无比认真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心软。
“绵绵,干脆叫它羊羊好了。”陆照野建议道。
他有自己的私心,季青临叫绵绵,他们一起养的狗叫羊羊,无论是绵绵,还是羊羊,都是属于他陆照野的,想到这,陆照野便觉得非常满足。
然而季青临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叫一只狗羊羊?这太奇怪了。”
然后陆照野便看着季青临又继续埋头到字典里,一副苦思冥想誓不罢休的模样。
吃完饭,季青临便和陆照野出了门,去给小狗买东西。
什么狗窝,狗粮,狗衣服,别的小狗有的,季青临的小狗也都要有。
陆照野专心地推着推车,没注意到季青临的脚步忽然一顿。
“怎么了?绵绵。”陆照野问道。
而季青临看着远方那个身影,好像回到了当初被他质问的时刻。
恐惧,愧疚,难过,这就是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最大感受。
自从那日摊牌后,季青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陆司寒了,上一次见还是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远远一瞥。
陆照野也很少和自己提他,所以此刻,或许是季青临真真正正地与陆司寒的第一次重逢。
私生子,被赶出家门,没钱没住处,现在扒着陆照野做寄生虫。
陆司寒现在一定这样想着自己。
说不定以他的脾气,还要过来当场奚落自己,想到这,季青临有些抗拒,有些着急地拉着陆照野往反方向走。
避开就是了,反正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做的。
以陆照野的视角,根本没看到他哥,虽有些迷惑,但东西都买好了,他们确实该回去了。
而在另一头,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的陆司寒,眼神一直追随着季青临的背影,他的表情复杂无比,像怅然若失,又像志在必得。
所以,他们同居了啊!
在自己买给陆照野的房子里,同居了。
……
回来的路上,季青临一直有着心不在焉的,直到和陆照野一起布置好小狗的小窝。
看着小狗在温馨的小窝里直打着滚,季青临的脸上才终于重新浮现出笑意。
现在的日子很好,平静且幸福,所有他期待的,陆照野都给他了。
季青临忽然牵住陆照野的手,“关于名字,我想到了,就叫阳阳,不是绵羊的羊,而是太阳的阳。”
照野照野,或许陆照野的父母在他出生时,也带着希望他能够像太阳一般的祝愿。
或许受名字影响,亦或者本性如此,总之,陆照野给季青临的最大感受,便是如此。
他如太阳和阳光般,让自己觉得温暖和安心。
只要待在他身边,无论自己处于多么阴暗的角落,黑色和冰冷总会被驱散。
陆照野反应了两秒,终于体会到了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他看上去比季青临预计地还要高兴。
他低着头,用毛茸茸的脑袋去蹭季青临,“绵绵,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就像他希望这只小狗的名字能和季青临有关联一样,季青临也希望一看到这只小狗就能想到自己。
他们的本质都是出于爱和在意。
……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本以为需要适应一番的同居生活居然顺利地不可思议。
世界上本不就不存在如此契合的俩个个体,唯一能解释的缘由,便是其中一方在妥协和迁就。
陆照野一直在迁就着季青临,并且毫无怨言。
季青临说完全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准备亲自下厨,做一顿饭给陆照野吃。
往常都是陆照野为他准备惊喜,而这一次,季青临希望自己也能为陆照野做些什么。
他特地提前打听好陆照野的行踪,知道他今天有事一定会出门,并且会在傍晚回来,季青临便偷偷地在他出门后,点好了食材外卖。
做饭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从小到大十指都没沾过阳春水的季青临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块土豆被切得厚薄不均,一块肉被剁得好像分尸现场,更别提他还怕油溅,煮个菜一蹦三尺高。
失败了好几次,浪费了好多食材,最终终于能端上几盘不说味道怎么样,卖相确实不错的菜。
季青临拿出手机,多个角度的拍了照,才终于满意地脱下围裙。
好了,现在就等他的男朋友陆照野来了。
等着等着,门铃居然响了。
陆照野忘带钥匙了吗?季青临有些疑惑地起身,但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这可是他第一次给陆照野做菜,不知道他脸上会露出怎样激动而又惊喜的表情。
想到这,季青临露出一个浅笑,到时候一开门就蒙住他的眼睛好了,把他引到餐桌边来。
季青临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只是他没想到,那张被他用手掌捂住眼睛的脸,根本不是陆照野,而是他的大哥陆司寒……
季青临愣在原地,甚至都忘了把手掌收回,他的手柔软地盖在陆司寒的睫毛上,能感受到那双又浓又黑的睫毛小扇子般在他手心眨着,带来不断地痒意。
他听到那人在笑,用惬意又有些危险的语气问他,“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这栋房子,我记得还是我买给小野的。”
季青临一下就觉得自己矮了一头,有种寄人篱下被主人当场拆穿的感觉,窘迫且羞愧,他打开门,将陆司寒迎了进来。
大概因为季青临布置得很用心,那几盘菜太显眼了,陆司寒第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些东西。
然而他的第一反应,却是直直地盯着季青临的手,“有没有受伤?”
