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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艺术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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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绪云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呵欠。
伸完一个懒腰后,她打开家门,瞥见了玄关处的那双SW,果不其然,鞋子的主人出声:“这么晚才回来?”
方绪云换好鞋子,把包包取下轻放一旁,先到吧台倒了一杯水,然后走进客厅面向正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女人乌发高盘,挺直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黛蓝色西装衬衫纽扣没系全,领口微敞,宝格丽白贝母扇在其间隐隐闪着珠光。
“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笑着把水递上去。
方筠心没接水,抬眼盯着她看,“先回答我的问题。”
方绪云把水杯放在身前的玻璃茶几上,跟着坐下,还是那副笑脸:“最近忙,我在公司多呆了一会儿。”
方筠心回头看向自己端坐得笔直的妹妹,目光钉在那张秀气文雅的脸上,终了,缓慢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水杯。
“我正好经过,所以来看看你。”
方绪云乖巧地坐在沙发上,视线随姐姐而动。
温水过嗓,她问:“你养狗了?”
方绪云不解地摇摇头,“没有呀。”
方筠心把杯子重新搁在茶几上,“为什么柜子上都是狗粮。”
闻此一言,方绪云循着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柜子,确实摆满了狗粮,还是都是崭新未拆封的。
“噢,”她解释,“这是品牌寄来的样品,公司放不下,我就带了点回来,宝书正好养了狗,我打算过段时间送给她。”
方筠心盯着那面柜子,微微蹙鼻,“你知道我对狗毛过敏的吧?”
她回头,眼神锁在了她的袖口上。
方绪云低头一看,袖口上沾着几根黑色的狗毛。
她迅速起身,换掉了外套,重新来到姐姐面前。
“是公寓里养的狗,我路过顺手摸了一把。”
温顺而听话的妹妹,几乎事事遵从她的要求。方筠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捡起沙发上的外套,“早点休息,我走了。”
方绪云跟在她身后,送她出门,“秦珂姐没有跟你一起吗?”
方筠心换好鞋子,接过她递来的外套,不动声色地把方绪云身后紧闭的房门扫视了一遍,“没有,她跟着我做什么?”
“路上注意安全。”
方绪云关上门。
她重新来到沙发前坐下,卧室的门被打开,传出几道如释重负的叹息。
紧接着,三个男人前后来到她面前,一个蹲下帮忙摁脚,一个在后面揉肩膀,一个端上茶水。
方绪云接过水,抿了一口,整杯泼到男人身上,“你想烫死我吗?”
他赶紧俯下身用身上的衣服把地板擦净。
另一间卧室的门也开了,谢宝书从里面走出来,劫后余生地拍拍胸脯,“筠心姐也太可怕了,你知道她刚才直接开了房门进来有多恐怖吗?幸好我们躲得快。”
她一屁股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埋怨方绪云:“说好今晚一起打麻将,你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另一个男人洗了一盘水果放到茶几上,谢宝书拣起两颗蓝莓丢进嘴里,“不会真在加班吧?”
“没。”
方绪云双手捧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在公司打巅峰赛,一不小心睡着了。”
说着,又打了一个呵欠。
“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谢宝书见怪不怪,“幸好筠心姐听不到你这番话,否则不得手撕了你。”
方绪云埋头打游戏,笑而不语。
“萨摩耶,去把麻将桌打开。”谢宝书霍然而起,精神抖擞。
萨摩耶是正在擦地的男人,他皮肤很白,被方绪云赐名萨摩耶,另外一个揉肩的身强力壮的是德牧,还有一个摁脚的是边牧,听说本硕都是清华的。
至于真名是什么,不得而知。
方绪云把手机塞给德牧,踹开脚旁的边牧,和谢宝书一起去了麻将间。
“人不够啊,把那只边牧叫过来吧。”
“他只会按摩,不会打麻将。”
“什么啊,不是说清华毕业的,连麻将都不会打?那德牧呢。”
“他要帮我打游戏。”
谢宝书感到没劲,掏出手机,“叫伏之礼过来吧。”
她眼珠一转,又把手机丢给方绪云,“你叫吧,你叫比较管用。”
半小时后,一张略带嗔色的俏白脸闯入门,他边进屋边抱怨:“都几点了,大半夜喊人过来打麻将,真有你们的。”
谢宝书睨他一眼,“你不是挺乐意的?买了什么东西?”
伏之礼手里拎着一只大大的冰淇淋蛋糕,迅速瞄了一眼方绪云,“顺路买的,三更半夜还不能让人吃点夜宵吗。”
谢宝书撇撇嘴:“我对奶油过敏。”
“没说给你吃。”
伏之礼转身唤来边牧,让他拿走蛋糕好好放着。
“别废话了,”方绪云瞥他一眼,“搞快点。”
伏之礼噤声,立刻入了座。
谢宝书先出了一张东风,问:“之前那个捷克狼犬呢?怎么不在了。”
伏之礼碰了,补打五万,状似不经意地插话:“什么捷克狼犬?”
