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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黄金时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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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庄地牢
“我好想你啊，玉姐……”顾晓梦伏在李宁玉膝盖低低呜咽，肩背微颤，像是被人抛弃在外，无家可归的犬类。
“我知道。”李宁玉一下下的抚着顾晓梦的头发，声音温柔。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顾晓梦跪抱住李宁玉的腿，头低低的悲鸣，“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啊。”
“晓梦，”李宁玉把顾晓梦从地上扶起来，“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未怪过你。”
“骗子！李宁玉你就是个骗子！”顾晓梦双眼通红，咬牙切齿时竟像是从地狱爬出的恶鬼，她恶狠狠的钳住李宁玉的肩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明明说好的一起走出裘庄，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去送死！”顾晓梦声音狠厉，“大好的逃生机会放在你面前，安排好的“地狱变”你不执行，非要一心求死，我顾晓梦难道就这么入不得你这天才的眼？非要用你的死才能换我活着？你明明可以活的啊，你可以活着出去，为你的组织，为你们心中的“乌托邦”继续奋斗，去创建那个所有国人们都能看得到希望的“理想乡”，去见证黄金时代的到来，我想你活着，我想你活着啊……”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李宁玉像是感觉不到肩膀的疼痛似的，依然带着笑意，她看着眼前暴怒的小狮子，伸手轻轻抚去小狮子脸颊的泪痕。竭力安抚着惊惶、几近崩溃的顾晓梦。
“抱我。”小狮子颐气指使，哭的太狠，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抱歉，我不能抱你，”李宁玉低敛眉眼，“我身上，不好闻，有福尔马林的味……”
话未讲完，便被扑了满怀，“我不在意，我不在意。”欲泣的哭腔在耳边响起。也是，若真的在意这个，她顾晓梦又何必几经波澜，又回到裘庄专来为她收敛残躯。想到这里，李宁玉微叹，伸手回抱住她。
李宁玉怀里冷的出奇，也瘦的可怕。那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像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顾晓梦只觉得手下的躯体薄的像纸，冷的像冰。就像是那晚，她抱着她了无声息的身体，在那个看不到前路的夜晚，呆坐一夜。
李宁玉领着她的小狮子一步一步走出地牢，走到裘庄大厅，走到那架月光下钢琴旁。
把委委屈屈的小狮子摁在钢琴凳上，李宁玉坐在外侧。
“我知道这都是假的，”顾晓梦将头埋在李宁玉肩窝，声音发闷。“可我太想你了，即使是假的，我也骗自己是真的。”
裘庄十日轮回是她臆想出来的，是她这些年每一次复盘的投影，每一次，要么是她活下来，要么没一个人活着走出裘庄。这是一个死局，专门用来困杀他们五人的绝杀局。
从一开始，龙川就没想过让任何一个人活着走出去，是李宁玉，为她精心谋划，用自己的命为她博出了一条生路。为了她顾晓梦能活着，李宁玉精心算计自己的死亡，用她的死，成就她的生。
“顾大千金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啊，”李宁玉失笑，“虽然我是假的，但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李宁玉将手放在琴键上，侧头微微笑着，“和我弹一曲《卡农》吧。”
这是我很早之前就想对你说的，准备好倾听了吗？
我的，顾上尉。
1941年7月17日
顾宅
“顾小姐没有任何求生意识，若是还无法醒来的话，”面对顾民章乞求的双眼，医生简直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还请您多保重。”
短短半月，顾民章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鬓染白霜，背影佝偻。哪还有当初生意场上意气风发，谈笑自若的半点风采。抛开“顾船王”的名号，他也只是一位担心女儿安危的普通父亲。
7.1日早晨，顾晓梦在回裘庄的路上，被早已埋伏好的狙击手打中胸腔，仅差毫厘便会伤及心脉。司机在部下的紧急掩护下飞速返回顾宅，由家庭医生紧急止血后送往医院救治。
后来，人是从阎罗殿抢回来了，但半个月来，却未见任何苏醒迹象。本来松了一半气的顾宅再次紧张起来，顾民章又到处寻找精通脑科、精神科的医生，豪掷万金，只求能让顾晓梦苏醒。
他找遍了整个杭州城所有精通脑科、精神科的医生，甚至上海，国外的名医都不辞辛劳请来为顾晓梦诊治，但得到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病人没有任何求生意志，苏醒的机会十分渺茫。
“晓梦，我的女儿。”顾民章一人独坐在书房，手中捧着的是顾晓梦的相册，照片中，少女顾盼生姿，正是最美好的年纪。看着女儿的照片，心中盘旋着医生的忠告，顾民章不由得悲从中来。
“先生！”Miss赵冲进书房，“晓梦醒了。”
“砰——”顾民章手里的相册跌落在地，但顾不得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向顾晓梦的房间走去。
顾晓梦醒了，除了因为躺的时间太久人过于消瘦之外，并无大碍，好生将养了一些时日，她还是那个年轻优秀的顾少将，依然是剿总司令部的情报处处长。
只是，她好像更像某个人了……
后记
你曾说决心斩断这黑铁时代，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即使你看不到，也想让所有中国人的后辈能够生活在没有战争，没有炮火，能够吃饱穿暖，生活平淡而幸福，不必时时刻刻命悬一线的黄金时代。
当时我还不明白，信仰，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值得你放弃生命？我不信佛，也不信西方那什么劳什子上帝，那在我看来就是狗屁，毫无用处，就是人在窘境中穷极无聊的幻想，幻想着能有神能拉自己一把，摆脱自己不满的处境。你们共产党在我当时看来也是这样，这个国家病得这么厉害，无药可救，药石无医。一群靠着脑内描绘出来的”理想国“做事的人，怎么可能救得了这个快要死了的国家。但在你离开之后，我似乎渐渐懂了，人生在世，如果真没点什么精神寄托，那似乎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
你成了我的信仰，你就是我的神明。
你就是我的行为标杆，你就是我前行道路上追逐的光明。
你应该比我更明白你的死亡会给组织带来多大的损失，但你还是义无反顾的，从容赴死。你说你不愿让一位父亲用女儿的命来换取同志的命。你说你不愿看着我因你而死，你会痛苦一辈子。那你有没有想过，死的是你，我就不会痛苦了吗？李宁玉，我恨你，永远恨你。
爸爸说我越来越像你了。大概是吧，你刚离开那段时间，遇到事情我总是会想，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站在你的角度去看这些事情，处理起来简单多了。可惜我永远都没办法做得比你好，困杀龙川，大概是我做的最接近完美的一件事了，但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做得比我更好，毕竟你是个天才，而我，只是追逐天才的人。
间谍是不能写日记的，所以我不能在纸上宣泄，就连画画，也不能画你，我的技术虽然比不上你，但在太太小姐圈子里也是很出名的，但我画出的那些肖像，或眼尾，或唇角，或是腕骨尾指，都能让我想起你。
后来我无数次在想，如果当时的我能够更成熟些，能有更周全缜密的办法，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是不是我们就能一起走出裘庄，走出这吃人的时代 。
只是，后来没有后来，如果没有如果。
原来很早之前她就给我下了心里暗示，就在那天晚上，我们相拥而眠的那天晚上。这个女人，这个精明又狡猾的女人，偷偷地催眠了我。她把她所有想说的话，包括那隐秘又热切的爱都藏在了里面。她终于回应了我，也离开了我。
她让我活下去，认真的活着，不要沉溺于悲伤痛苦，也不要背负仇恨，不要觉得愧疚，更不要成为命运的傀儡。为自己而活，代替她，去看看黄金时代的到来。
傻子，没有你的时代，算什么的黄金时代。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