他知道第一次切菜的人都很容易切到手,第一次煮菜的人也很容易被油溅伤。
他不提还好,他一说,季青临就觉得刚才被油溅到的皮肤有些隐隐作痛。
他刚想撒娇几句,然而刚开口就停住了,这是陆司寒,不是陆照野。
他摇了摇头,“没事。”
听到他说没事,陆司寒这才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桌上的食物,卖相不错,确实也都是陆照野喜欢的口味。
陆司寒转了一圈,忽然很莫名地开口,“你对我弟弟真好,他跟你在一起,真是幸福呢!”
他的语气有种扭曲的怪异,像是打心底真的很为陆照野高兴,又像是故意在逼自己,说一些自己并不想说的话。
他从进门就表现得像一个好大哥,来关心弟弟的日常生活,似乎已经放下了与季青临的过往,然而这一刻,陆司寒才终于微微露出一点他的不甘。
只是,季青临并没有看出来,“你要吃的话,也可以吃一点的。我做了很多,陆照野吃不了这么多的。”
陆司寒一边觉得自己是什么乞丐吗?什么好吃的山珍海味他没吃过,还被这么打发。
另一边,他的脚步却由不得自己,只见他顿住,缓缓地坐了下来,夹起筷子。
季青临小心地观察着陆司寒的眼色,生怕他脸上露出半点嫌弃。虽然他并不是很在乎陆司寒的评价,而到底他费心做了一下午,要是被说难吃,他会很不高兴。
然而没有,陆司寒向来毒舌的嘴里没发出半点负面评价,他只是神情愉悦地吃着每一碗菜。
季青临有些讶异,然而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有些得意的笑容,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做饭天才,第一次做饭就让这个毒舌怪这么赏脸?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陆司寒一下又一下地动着筷子,盘子里的菜已经少了一大半,他还不停,似有把这些菜全都吃完的架势。
可是这菜……他是做给陆照野的。
季青临有些为难,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住在陆司寒的房子里,用着陆司寒给他弟弟的钱买着菜,难道现在要抢过陆司寒的筷子,叫他别吃了吗?
算了,等会陆司寒走了后,他再下一次厨做一份给陆照野吃吧。
直到陆司寒放下碗筷,桌上的盘子也近乎空空如也,季青临打量了一下陆司寒的肚子,看上去一丝赘肉都没有,只是不知道这一顿后,他的腹肌……还好吗?
陆司寒还挺有素质的,季青临不讨厌做饭,可却最讨厌洗碗,因为他觉得弄得满手洗洁精,皮肤很不舒服。陆司寒看了他一眼,或许是知道他的矫情病,起了身挽起袖口,又向季青临伸出手。
“围裙递给我。”
他穿着昂贵西装熟练地洗着碗的样子,真的很不像一个脾气坏的总裁。
“怎么?觉得很奇怪吗?父母不在后,陆照野又那么小,这些事我不学着做,那又谁来做呢?”陆司寒语气平常地开了口。
然而季青临却从他习以为常的语气中,咂摸到一点不容易。
难怪,他做饭做得那么好。
只见陆司寒麻利地洗完碗,季青临本以为他要走了,都准备开始恭送“皇帝”了,结果没想到陆司寒居然没脱下围裙,开始打开冰箱,拿出剩余的食材,开始切菜。
季青临惊讶地看向陆司寒。
陆司寒却很自然,“你不是还没吃吗?”
