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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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上海鲲鹏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的创始人，我叫厉北鱼。”
“我们公司目前致力于智慧建筑的应用开发及服务，项目内容涵盖安防、消防、设备自动化、资产管理、人员管理等……”
“所谓智慧建筑，是指通过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对楼宇进行智能化改造，实现各种设施的自动化控制和信息化管理，提升楼宇的安全性、舒适度和智能化程度……”
“我司成立三年时间，目前已完成十余个项目，包括华山路的全汉酒店，南市区的复兴艺术博物馆……”
演讲台上，一名年轻、身材高挑的女性手持遥控器，对着大荧幕介绍自己的PPT。她身姿挺拔，口齿清晰，神态从容。虽然看着年纪不大，但她应该已经参加过很多次类似的活动了，丝毫不见紧张。
这是一场路演的活动，每位演讲者只有五到八分钟的时间来介绍自己的公司和商业模式，而台下坐着的多是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和投资机构的负责人。他们对每家公司的印象都会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形成。
台下的人群一边听着台上的介绍，一边小声交谈。
“这是今天表现最好的一个。”
“是啊，这小姑娘才二十九岁，已经创业三年了，蛮厉害的。”
“一看就是见过市面的样子，不知道家里做官的还是经商的……”
“现在家里没背景的，几个人能闯出来？”
八分钟时间到，厉北鱼正好介绍完了自己所有准备的内容，PPT翻到了最后一页：“我相信，智慧建筑是国家现代化水平的重要标志，也是信息化时代必然的发展趋势！”
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向众人鞠了个躬，将遥控器交还主持人，走下台去。
台下响起一片掌声，有人默默观察她，也有人直接起身向她走了过去。
“厉总，你们公司A轮过了吗？”
厉北鱼摇头：“还没有。”
“天使是哪家投的？”
“金建筑设计，是万利集团旗下的一家子公司。”
“哦？我对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要不加个联系方式，回头咱们详细聊？”
“没问题！”厉北鱼迅速掏出手机，“我扫您吧。”
陆续又有几个人来找厉北鱼说话，厉北鱼都热情地回应并跟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随后她又主动到坐席间向人递送名片。
“您好，我是鲲鹏科技的负责人，如果您对智慧建筑感兴趣可以联系我。”
“你也是创业者？加个微信吧，我们互相交流学习。”
她走到一个座位前，位置上坐着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性。皮相生得不赖，姿态有些轻佻，胳膊肘搭着椅背，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对台上的演讲显得毫无兴趣——此刻台上那位对着PPT照本宣科的演讲者确实过于无趣。
厉北鱼看了眼男人椅背后面的名牌，于棠。这是金融圈颇有名气的投资人，据说手上有不少明星项目，财务回报率非常高。这样的投资人手里不止有资金，更有经验和资源，是备受创业者追捧的金主爸爸。
她连忙上前递上自己的名片：“于总，我是鲲鹏科技的厉北鱼，您对智慧建筑感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
于棠瞥了她一眼。向他毛遂自荐的人太多了，今天来递名片的都已经好几个了。他本没有放在心上，然而这漫不经心的一瞥却让他打起了精神。
他站起身打量厉北鱼：“你个子真高，有一米八么？”他身高一米八三，站直后看厉北鱼几乎是平视。
厉北鱼摇头：“没有，一米七七。”这是她光脚量的净身高，但她身材偏瘦，视觉上显高挑。且她今天穿了双略带跟的小皮靴，又拔高了一些。
“谎报了吧？女生一米八以上的都不会承认。”于棠神色了然。一米八是个神奇的数字，他笃定女人高于这个数会自惭形秽，就像男人低于这个数会感到丢脸一样。