方绪云点了一根细烟含在嘴里,摸到一张红中,将四张红中扣在桌上,补牌后甩出八条。
她笑着复述伏之礼的话:“什么捷克狼犬?”
萨摩耶推倒三张条子,正巧凑成顺子,打出二筒。
“啊,就是那个啊,那个网红,叫什么来着。”谢宝书皱眉思索。
伏之礼说:“不重要的人,记他干嘛。”
“因为模子长得实在很不错啊,不信你问方绪云,她养的。”
他偷摸去看斜侧的方绪云。
“自摸!”
方绪云一副把这事抛到九霄云外的神情,单手夹烟,将整副牌拍在桌上,清一色万字。
清晨,不到七点,闹钟响起。
杨愿起床洗了个澡,对镜仔仔细细理干净了胡渣,然后找出两套衣服分别比在身上。
最终选了第二套。他在里面穿了一件白t,外面又叠穿一件藏青色的衬衫外套,配了一条米白的阔腿裤。
杨愿从自己装首饰的抽屉里取出一条项链,套在脖子上,又认真调整了一下。
他五百度近视,平常直播都戴着隐形,但不太舒服。可是戴真眼镜又会把眼窝压出红印。于是戴上隐形后,他还会再戴一个黑色的方形眼镜框。
这样看上去,简直和大学生一样。没人会把镜子里的这个人和互联上那些搔首弄姿的家伙们联想在一起。
杨愿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寸一寸地检查,确定看不出一丝一毫低俗的样貌,这才微微提起嘴角。
一切准备就绪。
然后——
嘴角放了下来。
他早没有正经的班需要上了。
杨愿枯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钟表看。
现在七点半,方绪云一般八点半才会出门,她上班时间估计是在九点半到十点之间。
杨愿拿出手机,默默翻出方绪云的微信号。微信号是前年收养流浪猫加的,除了猫咪,他们没有聊过其它东西。
最近的一次交流停留在前年。
他点进方绪云的头像,她用的是一个可爱的猫咪卡通图,明显是一个热爱小动物的女孩。
个性签名是“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他轻轻扬起唇角。
方绪云的朋友圈大多都是一些日常,路过的风景,吃过的美食,以及自拍。
最新一条动态是:已经有小猫了,什么时候才能有狗呢,好想要大金毛!
配图是她和那只狸花的合照,她把猫咪照顾得很好。
原来她也喜欢狗狗,怪不得woof这么亲近她。
杨愿点进照片,长按,保存。
八点二十。
杨愿站在电梯前等候,忽然,飘来一阵花香,他立刻认出了味道的主人。
方绪云慢慢走到他身旁,停下一起等待。
“早。”
杨愿头也不敢回,“早。”
电梯到了,两人前后脚进入。
借着走动的机会,他壮起胆子看向她。
方绪云的眼下浮着淡淡的青色,这是熬夜了么?
杨愿忧心地皱起眉,他不知道方绪云做的是什么工作,只知道她每天八点半出发上班,晚上不定时回来,早的话六七点,迟的话就像昨天,凌晨才会回来。
看上去很忙,一定很累。
电梯门打开。
杨愿鼓起勇气跟上她,“你是坐地铁吗?”
方绪云打了个呵欠,泪水盈满眼眶,看来是通宵加班了。
“嗯,你呢?”
“我也坐地铁。”
方绪云点头,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崴了一下,杨愿手疾眼快搀住她,又立刻把手收了回去。
“没睡好?”
“......凌晨四点睡的。”她站稳,与他保持一个水平线往前走。
凌晨四点?
杨愿时不时瞟一眼她憔悴的脸庞:“你的工作很忙吗。”
“有点。我做设计的,你呢?”
“我......”杨愿一时语塞,“我是做平面的。”
“平面?”
“平面模特。”他心虚地回答。
他大学确实兼职过平面模特。
“噢,听上去很酷,和你的形象蛮适配。”
杨愿低头盯自己的鞋尖,心中升起一丝雀跃,“是吗。”
俩人不知道不觉走到了地铁站,方绪云停下来告诉他:“是的,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很漂亮吗?”
他愣了,定定地望着她。
方绪云伸出手指,隔空临摹他的眉眼。
她眼下的阴影让她此刻看上去有些像某种领域的艺术家。
“你有一张......让人灵感爆棚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或是她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方绪云的眼里流露出了一种——
一种奇怪的陶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