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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拒绝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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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夜,你放过那支笔吧。”
程思悠看着都快把笔头咬烂的祁夜,忍不住开口劝道。
祁夜没停,继续啃着笔头。
程思意端着饮料走来,小心翼翼地将一杯热牛奶放在他面前,朝着蹙眉的时言使了个眼色。
时言瞪大眼一瞬,随后在几人双手合十的无声祈求中,清了清嗓子,问道:“最近,好像都没看见你和宋歌在一块儿了。”
祁夜一记眼刀,四人顿感狂风四起,吹得他们围坐的圆桌东倒西歪。
吴语眼疾手快,一把将桌上的水杯全部抱起。
“靠!我哥现在杀伤力这么大了?!”
程思意狗腿地抱着一脸冷漠的祁夜。
“傻逼,我刚踢到桌子了!”
程思悠一手捂着腿,一手狂锤程思意。
时言对着二人偏了偏头,程思悠佯装听见了她妈在叫她,拉着程思意和吴语下了楼。
今天的茶话会,准确来说是劝诫大会,是由程思悠承包场地举办,用她的话说,比较适合放她做的28页PPT。
劝诫的主题也很简单:
祁夜请你停止对宋歌的死缠烂打
(1号黑体字、加粗、红色居中、字符间距1.7磅)
作为改版六人组中唯一一个半知情人,时言当然知道,在过去两周里,祁夜并非是死缠打烂,虽然——
祁夜:“宋歌,你去哪儿?!”
宋歌:“放学回家。”
祁夜:“我跟你一起走。”
宋歌:......
祁夜:“宋歌呢?”
众人摇头,刚从前门探出半个身子的宋歌,在见到祁夜后,迅速转身离开。
祁夜:......
祁夜:“宋歌,不去食堂吃午饭吗?”
宋歌:“我绝食。”
祁夜:......
祁夜:“宋歌,这道题怎么做啊?”
祁夜:“宋歌,你昨晚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祁夜:“宋歌,你周末不在家吗?为什么我敲门你都不开门?车明明就停在旁边的!”
祁夜:“宋歌,早上我为什么没在圣光大道等到你,你怎么来学校的?”
祁夜:“宋歌!”
——他看上去,的确像是个痴汉跟踪狂。
“你和宋歌,你们到底怎么了?”时言叹了口气,“按照宋歌的性子,和你们俩之前的腻歪劲儿,根本不可能闹成这幅样子。”
祁夜停下指尖转动的笔,认真道:“什么都没发生,一切正常。”
时言沉默片刻,说道:“和你当初不想读书,现在又忽然开始听课一样突然吗?”
祁夜微微一愣,表情怪异地嗯了声。
“祁夜,没有什么事情是无缘无故发生,你再仔细想想。”时言停顿一瞬,试探问道,“是不是你拒绝宋歌,结果又后悔了,现在开始火葬场?”
“啥?啥玩意儿火葬场?”
“我从思悠那儿学的。”
“不是!真的什么都...”祁夜跺脚的腿忽然停下,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
祁夜抿紧嘴,最后尴尬地小声开口道:“有可能是,我那晚和他回家,没忍住...”
时言正色道:“你揍了他?”
祁夜正色道:“我亲了他。”
时言:。
“没亲到,但是我想亲他来着。”祁夜用力地抓着头发,认命地瘫在椅子上,“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他把我当变态,然后不想理我了?”
“如果是你这么对其他人,那的确是变态,但那是宋歌。”时言呷了口热牛奶,“我以为你们早就亲过了。”
祁夜:。
“我昨天在办公室听到,他和梁老师说想换座位。”
正在撞桌的祁夜停住了,僵硬着脖子看向时言。
“小梁怎么说?”
“梁老师没同意。”
祁夜松了口气,心道:好歹是我亲小姨,亲小姨!
时言:“说,马上月底期中考,按排名再调座位。”
祁夜:......
三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悄悄咪咪摸上楼,准备带祁夜去拉好横幅,准备好PPT投影的影音厅,却只在房间中,看见时言一个人。
“嗯?祁夜呢?”
