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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伤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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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手看了眼手表,显示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明天周一自己还要上班,该叫少爷起床了。然而他叫了几声,林禹都没反应,打算伸手推他时,发现他在车内冷气充足的情况下,额头汗水密布,表情十分痛苦。
发烧了?凌轩伸手刚要探上额头,身侧传来一声叱责:“你干什么?”
“看你死没死。”凌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车子熄火,解开安全带,示意林禹该下车了,“我明天有个早会,今晚你自己看着收拾吧,记得小点声。”
林禹拉起行李箱,跟在凌轩的身后,打量着四周:“你这小区有些年头了,不像你这大老板该住的地方啊。”
“哼,等我当大老板了,就去住汤臣一品,赏你个小狗窝。”
“那敢情好,苟富贵,勿相忘!”
谈话间,俩人到了出租屋门前,凌轩告诉林禹房门密码后,警告道:“我这只收留你三天,三天后我会修改密码,之后你自己想办法。”
“那我赖着不出去就行了呗。”林禹不以为意地摊摊手。
“行啊,到时候被保安架出去别嫌丢人。”
打开房门,入眼的是老气横秋的装潢,家具大都染上了岁月的痕迹,客厅的灯还有几个不亮的,家电寥寥无几,桌柜上也没有任何杂物,明明是七月的炎热天,凭空觉得冷飕飕的,林禹不禁吐槽:“我这是进了哪个古墓吧?想不到凌大侠还是古墓派传人,失敬失敬。”
忍不住踢了林禹一脚,“不想住就滚出去。”房子是入职两年后开始租的,不同于之前租住的单间,这起码是整套两室一厅。虽然这离公司不近,但胜在便宜又自在,后来住习惯了也懒得换,便只把卧室、浴室和书房这三个使用频率最高的地方重新装修了。“那间卧室我改造成了书房,还算干净,正好里面有张床,你住那吧,要是嫌弃就去睡沙发!”
“那不行!”林禹拉起行李走进了书房,仔细打量着四周。依旧是井然有序,窗明几净,但内饰却不陈旧,柜架上除了层层叠叠的书,还放着各种精致的小摆件,台灯也很有特色,细长的灯盖上落着一只可以发光的小鸟,墙上挂着一幅《雾海中的漫游者》的仿制品,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和各式绘图;这跟厨房、客厅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布满了生活的气息。凌轩进到书房拿走了书桌上的工作物品,然后准备去洗澡。
林禹也跟着走出房门,偷瞄了几眼凌轩的卧室,心中有了定论:“长冈利贞认为人自杀前是有征兆的,会从言语、身体、行为三方面发出种种信号。也有机构做过研究,说人自杀前会流露出各种消极言行以引起周围人的注意。”
“你想说什么?”凌轩漠然地看着林禹,抱臂而立。
“你今天是真打算跳下去吗?还是在做戏给谁看?”林禹的掌心压在了凌轩的肩膀,防止他逃避问题。这一举动引得凌轩不满地颦眉。
“别碰我!”凌轩打落林禹的双手,讥讽道,“给你哥啊!你哥在暗我在明,你说我做给谁看?”
“你发现了我哥在跟踪你了吗?你们之间有直接交流吗?为什么之前不承认!凌轩,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信息互通对大家来说都很重要!”林禹忽然变得激动。
“你真的很聒噪,跟个疯子一样!脾气跟你哥一样烂,不愧是亲兄弟!”
不知道被哪句话刺激到了,林禹将凌轩抵在墙上,掐住凌轩的脖子。纤细的脖颈仿佛一捏就断,忍不住收紧指骨,看着凌轩因为憋气而面部涨红,心中快意像海潮似的翻涌而来。凌轩双手撕拽着林禹的胳膊,踢打着林禹的小腿,窒息感使他意识有些模糊,自嘲地想,这算不算引狼入室啊……
忽然,大量的空气窜进肺部,凌轩倚着墙壁剧烈地咳嗽,震得嗓子生疼,眼角沁出生理性泪水,他抬头看向面色阴鸷的林禹,扯出一丝笑意:“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林禹怒极反笑:“你今天一直在支配我的情绪,故意拿我的痛点刺激我!我们明明可以好好交流的,凌轩,你怎么这么招人恨呢!”
“倒打一耙?明明是你敏感又多疑,莫名其妙!有病请去看病好吗,在我这里发什么癫!”凌轩也被林禹的话气笑了,“如果你不能控制好情绪,我只会觉得你在拖累我,那么我们之间没有合作的必要!”