厉北鱼只是笑笑：“不是。没长到一米八我也很遗憾。”
于棠着实没想到对方会反驳他，略感诧异。他见惯了恭维和谄媚，就算他说国足是世界上最好的球队都会听到大量的附和声，会有人从犄角旮旯里寻找各种论据来证明他的正确性。而为了这点小事跟他抬杠的创业者属实少见——情商不高啊。这是他对厉北鱼的第一印象。
不过他并不生气。他对女人，尤其是身材傲人的女人总是更包容。
他接过厉北鱼的名片仔细看了看：“说起来我上个月正好去过一趟复兴博物馆，他们刘馆长给我介绍过他们新换的智能安防系统，没想到是你们做的。”他故意没有做出评价，等着对方追问。
厉北鱼神色泰然：“是的，刘馆长说过这套系统大大提高了博物馆的行政效率，节省了82%的安防支出。您既然见过，相信您对我们的实力也有所了解。”
于棠挑眉：挺自信的么。
厉北鱼抓住话题顺杆爬：“于总，我们不仅做过博物馆，酒店，目前还在做一个学校的项目。如果于总有认识的朋友想升级智慧系统，麻烦帮忙推荐推荐啊！”
于棠“哈”地一声乐了。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她就敢让人帮自己推荐，脸皮真够厚的。他看她的目光里又添了几分兴趣：“我先加你个微信吧。”
厉北鱼立刻掏出手机，扫了于棠的二维码。
不远处有些创业者看到这个女人竟然跟于棠搭上了线，顿时羡慕又眼红。有些人蠢蠢欲动，就等她走开后也试试来找于棠毛遂自荐。
加完好友，于棠并没有坐回去，随口问道：“你第几次创业了？”
“第一次。”
“哦？第一次就能活三年，可以啊。你上家公司做什么的？”
“上家公司做BIM，就是建筑信息模型。我那时候接触到很多客户，我发现他们有智能化、自动化管理建筑的需求，就觉得这行是有发展前景的，所以就跳出来自己做了。”
“哦！”于棠颇为欣赏地点头，“敢想敢干，有魄力。”
“于总过誉了。”厉北鱼谦虚道，“我就想着趁年轻，有机会就尝试一下，大不了失败了从头再来就是了。”
“敢失败的可不是一般人……”于棠换了个话题，“你学什么专业的？”
“本科学的土木，后来又去英国念了工商管理。”
于棠吃惊：“你学土木？女生学土木很少见。难怪你会做智慧建筑。”
厉北鱼又笑了笑。其实她现在这个行业虽然和建筑物有关，但属于IT行业，公司里一大半都是程序员，跟她大学里学的东西早就早就沾不上边了。
于棠又问了几个问题，厉北鱼认真作答。她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获得更多商业线索。能跟于棠这样的人交上朋友，未来没准能多几条路走。
于棠问的问题大多和厉北鱼本人有关，并没怎么关注她的公司。厉北鱼也不以为意：每个投资人的风格不同，有些投资人看中行业、赛道，只要在这条赛道里跑的甭管是骡子是马恨不得统统下注；有些投资人则更看中创业者本人，只要觉得人行，无论干什么都愿意投钱。
聊了一阵后，于棠终于坐回去了。厉北鱼把名片发完，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小时后，活动结束，人群陆续退场，厉北鱼在离开前去了趟洗手间。
男厕所在右边，女厕所在左边，洗手池是中间共用的。她洗手的时候，听见隔壁男厕所里传出比较响亮的对话声。
“不知道那个做智慧建筑的女的什么背景？”
“肯定富二代啊，要不然她一个女的能做这个？还拿到那么多项目？”
“也不一定靠爹嘛……”说话者的语气变得猥琐，“你看她那身材，跟超模似的，有钱人不就好这口？估计是人家男人牛逼呢？”
“也对……”
厉北鱼皱眉。今天在场做智慧建筑的女人应该只有她一个。无疑，那两个猥琐男口中的女主角是她。
公平点讲，有时候自己开公司的男人也会被质疑是不是靠爹上位，毕竟这个圈子里白手起家的普通人虽然不少，但权贵出身的人同样很多，而且越是后者越容易做出成绩。
但女性面临的处境无疑更加艰难。创业圈里女性的比例本就只有十之二三，而就这十之二三的女人，人们往往也会忽略她们自身的能力，总在关心两个问题：她爹是谁？她男人是谁？
明明社会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却仍有数不清的人理所当然地将女性视作男性的附庸。
厉北鱼关上龙头，抽纸擦干了手上的水分。
如果她现在还是个中学生，她会冲进男厕所把那两个满嘴跑火车的男人狠狠教训一顿，可惜她现在是个有素质的成年人了，还有了一点儿小小的社会地位，不得不考虑下形象问题。
“我看她手上没有结婚戒指，搞不好是谁包的二奶三奶。那些有钱人不就这样？我的那个投资人就是，开一堆公司让自己的小三小四小五当法人，那些女的还以为自己赚了，哈，到时候弄不好背一屁股债还要坐牢呢！”
