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奏鸣曲|阴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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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季总是多雨。
周六，云层压下，天空雾蒙蒙一片，雨像子弹一样一梭梭的打在青石板砖。
箍桶巷潮得像一块常年湿润的海绵，房屋街巷悉数被拢进雾水之中。
瞧着如一幅写意水墨画。
阴雨天出门是最烦的，下过雨后，巷子路泥水遍及，排水渠的水漫出来，哗哗流淌，灌满小胡同甬道，混着泥的雨水溅在裤腿，很难洗净，到处泥泞，加上路不好走，大人很少雨天出门。
蒙蒙雨丝，不一会儿弄湿衣服。
今天是比赛之日，夏梅茵来到地铁站的时候，身上俨然半湿透了，金沐琳也好不到哪去，幸亏身上制服是深色，湿得不明显，少女互视，又同步一笑。
夏梅茵低头：“你手上拿的什么呀？”
金沐琳卖关子：“惊喜，等会你就知道啦。”
“好，狠狠期待先！”
她们坐一号线来到教育馆的时候，带队教练早已等候多时。
“你们的演讲稿都准备好了吧，有没有很紧张？”
“昨天对着镜子排练一通宵呢，嘴巴都练歪了。”夏梅茵开起玩笑，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心态挺稳。
教练又转头看向金沐琳。
少女脸皮子薄，夏梅茵有时觉得她脸皮薄得轻轻一戳就破，低低回：“我也还好。”
“那就行，别给自己施加太大压力，放开去说，上台多了就不怯了。”教练又看了眼金沐琳，转身忙其他事去了。
很快，主持人上台做开场白，大厅里响起热烈整齐的掌声，比赛就此拉开序幕。
夏梅茵作为参赛代表上台发言，附中校服穿在身上，既彰显青春风范，又扬了校威，少女扎着清爽高马尾，丝毫不怯场，举止出落大方。
在台下望上去，瘦小单薄的身子骨仿佛蕴藏一股苍树般的韧劲。
大抵外面下雨的缘故，少女声音变得更脆一些，响彻大厅：“大家早上好，我是来自南师大附属第一中学的学生夏梅茵，今天，我很荣幸能站在这里，代表此次比赛参赛选手发言，在此，我要向此次活动的主办方表示热烈的感谢，对所有参赛者们表达热烈的祝贺！”
说辞很官方，倒是谈吐得体优雅，场下瞬间爆发出掌声。
接下来就是参赛者有序上场了，演讲时间限制在五分钟之内。
演讲所选主题不受限制，可以介绍自己的梦想，喜爱的电影，好玩的国度，精深的中华文化。
第一位上台的男生介绍了当下热门词。
——WHAT IS MBTI？
MBTI简单点说就是一套心理测试题，分为十几种人格类型，最大的差别就是I或者E，听说准确率极高。
夏梅茵坐在台下，煞有介事地想，坐在旁边的金沐琳，百分百是I。
路迟青……
和她一样，是个E吧。
回头问问他。
中途，夏梅茵正想起身去趟洗手间，屁股刚离席，就轮到金沐琳上台了。
夏梅茵硬生生憋住膀胱，敦地坐回去。
金沐琳所演讲的题目是《My Violin Dream》
夏梅茵有些惊讶，她还会拉小提琴！
妥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国民气质女神好吗！
她聚精会神盯着台上。
金沐琳天生皮肤白细，头发黑长直，属于气质清冷婉约那种类型。
长得美已经佼佼了，还有才华藏身，很难想象是多少男孩心目中的白月光。
她从小在江淮一带生活，念起英文来音调软软的，给人舒适感。
只见她拎着小提琴上台，拉了段巴赫的奏鸣曲。
灯光照得她好似在发光。
夏梅茵险些看呆。
金沐琳下了台，夏梅茵夸得心直口快：“你好厉害啊，拉小提琴那段太美了！”
女孩受到当众表扬，此时脸上漫上绯红，皮肤很白，衬得颜色更加分明。
她略微赧然，声音细若蚊蝇：“谢谢啦。”
很快，快到落幕的时候，主持人念了夏梅茵的名字。
终于到她上场了。
金沐琳悄悄在她耳边鼓励：“加油！”
她回以一笑。
她一骨碌坐起来，拎着演讲稿迈着自信的步伐走上台，脸上有种终于可以完成任务的松弛感。
完全不像来参加比赛。
身后背景切换，一行吸引人眼球的字出现在所有人视野。
《Remember History, Cherish Peace》
视频素材播放出炮弹轰炸城镇的画面，战争每天在上演。婴儿在废墟中孤立无援，士兵在枪林弹雨中倒下，十分抓挠人心。
夏梅茵微侧身，以便更好展示内容。
她一一介绍了关于南京城的世纪史，从繁盛灿烂的六朝古都讲到惨绝人寰的近史大屠.杀，逻辑有序又容易带动感情。
她似乎受过西方教育，英文发音比其他选手更胜几分，字正腔圆，带了点美式，出言吐词言近旨远，发人深省。
台下领导评委们皆露出一抹欣赏。
时间进入十秒倒计时，夏梅茵忽然安静了片刻，就在观众以为演讲结束，准备拍掌的时候，台上的女孩再复抬眼时，目光好像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的眼神变得坚定柔和，似藏着股气震山河的浩然之气，烧不完灭不掉，用英文娓娓道：“如今这个世界仍然动荡不安，战争从未停止，和平未能如愿，许多国家支离破碎，世界人民流离失所，我们应当牢记警钟，守卫和平，最后——”
台下屏住呼吸，静静地仔细听。
“敬历史，敬未来，敬山河，敬自我，敬家国，敬世界，敬和平。
与大家共勉。
我的演讲完毕，谢谢大家。”
时间好似停止在一瞬。