“翻窗走了。”
“...我房间可是在三楼。”
“你去干嘛了?不会又去跟踪宋歌了吧?!”
“没,他回家复习了。”
时言竖起食指,淡定地丢出一枚炸弹:“他说,他要考第一。”
书房中,祁夜停止背脊,调整好台灯角度,打开刚发的试卷,下笔如有神助。
“开什么玩笑,我当年可是中考723,北区第一,区区一年的功课落下而已,而且我私下做的习题,可不必别人少。这点东西,怎么可能难得住我!”
祁夜看着从未背过的文综习题,陷入沉默。
十分钟后,北山学区房发出杀猪般的爆鸣——
“这题太难了,我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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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祁夜。”在教室后听了一整节课的梁雨蝶,神情古怪地走到他身边,“来一趟我办公室。”
“好。”祁夜头也不抬地应道,将最后的笔记收尾后,才起身离开。
书本上沙沙滑动的笔尖停在句号上,宋歌从祁夜背影收回眼时,句号已经在段落间晕染出了一块黑色斑点。
“祁夜,首先无论是作为你的班主任,还是你小姨,我都非常高兴看见你重拾对学习的热情!就像是我开学时说的,‘我就知道在你内心中还有一簇名为学习的火苗在燃烧。’但是,咱们不能钻进死胡同啊?你要注意劳逸结合啊!”
“我觉得挺好的啊。”
梁雨蝶:“...你能先把你手中的历史课本先放下吗?”
祁夜快速抬头,对着梁雨蝶公式化笑了笑,随后便一路撞肩、磕膝盖,磕磕碰碰出了办公室。
陈老师举着哑铃,加入了梁雨蝶和Julie的震惊队伍,一脸担忧道:“马上就是U18地区赛了,这书呆子还能给我踢中锋吗?”
晚自习下课铃声刚响,坐在他身旁的宋歌,开口唤他:“祁夜。”
祁夜施施然举起左手,冷酷扭头道:“别自作多情,我现在这样和你没关系。”他双手抱胸,甩动额前刘海儿,“你也不用劝我,我这个人就是如此,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我都会得到。”
宋歌看着他,冷冷道:“麻烦你让一下。”
祁夜:......
目睹全程的程氏怨侣,扶额栽倒在课桌上。
“祁哥,你知道的,无论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支持你,你是我程思意这辈子最好最好的朋友。”程思意紧握出神的祁夜双手,痛心疾首道,“但你真的不能再继续骚扰宋歌了,宋歌多好一人啊,都被你给...”
“他不是宋歌。”
“啊?”
“宋歌不会这么对我的。”
祁夜咬了咬嘴唇,埋头继续写试卷。
哪怕他能说出,在此之前宋歌哪怕有一次对他的拒绝和冷漠,他都不会如此斩钉截铁地说出这句话。
饶是路边被日常投喂的流浪小狗,看着忽然双手空空,对它视若无睹走过的散养主人,都会冲上去咬咬裤腿,可怜巴巴又气势汹汹的嗷呜上两嗓子,他祁夜死缠烂打又怎么了?
宋歌惯的,这是他应得的。
但现在的宋歌,祁夜并不想承认,那不是宋歌,绝对不是。
程思意摸不着头脑,还以为他又在说什么胡话,然而在他身旁的程思悠,却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挎上书包,追着宋歌出了学校。
“宋歌!”
正准备上车的人停下了脚步。
“我不知道你和祁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你们成了现在这样,但...”程思悠扭头看向守在一旁的司机,“你能回避一下吗?”
宋歌点头应允,听着程思悠继续往下说。
“祁夜这个人有时候的确就是个混蛋,随心所欲惯了,我们几个几乎都默认他这么做,甚至是纵容他。”程思悠表情很是严肃,“所以当我们俩在森林公园偶遇的时候,我就代他跟你道过歉。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宋歌眼皮微微垂下,没说话。
“你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没办法拒绝祁夜。还用了一个我当时衣服上的图案作比喻,说拒绝他,就像是用乐佩长发,谋杀乐佩那般残忍。”程思悠走近一步,“你说,你也做不到拒绝祁夜。”
“你想说什么?”