“啧……等我发达了我这样，找一堆漂亮的女人，等玩腻了就给她们开公司，用她们的名义贷款。那些女的想捞我，比比谁更会捞啊。”
“哈哈，你想得很美嘛！”
厉北鱼朝天翻了个白眼，差点笑出声。两个算盘成精的刻薄鬼还想当土皇帝，真是活在梦里。
“话说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停车场里奔驰C和奥迪A1特别多。”
厉北鱼疑惑地皱了皱眉，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把话题换到车上了。
“是吗？怪不得今天女的那么多，敢情小三开会了。”
“唉，这世道，做女人太舒服了。我要是个女的多好。”
厉北鱼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她知道有几款车型被恶臭男们评委“小三专用车”，至于为何？大抵这类车的设计更适合女性，并且有一定的经济价值——似乎这样的经济价值不该是女性自己能承担的，于是背后必然有“金主”的馈赠。
对话声越来越近，两个男人上完厕所出来了。厉北鱼挺直胸膛，冷眼以待。
两人走到厕所门口，发现洗手池处站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伊始都没当回事，其中一人抬起头瞥了一眼，看清对方的长相，吓得“啊”一声尖叫。
他踩中了同伴的脚，同伴被他吓得一激灵，推开他怒道：“你鬼叫什么！”
待睁大眼睛看清情况，另一个男人也吓得鬼吼起来：“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厉北鱼嗤笑：野心比天大，胆子比针眼小。
两个男人从惊吓中回过神，看清她手里亮着的手机屏幕，此刻俨然正开启着录音功能，登时受到第二轮惊吓，大眼瞪小眼，说不出囫囵话来：“你！你、你……”
厉北鱼原本只想录下他们背后诋毁自己的证据，没想到还录了不少乱七八糟的。她停止了录音，对着屏幕捣鼓了一阵，收起手机。
一个男人心虚地问道：“你、你在干嘛？”
厉北鱼淡定道：“我把你们刚才的对话发群里了。”今天的路演活动有一个大群，大多评委和创业者都在其中，群里有大几十人。
两人勃然色变，连忙拿出手机看，果不其然，厉北鱼刚在群里发了一大段音频文件。
“你快撤回！”一个男人箭步上前，下意识想抢她手机。他们刚才那段谈话扫射面太广了，不光诋毁了厉北鱼，还议论了自己的投资人，而且今天的评委里就有几个女性，谁知道有没有开奔驰C和奥迪A1的？
厉北鱼正愁没机会，对于自己送上来的当然不会客气。那男人刚进入她的臂长范围内，她就一个巴掌招呼了过去。
“啪！”快准狠一耳光，把男人扇蒙了。
“怎么，想动手吗？！”厉北鱼声音响亮，口齿清晰，“继续编呐！我没有干爹，但我看你们龌龊下流又无耻，正好缺个干妈！现在跪下叫妈，我可以教教你们什么是廉耻和三观！哦对了——你们想当女的，还做不了我干儿子，赶紧把废料切了，我认你们做干女儿！”
两个男人没想到她战斗力如此彪悍，被打被骂得动也不敢动，更不知如何还嘴。
这顿骂声把不少人吸引了过来。
“出啥事了？有人打起来了？”
“你快看群里的消息。”
“刺激了，有八卦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微信消息也过了能撤回的时限。两个男人又气又窘，丢人丢到极致，再待不下去了。
“草，先走再说。”他们拨开人群，准备跑路。
厉北鱼对着落荒而逃的身影吆喝：“想认干妈的时候记得来找我啊！我会教你们怎么做人的！”
直到两个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她舒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心脏跳得很激烈。一半是紧张，一半是激动。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会儿手，平复好心情，转身面向围观的人群。
有人神情疑惑，有人对她竖起大拇指，还有女孩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她：“厉总，你好会骂人。”几乎不带脏字，逻辑清晰，把两个大男人骂得毫无还击之力。
厉北鱼被夸得有些赧然，把刚才的情况简单解释了几句。众人了然，纷纷痛斥那两人的无耻。
这时从女厕所里走出一个穿着小香风妆容精致的中年女性，厉北鱼看了一眼——她记得她是今天的评委之一，身份是创业导师，名叫顾颂。
