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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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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地铁站出来,天已泛蓝,远处的夕阳只留下半个红点。
有一小部分人在路上分道扬镳,他们在红星广场停留。那里有一座纪念雕像,趁着还没天黑,游客赶紧找角度和雕像合影留念。剩下的大部队和她是同一个目的地——翟曼曼第一次知道原来晚上还有这么人去爬山。
红星广场的左边就是上山的小路。尽管路是双车道,但是很少有车经过。就算自驾走过这一段上坡,山门那里设置了电子路障,只对内部车辆放行,哪怕是本地人也得放弃开车的念头,老老实实跟着人群一起走。如果嫌走路太累,山门旁边就是观光游览车,花20块钱就能直接坐到山顶。
翟曼曼可不选捷径,她现在只想让身体多累点,这样就没空想别的事了。
小路的两边的店铺多为餐饮店,有卖小吃的,有卖本地菜的,也有连锁快餐店和饮品。她一边爬坡,一边闻着飘来的食物香味,用意志力和身体本能做抗争。外地游客早已鱼贯而入,进入各个店铺觅食,也许是为之后爬山储存能量吧。
鹿丘山不要门票,但为了安全考虑,景区会限制游客数量,进山门需要预约,人数超过就不让进了。翟曼曼掏出手机,排队等着验证预约的二维码。突然眼光一扫,看到前面有穿着鱼尾裙和细高跟的女性,不由得心生佩服。
扫码过了山门,她的第一站是红枫亭。这一段路还算平坦,走到亭前,翟曼曼微微出汗。
红枫亭背后有一块大的空地,亭子前有个湖,还有小朋友在湖边玩耍,亭子前后都有牌匾,游客们试图寻找最合适的位置打卡。
周围的大树都不知道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抬头看天,整个视野都快被大树遮去了一半。天光渐暗,路灯未亮,自然光线已经不够她看清亭上的牌匾,翟曼曼放弃拍照,准备掉头的时候,发现亭子旁边有一块指引路牌,上面写的是向右:清水泉。
她以前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泉水,也没见人来打水。既然来了,必然要去看一眼。翟曼曼按照路牌的方向往右走了百余米,愣是没听到水声,眼前倒是有个小小的屋顶,里面有块石碑写着清水泉三个字。她走了几步,靠近石碑才发现底部有个四方形的坑,坑里面有个出水口,正潺潺地往外流水。左侧的墙上还特地挂了块牌子,写着“非饮用水”。
是这么个清水泉啊?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像是个水龙头一样的出水口,这也能算一个景点挂在路牌上吗?
翟曼曼仿佛看到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差别,心里不由得一阵失落。
清水泉的右边挂着另外一块指引路牌,上面写的是向右:登山古道。
她怀疑这个古道和清水泉一样,又是一个糊弄人的景点。
参观过红枫亭的游客都回头往另一条路走了,能和她一样看清水泉的人都没几个,更别说旁边的登山古道,只有那么一两个人经过。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翟曼曼决定挑战这个登山古道。
天已擦黑,这条古道上连个路灯都没有,翟曼曼又有点想打退堂鼓。正在这时,身后有个穿着白色短袖的男子看了一眼清水泉,头也不回地就朝登山古道走去。看起来白衣男子比她略大几岁,称呼一声大哥也不为过。
既然有个人在前面探路,那想必她也能走得通。
古道的左手边还是树林密布的山体,右边则是安置了铁网的悬崖。铁网还刷了绿漆,和周围植物的颜色浑然一体,不仔细看都认不出。翟曼曼伸手摇了一下铁网,感觉一点都不牢靠,只能靠左走。
这古道的宽度不到一米,看起来像是山路,脚下全是泥地,甚至没垫石子。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翟曼曼都觉得好笑,自己这不就在山里吗?
这不是她大学爬过的那条小道,但难度也不相上下。走了大概十分钟,右侧的铁网没了,古道拐弯往上走,路面成了石阶,并排只够两个人通过。因此在路上遇到有从对面走来的人,她还得停下让路。
太阳完全落山,天色像刚研开始研磨的墨汁那般浅黑,右侧的石阶旁安了低矮的落地灯,隔了三五米才一个,微弱的光线聊胜于无。白衣大哥依然走在她视线范围可及的前方,手里就一瓶水,其他什么物品都没有。
翟曼曼看到他手里的水,觉得有些口渴,幸好包里也有一瓶水,是光翼的前台小姐姐给她的,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
走完将近两百级石阶,她觉得自己大腿酸痛,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后背,她忍不住伸手拉扯下摆,让空气进来散热。
白衣大哥体力果然比她强,到这里都还没停下休息喝水,翟曼曼却想打退堂鼓回去了。
前方的路又成了土台阶,不仅两侧没有扶手,连照明的灯都没了,换成了五颜六色的彩灯,绿的蓝的紫的,颜色不停变换,她被刺眼的灯光照射,连路都看不清。
翟曼曼喝了水,把水瓶放包里背好。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竟然有些恐高,只能咬牙继续。
往前又爬了十几步,土台阶的边缘都被人踩平,坡度也越来越陡,她快没办法维持站姿。
白衣大哥一直在和她保持距离,这让翟曼曼有点不爽。凭什么你能走,我就不能?今天这条路我还非要走上去。
她顾不得泥土脏污,伸手按着斜坡借力手脚并用往上爬。
上方的彩灯还在变色,翟曼曼被灯光晃了一下眼睛,脚上一松差点没踩稳就往下掉。白衣大哥似乎感应到什么,竟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爬山。
翟曼曼心里的期待顿时烟消云散,她看到白衣大哥露出的左右胳膊肘都有一大片纹身,心里不由得害怕起来。
这里是深山老林,没路灯也没监控,周围除了他俩都没别人经过,这不是标准的犯罪现场吗?万一大哥要是对她有什么想法,那可真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但是这破古道已经把她不上不下地架在这里了,往上是看不到尽头的陡坡,往下是光滑得堪比溜冰场的下坡,她能怎么办?