好半刻，场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胸中倏然升腾起一丝共鸣。
比赛落幕，夏梅茵勇夺高中组比赛桂冠。
实至名归。
金沐琳拿下第二名。
领完奖项，出来的时候，大雨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滂沱大雨刷刷而下。
伴随阵阵狂风。
夏梅茵收到路迟青的微信。
他问她结束了没。
夏梅茵回了个嗯的表情包。
那边回复得也快，言简意赅。
[我去接你。]
雨天昏暝，天空一片阴沉，雨似乎下得更大些，金沐琳刚要撑伞，夏梅茵止住她动作，“有人来接我们。”
“谁呀？”
“我的——”夏梅茵想了想措辞，不太确定，“邻居？竹马？”
金沐琳浅浅啊了声，为什么要带问号呢？
夏梅茵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称呼有些亲昵，对上金沐琳探究的视线，忙说别的掩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小提琴包，“很重吧，我帮你拿。”
“不用——”啦。
“不用客气，我力气大。”
“好吧……谢谢你哦。”
“你别老是和我见外啦。”
金沐琳微微一笑。两人光站着等了半个小时，路迟青终于出现在瓢泼大雨中。
个子高瘦，撑着的透明伞遮住少年眉眼，他走得飞快，脚边炸起一朵朵水花。
空气中充满了水分。
夏梅茵感觉视线都模糊了。
她惊喜叫了声：“路迟青。”
“嗯，是我。”路迟青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略淡，“现在可以回去了么？”
“可以了。”夏梅茵看了眼金沐琳，“对了，她叫金沐琳，和我一起来比赛的，我们先送她回家吧。”
金沐琳从路迟青出现的那一刻，视线就不由自主地观察他，被夏梅茵这么一叫，思绪回笼，她茫然地啊了声。
反应过来，又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走去地铁站还有一段路呢，没事的，我们打车。”夏梅茵撞路迟青腰腹，使唤，“你来打。”
路迟青点头，十分好说话，打完车，垂眼见她双手拎着黑色袋，看着挺沉，路迟青自然而然伸手接过去。
帮她拿。
好像习惯性的动作一样。
夏梅茵面色不改，还呲牙咧嘴地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金沐琳低头，不敢抬眼睛，她习惯了听从安排。目光投落到那只帮她拎小提琴包骨节修长的手。
无人注意，少女眼睫轻轻眨了眨，心里似乎划过一块绒毛。
乌蒙蒙的天，雨声响在耳边。
雨天很难打到车，十分钟后没人接单，路迟青眉心轻蹙，取消订单，手指划拉几下刷新页面。
又发出新订单。
奈何只有拼车司机愿意接他们。
副座驾还有一位乘客。
三人要想坐，只能委屈一下，挤挤后车座。
路迟青问她们意见，夏梅茵不介意，语气轻快，“这种天气还有大哥愿意接我们，应该受我们三拜。”
路迟青扯出一个笑，音调微扬：“那我冒着雨来接你，是不是也应该受你一拜？”
“我给你一脚要不要？”
路迟青啧了啧，评价：“忘恩负义。”
雨势似乎小了一会儿，天空浓云滚滚，车主来得及时，掐着这个幸运时刻到了。
夏梅茵冒冒失失冲进雨里，率先打开出门，泥鳅一样麻溜钻进车。
这下子，伞下只有金沐琳和他。
路迟青声音偏淡：“进去吧。”
金沐琳下意识抬头，视线和他相交，浑身猛地一僵。
“这里不能停车。”少年又催促，语气几分不耐。
“哦……好。”金沐琳快速上了车。
她往里边腾出一个位置，留给路迟青，耳畔忽然传来震响。
路迟青在外面关上车门。
金沐琳扭头，往窗外看，暴雨把所有视线都搅乱了，敲打着车窗和车顶。
他绕过车尾，来到门的另一侧。
俯下身，坐在夏梅茵身旁。
布料挨着她。
金沐琳心头莫名一阵失落，轻轻挪回目光。
汽车启动。
夏梅茵夹坐在中间，被压的气有点不顺，三个大人挤着确实逼仄，她不太舒服，所以好心询问：“琳，你觉得挤不，我再坐过来一点儿。”
说时迟那时快，金沐琳还没来得及婉言谢绝，夏梅茵又往路迟青身上挤了挤。
准确点说，是拱了拱。
说实话，路迟青也不大好受，本就占丁点儿位置，动都动不了，她这一挪，唯剩的空隙都严丝合缝贴一块了，偏偏夏梅茵没心没肺得很，这会儿两只黑眼珠子只顾着旁边女孩，他是生是死都无所谓，门一开他被挤飞她都不知道。
夏梅茵后背靠在他右肩，他只要一低头，下巴就能搁她头顶。
他咬着身上的冲锋衣拉锁，整个人抵着椅背，声音有些闷，绷着笑：“要不我挤后备箱去？”
夏梅茵寻声仰头，他笑时的气流扑到她鼻尖，干净清冽的，也是灼烧的。
靠。
她什么时候挤他怀里去了？
夏梅茵赶紧坐过去一点儿，辟出一点空间，脸上表情有些崩。
她撸了撸舌头：“不好意思，今天拿了特等奖，高兴过头了。”
这话说得非常有艺术感，不仅替自己开脱，还顺带炫耀一把。
一举两得。
阴雨密布的光线里，雾气发酵到极致。
金沐琳别过头来。
余光中，她看见路迟青几不可闻笑了下，笑意轻浅，带着淡淡的柔和之色。
玻璃窗在厚重的水汽中氤氲出雨的纹路，雾雨天陪衬下，那笑容便也蒙上一层青雾。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奏鸣曲|阴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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