曾经蛮可爱的一小孩,现在怎么这么讨人嫌,就像个随点随燃的炮仗。凌轩有些后悔牵扯上林禹了,明显单打独斗更省心。
不再理会林禹,凌轩转身走进了洗漱间。通过镜子可以明显看到皮肤呈现青黑色,隐约可见指痕,林禹是下了狠手的。快速制作简易的冰袋,敷到脖子两侧,希望可以减轻瘀青的程度。冷敷患处十分钟后,复冻到了冰箱里。看了下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快速梳洗完,间隔二十分钟后,拿出来再次冰敷。脖子已经冻得快失去知觉,还是咬牙坚持。凌轩快速思索可以请假的理由,但明天的重要会议不允许凌轩缺席。明天会起很早,化妆品店不会开门,不然可以用遮瑕掩盖一下。如果自己是女人就好了,可以拿丝巾挡住。
正苦恼着,房门忽地被推开,坐在床上的凌轩下意识抵住床头靠垫,懊恼今晚发生的事扰乱了心绪,忘记锁门了。
看到凌轩防御性动作,林禹身形一顿,但还是不顾凌轩的抗拒凑了上去:“我不会再动手了,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
凌轩挥开林禹查看伤势的手,真想将人踹下床沿,或者将手中的冰袋甩他脸上,心气郁结于胸,嗓子受损后声音十分沙哑:“大哥,您去睡觉好吗?我明天还要早起。”
林禹的脸上的神情千变万化,内心痛苦地挣扎着,他通红的眼睛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坐在床沿上盯着凌轩看,一动不动。
对峙半晌,凌轩妥协了,将冰袋随手放到床头柜上,整个人缩进被子里:“那我睡了,晚安。出门记得关灯。”
灯被林禹伸手关掉,人却没有离开。凌轩发现,黑暗中呼吸声是如此明显,起起伏伏,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自己围住。睡衣被后背的汗水浸湿,他双手抵住胸口,强迫自己吞吐匀畅的气流,假装自己已然睡着。
自己应该更决绝一点的,再狠心一点的;不应该念及旧情。
“轩哥,你睡着了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凌轩差点叫出声,他大脑空白,心脏突突直蹦,努力佯装已进入深度睡眠。
“你是在装睡吧?我要挠你痒痒了。”林禹因为自己的幼稚而哑然失笑。瞬息间,笑意烟消云散,被愁容取代。
“记得小时候,我一直对你敌意很大。你在我哥面前跟柔顺的小绵羊似的,还劝我哥别跟我生气。但只要我哥不在,你用各种手段整我,我气不过反击,你就装无辜,结果我被我哥揍得更惨了。所以我打小就认定你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哥不信啊,他对你死心塌地,我纳闷,你有什么好的,我就开始偷偷观察你、试探你,想找出你的弱点以此击败你,我还真发现了你的很多秘密。大半个暑假,都在跟你斗智斗勇。不可否认的是,那个暑假我过得很开心,也有点理解我哥为什么喜欢你了。
我哥他们出事时,我已经开学了,大家都瞒着让我专心学习。周末放假回家,我也没有发现不对劲,爸妈伪装得特别好,我想那时候的他们还是抱有希望的。二审判决结果出来后,我妈大病了一场,她十分自责没有教育好我哥。我哥脾气暴躁、不服管教,但大家都没想到他会违法犯罪。我妈说,我哥那是罪有应得,但我们都清楚,我妈比谁都难过。当年的事我一直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直到我哥出狱后,通过他的只言片语才大抵有所了解。后来,我哥出事了,我跟随他留下的讯息来到这个城市……让这件事由我划上句点。
你可能不知道,在我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曾去找过你,但那个房子早出租给了别人。我明知道你不可能再住那里了,但我还是期待开门的人是你。很好笑吧?”那时,他哥刚进了监狱,妈妈生了重病,家里乱糟糟的,他帮不上什么忙。他好想找人说会话啊,可是找谁说呢?好像没有人能懂他现在的心情,他想到了凌轩。
他谎称去同学家留宿几天,带上压岁钱,买了火车票,来到了有凌轩在的城市。那天他蹲在楼梯口,对着稀疏的人流发了一整天的呆。
等了半天没了下文,还赖着不走,凌轩真想掀开被子回他一句“没想到吧我没睡着”,让他终止伤春悲秋,快滚出自己的领地。
“凌轩,我真的很恨你!……也更恨我自己!”林禹的声音有些哽咽,“凌轩,我有时候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私生子?父母双亡?被迫入歧途?被人追着报复?凌轩故意翻身,表现出要被吵醒的样子。
见状,林禹动了动双唇没再说什么,终了留下一声“晚安”,蹑手蹑脚地摸黑往外走,途中撞到了柜脚闷哼了声。跛着脚走到门前,小心地转动门把手走出去,轻声关上了门。
确定林禹已经离开,凌轩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睡衣粘在后背上很不舒服,索性脱了下来,扯动脖子上的筋脉时吃痛地倒吸凉气。现下已是凌晨两点,自己六点就要起床,头也连带疼起来。
不应该听他碎碎念的,有什么好听的,啰里吧嗦的。
闹钟响起,躺在床上的凌轩无比想辞职。五分钟后,凌轩从床上爬起来精神恍惚地走进洗手间,脖子上的青黑淡了些,看不出掐痕了。
“你醒了?洗漱好了吃饭吧。”林禹闻声也走了进来,“我熬的粥,还煎了两个鸡蛋。冰箱里没什么吃的就做了这些,我今天去超市一趟。”
凌轩的大脑正处于宕机状态,思考了几秒才想起昨天的荒唐事。应该来得及吃饭,大不了车开快点。洗漱完毕后,凌轩坐到了餐桌前,看看带着焦黑的煎蛋,又看看林禹:“你确定没下毒?”
林禹脸一红,解释道:“是炒锅太难用了,我今天去买个新锅。我本来想做溏心的,没掌握好火候,就变成这样子了,我帮你把焦了的地方去掉。”
“不用。”张嘴咬了口,味道还不错。
“对了,我加你微信了,记得通过一下。”
凌轩本想拒绝,话到了喉头哽住了——算了,看在煎蛋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