翟曼曼想了很久,白衣大哥都快离开她视线了,那就更可怕了。谁说得清这山里会不会有什么野生动物突然出现?哪怕动物不咬人,要是树上掉下个蜈蚣毒虫之类的,那她这条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翟曼曼,以后只走上坡路了。她顾不得口干舌燥,疯狂吞咽试图激发口腔分泌多一点口水润喉,深吸一口气,加快爬坡的速度,往头顶爬去。
不知道爬了多久,到最后几米的地方,前方连路都没了,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路在哪里啊?
不管了,哪怕是悬崖她也要去跳,翟曼曼一鼓作气爬了上去。
平坦的柏油路蜿蜒向两端延伸,古风路灯已经亮起,她这才知道这条登山古道确实能走得通,爬到顶端就接入了观光步道,而且她已经爬到鹿丘山的山顶附近。
据说星城夜景也算一个旅游景点,翟曼曼站在观景台上,能看到远处高楼耸立,灯火通明,霓虹灯点亮城市的温度,玻璃幕墙上变换展示不同的景色图片,这里才是欣赏星城夜景最好的位置。
她仿佛从山野进入了城市,心情焕然一新。
白衣大哥终于停下,在观景台那儿欣赏夜景。
看到翟曼曼还在,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了:“不知道鹿丘山有多高?”
和外表不同,白衣大哥的声音很温柔。翟曼曼感觉大哥是在问她,她就有回答的义务。
从包里掏出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翟曼曼赶紧去搜。
“好像是300多米。”她看着搜索页面给出的答案有些惊讶,原来这座在她眼里一直高不可攀的鹿丘山海拔竟然才这么点,那些爬珠穆朗玛峰的人该有多厉害啊?
白衣大哥拧开手里唯一的水瓶,边喝边说:“不过这个路还挺好走,上个月我和朋友晚上去爬泰山,一千多级台阶,我们爬了一通宵。”
“不累吗?”话出口,翟曼曼才反应过来她在跟陌生人说话。
大哥笑笑,盯着山下的夜景有些落寞:“累啊,但是登顶的那一刻更开心,毕竟我赢了。”
是啊,她这一路有很抱怨有失望有退缩有害怕,正是因为心烦气躁,她才想爬山。现在站在山顶,看着眼前绝美的夜景,之前心里的戾气已经抛在山下。
她不争了,不管是什么,都随它去吧。就算IP被颜灵拿走,她还有手有脑子,大不了换个主角再开一本书,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站在山顶的翟曼曼是清明澄澈的翟曼曼。
右手边是星城电视塔,塔上安装了灯,正以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的顺序在变换色彩。她掏出手机拍了好几张夜景,发现今晚的月亮也很圆,原来今天是农历十五月圆之夜。
天上一轮圆月,人间万家灯火,还有什么比这个瞬间更美好呢?
她在山顶歇息一阵,直到月亮又隐入云层,她才发觉自己该下山了。
还要走下去吗?不用了,她已经体会到了爬山的乐趣,下山还是坐观光游览车吧。游览车的路线是唯一的大道,也是她大学时期走过的那一条漫长下山路。
最后一班车还是有很多人,翟曼曼选了个第一排最右边的座位。游览车平稳下山,山风吹在身上,好像又在给他灌输新的能量。周围的树木像是快速倒退的黑影,但她不怕,因为那一轮圆月一直跟着她。
十五分钟的车程结束,游览车把他们送到鹿丘山的西门,翟曼曼才知道原来艰难的下山路改成坐车竟然这么轻松。
也有不少人是步行下山,大家聚在山门排队离开。
爬了一晚上的山,翟曼曼走不动了,她给双鑫打电话。
对面传来焦急的声音:“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直到上车,翟曼曼才知道双鑫已经开车出来找她一个小时了。她的手机依旧是静音状态,也没注意到电话图标那里有个数字12。
“对不起,我只是心血来潮想爬山,本来只想走到红枫亭,没想到爬到山顶去了。”翟曼曼坐在后排,声音里满是内疚。
双鑫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后视镜里偷看她:“没事,你还记得回家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