季青临小声地辩驳了一句,“我做的菜可是够俩个人吃的。”
他有点责怪陆司寒像个饕鬄一样,把所有菜都吃了。
听到他小声的抱怨,陆司寒倒是没生气,而是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他是故意的,他也并没有那么饿,他赌气般吃完所有的菜,其中一个原因确实是因为他不想让陆照野吃到,季青临第一次下厨做的菜。
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在他吃下第一口后产生的,他不敢想象季青临娇生惯养的金舌头,在尝到自己做的“毒药”后,还会有知觉。
有一碗放多了盐,还有一碗像是没放盐,剩下的好几碗似乎……根本没炒熟。
陆司寒不想打击季青临,况且即使吃着这样的菜,他的心里还是对陆照野产生了羡慕。
那是季青临特地为他做的菜,如果自己不厚着脸皮抢,他一点机会都没有。
“料想小野还是比较喜欢我做的口味,既然我吃完了你做的菜,那我就做一顿饭给你们当赔偿吧。”
几盘菜而已,哪里就用得上赔偿的字眼,真是做惯了生意的人,满嘴都是铜臭味。
不过陆司寒做菜确实好吃,季青临懒得纠结,安心地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任由陆司寒在厨房里折腾。
直到快要到陆照野回家的点了,季青临才有些着急地起身,想要帮忙,他希望陆照野一回家就能吃上热饭菜,他接过未切的食材,拿起刀。
然而陆司寒却制止了他。
“你觉得我做的不好,你嫌我没用。”季青临几乎是笃定地说道。
陆司寒有些无奈,他将季青临的手拉离菜刀,“只是觉得,这双手应该是弹钢琴的,不是用来做这些的,即使是为我弟弟……也不行。”
季青临忽然愣住了,本以为陆司寒知道他被季家赶出去后,会嘲讽他算计他,却唯独没想过,陆司寒脸上会对他露出类似心疼的情绪。
这一下让季青临慌了神,不知所措。
“做好了,我就先走了,你和小野吃吧。”陆司寒拿起外衣,打算走了。
季青临看了他做好的一桌子菜,比自己做的,卖相不知道好了多少。
“你不等你弟弟回来吗?”季青临问他。
陆司寒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说什么呢?本来就不是为了陆照野过来的,他只是想看看季青临。
算了吧。
陆司寒前脚刚走,陆照野后脚就回来了,他简直和阳阳那只小狗一模一样,一回来就忍不住往季青临身上蹭。
“绵绵,好想你哦!”
季青临无奈地笑了笑,“可是我们才分开三个小时。”
“你不懂,有的人,就算面对着面看着,却还是忍不住想,因为太喜欢了。”陆照野语气平常地说着不平常的话。
季青临的心弦动了一下,觉得陆照野的头发和阳阳一样,都很柔软,他很喜欢。
“我哥来过了?”陆照野一看到餐桌上的菜,就知道出自陆司寒之手。
季青临点点头,“刚来了,特地给你做了一顿饭,好像有事又走了。”
陆照野却摇摇头,“绵绵,看来我哥并不像他说的那样,不喜欢你,他还是很看重你的。你看,这些菜,全都是你喜欢吃的。”
季青临转头去看桌子上的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来不是为了陆照野,而是为了他吗?
季青临不敢往下想,但陆司寒的一句话却不断在季青临耳边回响,“你的手该是用来弹钢琴的,不是用来做菜的。”
季青临心事重重地吃完饭,突然对陆照野说道,“陆照野,我想去找个工作。”
他们马上就快毕业了。
他没了季家,但还有陆照野。虽说陆照野不会抛弃他,但如果他们真的走到了分手那一天,他该怎么办呢?
一个永远只知道依赖别人的菟丝花,该怎么一个人活下去呢?
或许他不该把所有都赌在别人身上。
他虽然从小身娇体弱,许多事都做不好,可他毕竟是季家培养出来的,钢琴,他学了十几年。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通过钢琴,赚钱养自己?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立马被陆照野否决了,“绵绵,你为什么要说让我不开心的话,你是觉得我养不起你吗?我马上就去大哥的公司做事了,靠我的努力,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原来的生活的。”
陆照野曾经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卑劣,可是在某一刻,他是真的有感激过季青临不是季家亲生孩子这件事,这样的话,季青临就只能永远依赖着他,他永远不会离开自己。
他可以保证他对季青临的爱一直不变,他愿意永远养着季青临,这样不好吗?为什么要破坏现状呢?
“绵绵,你就留在家里吧,我会赚很多钱回来给你的。”陆照野开始朝季青临放软语气。
“可是这样你会很辛苦,我也可以帮你分担啊,我们一起努力。”季青临说道。
然而陆照野非常执拗,他什么事都能答应季青临,唯独这件事不行。
“绵绵,你从小就被保护得太好了,你不知道现在的职场有多么混乱,你这么单纯又容易相信别人,要是别人觊觎你,我真的会发疯的。”
季青临忽然觉得口中美味的饭菜有些没味道。
是这样吗?陆照野只是想保护自己,他已经对自己够好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听话一点呢?