“拒绝他。”程思悠咽着喉咙,鼻尖有些许酸意,“你真的不喜欢他,就拒绝他。你现在这么对他,才是真的在一点点谋杀他。”
祁·长发公主·夜根本不知道校外的暗流涌动,只知道,当他手拿知识点小卡片,叼着玉米回家时,宋歌正站在他家门口。
明明人就在不远处,可祁夜却觉得他离自己是那么远。
两周来,宋歌都在粗暴的抗拒他,用他能想到的一切方式。
他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为那晚自己的莽撞,惹恼了宋歌,但他却明白,无论自己是否道歉,宋歌好像都不会停下离开自己的脚步。
“回来了?”
宋歌穿着黑色风衣,如果是一般的高中生穿长款风衣,无论身高体形是否如宋歌这般,都会显得有些稚嫩的奇怪。
但宋歌穿不会,或者说现在的宋歌不会。
他身上毫无青涩的稚嫩,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与年龄丝毫不符的成熟。
祁夜摘下耳机,从兜里掏出钥匙,沉默地转动锁眼。
“祁夜,我们谈谈。”
“我不想谈。”祁夜淡淡道,“你不是我的宋歌。”
“祁夜。”
宋歌一把抓住门扉。
祁夜看着那只手,还是心软了。
转过身,站在光亮处,同阴影处的宋歌对视着,强忍下内心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痛,开口道:“你说吧。”
宋歌望着祁夜,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祁夜了,不仅是十七岁的祁夜,更是这么近地看着祁夜。
他最近一次读档就是在高二开学那天,他选择将自己从祁夜世界中彻底抹去,也就是从未出现过。
所以他在度过的近十三年里,他都只能成为电视剧中主人公的背景板,在主角嬉笑打闹,苦痛伤怀时,偶尔占据显示屏的一角,像其他出场一两秒的路人甲一样,甚至没办法得到一个镜头或是一个对视。
可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再一次进入了自己的初始存档,也不记得是在什么情况下重新读档,他只知道,此刻的他必须拒绝——必须用乐佩的长发,谋杀掉乐佩。
祁夜,这段日子以来,我们两人之间似乎存在一些误解。首先,我想对我的任何举动,无论出于好意与否,如果造成了你误解,我都愿意为此道歉。其次,我要澄清的是,除了同学关系外,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联系。最后,我希望在未来的交往中,你能避免再做出像这段时间那样的冒失行为,因为我们只是同学,你认为呢?
不,这并非是我寻求你的赞同,我只是习惯性地以这样的句式来表达我的善意。你需要明白,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我在征求你的意见。
“祁夜...”
宋歌缓缓开口。
祁夜应声抬眼看他。
宋歌忽然怔住。
长篇大论的前两个字,成为他仅能说出口的两个字。
他望着祁夜,望着十三年来,他都不敢走近,抬头细看的祁夜。
忽如置身汪洋大海,引以为傲的理智就是他在溺水时,拼命抓住的浮木,只要稍不注意,这块浮木就会飘远,然后消失在茫茫汪洋中。
可是,祁夜。
祁夜光是站在他面前,只是一个眨眼,只是眨眼时睫毛在眼下闪动的细小光影,就足以将他理智撕裂。
他仿佛舌尖含冰,这么一点点的冰凉,在看见祁夜疑惑皱眉时,开始侵袭他的全身,从意图说出刻薄话语的舌尖,途径血液,流至心脏,最后来到他的双眼。
他的身体被卸掉劲,他低下头又快速昂起,试图转动眼球来抑制住即将流出的泪水。
这些他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重复了127次人生,唯一一条成功离开祁夜的时间线,就是他们从一开始就从未相遇。
因为,哪怕只是站在祁夜面前,哪怕只是看着他,他都会无法避免的再次爱上祁夜。
「阿夜,你睡着了吗?你知道吗,无数个平行宇宙中,我都想要远离你,推开你,漠视你,可是爱上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我无时无刻都在重新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