顾颂出来后先打量了厉北鱼一番，厉北鱼不知她在厕所待了多久，估摸着刚才的对话应该听到了，或许全程都听到了。顾颂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厉北鱼摸不住她的态度，朝她点头示了下好。
顾颂淡淡笑笑，到水池边洗完手就离开了。
时间不早，厉北鱼也离开了会场。
……
十分钟后，厉北鱼站在路口等红灯。
突然一辆车在路边停下，车窗摇下，坐在后座的竟是于棠。
“厉北鱼，你没开车？”于棠应该还不知道方才的事，神色很是平常。
厉北鱼说：“我公司很近，我坐地铁来的。”
“地铁？”于棠诧异挑眉，顿了顿，“上车吧，我送你。”
投资人主动递出橄榄枝，按说她应该很高兴。但她看了眼车内狭小的空间，犹豫两秒，微笑：“不麻烦于总啦，我坐地铁很方便的，谢谢您啊。”
这时转弯道的绿灯亮了。这里不是停车区域，后面一连串的车开始按喇叭，于棠的司机紧张地回头请示：“于总？”
“有机会请您吃饭啊！于总再见。”厉北鱼向他挥手。
于棠皱了皱眉，摇上车窗。黑色轿车开走了。
厉北鱼脸上商务式的笑容消失了。她跑过马路，一头扎进了地铁站里。
……
工作日的白天，地铁并不算挤，厉北鱼上车后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来，拿出手机处理信息。
她的录音发出去后，群里炸了锅。此事的对错太过鲜明，即使有人共情或赞成那两个男人，也不会在此刻站出来往身上揽脏水。于是人们一面倒地谴责那两个造黄谣的男人。那两个人不敢有任何回应，不知是装死还是已经羞愧退群了。
创业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经此一事，两人必定成了业内的笑话，至于得罪了多少人，有何恶果，那只有他们自己体会了。
有很多人来加厉北鱼的微信，厉北鱼把每个人的备注信息都补全了，以免将来发生对不上号的尴尬情形。
整理完好友，她随手刷起朋友圈。
朋友圈里有各式各样的活动和论坛讲座信息，当看到有她可以参加的内容时，她立刻截图保存。她没有背景，公司的知名度也不够，这几年公司的活全是她东奔西走一桩桩拉回来的，知名度也是她一点点打出来的。有时候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但也经常能在不经意间遇到机会。
继续往下刷，她看到了一个名叫“背锅的小骑士”发的图片。
在微信上，她对每一个人都进行了备注，为了确保自己不记错人，备注的格式往往是“真名+关键信息”，譬如“张三，基金经理”、“李四，某公司董事”。因此“背锅的小骑士”这样奇怪的名字出现在她朋友圈里显得格外突兀。
其实这也是她给备注的名字，小骑士自己起的微信名只有一个字“哲”，这可能是他真名中的某一个字。但厉北鱼并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
——这人是她大学时打游戏认识的一个网友，也是她唯一一个加过微信的网友。她是个很现充的人，除了大学时短暂地沉迷过一段时间网游，后来就很少沉迷于网络世界了。而且对于隔着网线底细不明的人，她多少会有戒备心，从不深交。唯独小骑士是个例外。
几分钟前背锅的小骑士在朋友圈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是工作证的背面，另一张是一座华丽办公大楼的照片，配文只有两个字：“告别。”
厉北鱼有些惊讶，在那条朋友圈下留言：“你离职了？”
她没有和小骑士见过面，但他的某些信息她是知道的：比如这人跟自己同岁，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就进某互联网大厂做了程序员。根据他们之前的谈话内容推测，他在大厂的级别应该不低，待遇也很可观，怎么会突然离职？
没过多久，小骑士回复了：“嗯。”
厉北鱼盯着这个“嗯”字看了会儿。
上大学时她跟小骑士的关系非常好。但那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两人缺少交集，联系得很少。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她察觉到对方的没有深入交谈的意愿。
在好奇心和识趣之间，她最终选择了后者，没再继续询问对方的情况。
地铁广播中传来报站声，马上就要到站了。她收起手机，转眼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