曾经不知道妥协为何物的大小姐季青临,像是在这一刻,落了地沾上了尘埃,没有人能在童话城堡里活一辈子。
季青临主动亲了亲陆照野的脸颊,把他哄高兴了,“好,我答应你,你去上班,我就在家里等你。”
陆照野很快就被哄好。
……
然而上班,亦或者说赚钱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即使你是公司太子爷也并不容易,当你的大哥是个公正严明的人之时。
“大哥,我现在已经毕业了,你的秘书却让我入职公司的一个小职员职位?”陆照野有些急躁,要真是拿小职员那点微薄工资,他养自己都成问题,更别提让季青临过上之前养尊处优的生活了。
陆司寒停下看手中这份文件,抬起头看向陆照野,“对,是我的意思。小野,没有人能一蹴而就,你轮岗过公司的所有职位,到时候便更懂得下决策。我当时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
陆照野却感受不到陆司寒的用心良苦,“可是哥,我哪有你的能力啊?你只用一年就从小职员爬回领导层,并且让那些老古董再也不敢小瞧你,但是大哥你也知道我的,我学的甚至不是金融类。”
当时报专业时,因为家里已经有陆司寒管理公司了,陆照野便想按着自己的兴趣爱好选了个自己喜欢的专业,然而没想到他的人生出现了变数,那便是季青临。
在上学时,还能靠哥哥给钱,现在毕了业,陆照野再张不开这个口,况且他很想向季青临证明,他是有能力能够照顾他一辈子的。
只是……一来就碰到挫折。
“这事没得谈,我不可能让你一来就接手大项目,你没经验,他们不服你,而且很多事你必须要真正体验过,才知道。”陆司寒的态度很坚决。
陆照野向来知道他大哥的脾气,他做出的决定,几乎没有人能改变,也不是不能做,陆照野并不是放不下身段的人,只是一想到绵绵,他便难免泄气。
“陆照野,或者答应,或者自己找出路。”陆司寒对他是真狠。
陆照野还能怎么样,只得答应。
他隐瞒了太子爷的身份,在自己家的公司,与其他毕业生一起开始实习。
虽然真的能学到东西,开的薪资相较于业内,算丰厚的。
可是,真的累。
被直属领导呼来喝去,甚至连买咖啡这种事都让他去做,更别提每天的工作量根本无法在上班时间做完,每天都得在公司加完班才能回家。
虽然和季青临说过无数次,让他不要等自己,先休息,然而他不回来,季青临总是不回房间睡,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
不知道他换了多少个台,才能终于等到陆照野回家。
大多时候,陆照野回家时,季青临都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握着的遥控器掉到地板上,整个人穿着薄衣蜷缩在沙发上。
可是他依然不肯回房睡,依旧固执地在等陆照野回家,即使回家后陆照野累得只想睡觉,也根本和他说不上几句话,毕竟第二天他又要早起出门。
看到这一幕,陆照野很难受,比在公司挨了一天的骂还让他难受。
他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走到沙发边,蹲下来在季青临旁边看他的睡颜。
他本想将外套披在季青临身上,而一想到他今天在公司楼梯间偷偷抽了烟,他被止住了手,重新给季青临拿了个毯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季青临,心里所有的疲倦都消失殆尽了,可是他的绵绵,在他没有注意的这些日子里,怎么瘦了?
就连睡觉也皱着眉,他跟自己在一起,过得并不开心吗?
陆照野这样问自己,第一次,他感觉到一种迷茫和无措,明明他已经尽力地,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了季青临。
他忽然觉得烟瘾犯了,很想在这时再抽根烟。顾及到季青临,陆照野拿起打火机去了阳台。
季青临就是这时醒过来了,看到身上盖的毯子,他心上一喜,一定是陆照野回来了,他很想和他好好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情,然而季青临却怎么也寻不到陆照野的影子。
直到他看到夜间阳台的一点猩红,是烟圈燃着的火星子,原来陆照野在这里,回来了为什么不叫醒自己呢?
而且……陆照野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他不是和自己一样讨厌烟味的吗?
季青临看着陆照野的背影,想要过去找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他似乎能从那个背影里窥见陆照野深深的疲惫。
从前那个笑眼弯弯说要背季青临过水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些模糊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再清晰不过的疲倦背影。
好像,陆照野很久没有和自己聊过天了,陆照野下班很晚,上班很早,周末也要随叫随到,自己发给他的信息经常忘记回,电话更是常年接不到。
有一次季青临发高烧了,拼着力气打了个电话给陆照野,却是别人接的,说他在开会,手机落在工位上,等出来让他回自己。
然而季青临始终没等到陆照野的回电,他意识模糊地起身找药,就着冷水不知道到底吞下了几片药片,可能吞多了吧,或者吞少了吧,季青临并不清楚,结果季青临的烧非但没退,还发起了高热。
要不是陆司寒碰巧给他打电话,把自己送去医院,自己可能就烧成了一个傻子了吧。
“你打了很多个陆照野的电话,他现在走不开,叫我先联系你。”陆司寒的语气向来冷淡。
季青临不想麻烦他,“没什么事,如果他忙完了的话,你让他早点回家。”
然而只听这一句,陆司寒便知道季青临有事,“你生病了?发烧还是感冒?”
季青临惊讶于他的敏锐,“发烧了,不过我吃过退烧药了,应该马上退下去了。”
陆司寒忽然不说话了,久到季青临以为他已经挂了电话后,陆司寒忽然发出声音,“穿好衣服,我十五分钟后带你去医院。”
十五分钟?如果陆司寒在公司,过来起码要半小时,怎么可能这么快,季青临几乎以为陆司寒是在耍他玩了。
结果没想到,陆司寒只用了十四分钟,就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季青临虚弱到脸色苍白,差点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意识模糊到分不清眼前这个人是谁?
他长得那么像陆照野,应该就是陆照野吧。
从电梯到门口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季青临趴在陆司寒的背上,发丝垂在陆司寒脖颈,他听到季青临在低声说话。
“陆照野,我就知道,你会马上回来的,毕竟你说过,在你心里,没有什么比我还要重要了。”
陆司寒没说一句话,他甚至没有解释自己并不是陆照野这件事,和一个病人争论,没必要。
或许季青临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他只是想此刻陪在他身边的人,是陆照野而已。
……
后来陆照野知道后,非常愧疚和心疼,陆司寒甚至大发慈悲地给陆照野放了好多天假,让他照顾自己,只是季青临看着陆照野疲倦的眼睛,一句重话都说不出。
如果是放在上学那会,他大可发脾气,责骂陆照野,然而再扑在他怀里冲他撒娇,用眼泪质问他,“你不是答应我了,要好好照顾我吗?你得手了就不上心了是吗?”
然而刚掉完水,还有些虚弱的季青临,看着陆照野的眼睛,以及他手上一直在响的工作电话,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有那么累吗?这份工作。
忙到一个电话都不能接吗?还是说,他在陆照野心里,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呢?
但其实这只是一件小事,后来他们也很快和好了,甚至陆照野都没怎么哄,季青临就已经学会自个体谅他。
只是今天,季青临真的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只是从来不抽烟的陆照野,开始抽烟了。
陆照野似乎发现了季青临,他有些心虚地立刻掐了烟头,甚至因为太着急,可能烫到了手心,可陆照野并没有在意,而是拉开阳台的门来到季青临身边,“绵绵,我吵醒你了吗?对不起。”
季青临摇了摇头,因为距离拉近,他闻到了陆照野身上淡淡的烟味,虽然这个牌子的香烟并不难闻,可季青临从小到大体质敏感,烟味会让他的鼻腔很难受,可季青临没有表现出来。
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有太久没有见过陆照野了,明明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的。
“阳阳生病了,不过已经吃过药了,好像好一些了,你别太担心。”季青临有太多的话想和陆照野说,然而想了很久,却决定和他说这一件事情。
阳阳是他们一起带回家的,他们给他布置了小屋,一起给他洗澡,一起照顾他,可以说是他们俩的孩子。
然而以前那么在乎阳阳的人,此时知道阳阳生病,脸上的表情居然这么淡。
“没事就好,小狗很顽强的,不会有什么大事。说不定是看你冷落了它,故意装可怜。”陆照野疲倦地说道,却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在心里计算明天七点上班,他还剩几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可是季青临忍不住反驳,“阳阳没有装可怜,它最近真的很难受,一直吐也不黏我了,病恹恹的。”
“这很正常不是吗?可能它习惯了你的存在,自然不会一直黏着你,你不要太紧张。”陆照野打了个哈欠。
季青临还想和他说些什么,然而陆照野竟然坐着睡着了,季青临只能扶他回房间。
季青临又出来看了看阳阳,它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季青临有些担心,“明天再带你去看一趟医生,你乖乖的,今晚好好睡一觉。”
他自己带阳阳看医生也可以的,只是季青临忽然有些迷茫,只是见不到也无法交流和陪伴的话,那么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呢?
第二天,季青临出门的时候,陆照野已经去上班了,他整理好阳阳的所有东西,带着它去兽医院。
兽医看上去非常年轻,甚至有些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季青临有些犹豫,然而已经进了这家医院了,他不好意思再退出去。
兽医仿佛看穿了季青临的心思,他故意拿起一顶秃顶假发带在头上,熟练地让人有些心疼,“是不是这样能更让你信任我一些?”
季青临一下放松下来,觉得自己太过紧张了,不应该不信任医生,即使他很年轻,但墙上的个人履历却很优秀。
“它最近一直吐,看过另一家医生后吃了药,可还是晚上睡不着,看上去很难受。”季青临将阳阳小心翼翼地递到兽医手上。
兽医抱小狗的手法非常专业,“先做个检查。”
做检查的时候,季青临一直紧张不已,简直到了坐立难安的地步,医院的护士给他倒了一杯水,但他只是拿着杯子,一口都没喝,直到帘子再次被拉开。
“之前那个兽医院给你开的药有些不对,可能是误诊了……”
兽医耐心又详细地给季青临解释了一大堆,然而季青临并没有听懂,只是听到医生说有办法给阳阳彻底治好,他才终于安下心来。
没想到给动物看病也这么复杂,需要跑好多个地方,挂号缴费,季青临一个人手忙脚乱,偏偏他又不算是生活常识很多的人。
幸好这里的医生护士,服务态度很好。
见刚才的年轻医生给阳阳打了针后,阳阳肉眼可见地恢复了些精神,季青临感激不已,一边向医生道谢,一边抱着阳阳心疼地用脸蹭它。
“你是个很好的主人,它叫阳阳是吗?遇到你,它很幸运。”
医生看得出来,这只狗从前很明显是流浪狗,长得也不算可爱,但眼前这位却能把它捡回来,并且今天看病做检查的钱却并不算便宜。
季青临却摇摇头,“一点也不幸运,要是我第一次就带它去好的医院,它昨晚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这怎么能怪你,只是现在,什么人都敢开医院,尤其是医治动物的兽医院,在他们看来,动物的生命并没有那么重要,然而对很多主人来说,每一只宠物都是他们心上的全部。”医生有些感慨地和季青临分享道。
这倒是让季青临对他高看了一眼,好不容易遇到个看法相同的,季青临和他多聊了几句,医生嘱咐他明天再带阳阳来打一次针。
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这个地方似乎很难打到车,季青临自己不会开车,别说开车了,他几乎什么都要重新学,就连挂号看病付费都是这几天学会的。
他怀里抱着阳阳,另一只手拿了医院给阳阳开的药和阳阳的一些东西,天公不作美,此刻居然又开始下起雨来,季青临简直恨不得腾出第三只手。
等了许久,也不见出租车的身影,直到兽医院关了门,刚刚给阳阳看诊的年轻医生走了出来。
“要我送你吗?”他好心地开口道。
季青临下意识想拒绝,然而阳阳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快点回家休息,“那麻烦你了,许医生,顺路吗?”
许屹,季青临刚才看到他的工作牌了,上面写着他的职位和名字。
兽医看了他一眼,惊讶于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太客气了,不管顺不顺路,我都为安全送你到家。”
许屹看了季青临一眼,那眼神季青临再熟悉不过,就像当年陆照野躲进他伞下的那个眼神。
“同学,你忘记带伞了吗?到我伞里躲一下吧,我的伞还蛮大的。”
当时是这么说的吧,季青临发现,他居然对那时候的对话和陆照野的表情记得如此清晰。
陆照野冲进他的伞里,他们聊起天来,季青临抱怨自己穿着白鞋,不想踩水坑,陆照野便说要背他过去。
季青临当时真的觉得陆照野是一个热情的自然熟,才第一次见面,居然就说要背他。
太好笑,太无语……
也太难以忘记!
“我叫陆照野。”季青临记得陆照野说这话时的表情。
回忆慢慢模糊,眼前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还是正式地和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屹,屹立不倒的屹。”许屹热情又自信地说道。
季青临没有转头,他的语气很淡,不似回忆中那么浓烈。
“我叫季青临,青色的青,好运降临的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