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chapter3 ...
-
自那之后的几天岑芜余都没和江欲眠搭上话,那么大个桌子她缩在边边的角落里,这个小院除她之外就是她的同伴,她不和她讲话也不和她们讲,见到她们顶多点点头,让开路,除了吃饭外,几乎见不到她出门。
听吴婶说,她一个月前来这,不是本地人,不知道是干什么工作的,哑巴,不能说话,沟通交流大多打字。
岑芜余单手撑着下颌看江欲眠吃饭,有一口没一口,肩膀耷拉着,漂亮的丹凤眼每每触及,倦意灰雾样翻起。
是什么让她如此疲惫?
笔在修长的指间旋转,踟蹰后在数位板上点出黑点,无从下笔。
江欲眠甩下笔,连着数位板放在一边,《千面捕手》断更有一段时间,并不是没灵感,只是下笔耳旁总想起沈青崖‘你是不是在意淫我’的控诉。
人与人有那么多的共性,即使外貌、性格、风格等截然不同的人都会有许多的相似点,她该如何避开这些共性画她的漫画呢。
江欲眠吹起额前碎发,大概事与愿违是人在世上必做的功课。
-
一年半年前或许还要再早一些。
赤兰市环岛港城C栋27层。
风在嘶吼,江欲眠躺在飘窗上拉过狗狗抱枕揽在怀里,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细密雨滴转而变大砸在玻璃上发出“啪啪”钝响。
纤白的手在玻璃上顺着雨滴的痕迹下滑,嗓子不久前坏了,现有的音综上不了,其他通告早在很久前就要公司推了。
她转过身盯着手机看了很久。
和叶见鹿的聊天界面里,那句我们分手吧刺眼的可怕。
你确定了吗?
收到的回复坚决如铁。
果然。
灰色的瞳仁盛满落寞,手背贴向眼眶不久就被洇湿。
江欲眠不打算纠缠,好聚好散,在离开时为自己和对方保有体面是对这段感情应有的尊重,不谈亏欠,不讲对错,结束了,仅此而已。
“江欲眠,你能给我什么啊?”
清脆的声音这些日子时常在她耳边回荡,她也时不时叩问自己,还能给什么呢?的确再没什么能给的了。
她拉过薄被遮住脸,松木清香使神经舒缓。
叶见鹿有丰富多彩的生活,有年龄相仿的朋友,应该有更灿烂的世界,没有必要和她一起泡在一潭死水里。
彼时她因《我为歌狂》一炮而红,签约业内有口皆碑的峰林娱乐,热度虽不能与刚出道时相比,也算马马虎虎。
而如今她像条不断下降的线,不知还有没有上扬的可能。
叶见鹿就不同了,live house认识时她才大二,现在临近毕业,作为俄语转中文系的第一名,她前途坦荡远比同年龄的她耀眼。
如果不是这一点点的年龄差,她或许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她像一条不断上涨的直线,准备朝着她未来的蓝图开疆拓土。
她与叶见鹿在一起的时间,就是这个交点。
过了交点,就注定走向不同的道路。
“想成为银河便利店的掌柜,
把银河棒棒糖放进你的嘴里,
把你喜欢的饮料都放进你的怀里。
想成为悬在你心上的安慰,
无论悲伤还是难过都有我来陪。
想成为你张口就来的名字,
把名字变成你的信仰,
想成为你的依靠让你信赖。
想吻掉你眼里零零碎碎的忧愁,
想告诉你,你不只是自己,还有我啊......”
手机铃声响了好久,江欲眠才接起,这首《陪你》是她写给叶见鹿的第一首歌,听着不免酸涩。
江欲眠:“喂,王姐。”
王思蕊:“小江,你的嗓子——”
“严重器质性病变,长期慢性喉炎造成声带黏膜及深层结构破坏,医生说声带不可逆损伤,王姐......我以后唱不了歌了。”江欲眠回答,嗓音嘶哑如破锣,抓着薄被边缘的手忍不住颤动,谁都知道对歌手而言嗓子坏了意味什么。
拿到诊断结果时她一遍遍在心里安抚自己,和王姐讲时不免颓然。
歌手失去嗓音,画家失去双手,音乐家失去听力。
这是最可怕的事。
王思蕊:“音乐类节目上不了,要不要考虑其他综艺?”
峰林娱乐对她不薄,不想接与音乐无关的通告,出道后就真的没接过。
江欲眠:“王姐......”
王思蕊:“公司也要赚钱啊。”
“我知道,但我现在这个情况......”江欲眠欲言又止,从半年前她就察觉到自己不对了,行动愈发迟缓,腰背不明原因的痛,工作打不起精神,嗓子坏掉是断掉的最后一根弦。
她已不适合站在舞台上。
王思蕊:“我知道嗓子坏掉对你打击很大,我给你协调出一周假期,你去散散心,一周后咱们再谈。”
江欲眠:“王姐。”
王思蕊:“先这样。”
随手把手机丢在地板上,视线投向不远处的衣柜,衣柜里满满当当塞的都是格裙,格裙流行一时,叶见鹿有点囤积癖,不知不觉积攒了整个衣柜。
江欲眠打开和叶见鹿的对话框。
「你的东西什么时候给你送过去?」
几分钟后收到回复。
「叶见鹿:地址发你了,这一周我都在。【地址】」
「嗯。」
江欲眠按灭手机,趴了好一会后起身。
她坐起身来,黑漆漆的屋子走一步有一步的障碍。
她摸黑走着,凭感觉绕过地上堆积的物品,还是不可避免在即将触摸到开关的时候绊了一下,近期她时常磕磕碰碰,拉开衣袖淤青不碍事但略疼。
“哒——”
灯光洒满拥挤的房间,她蹲下身目光从床上堆积的衣物上掠过,桌上还有未收拾的碗筷,地上四散着好几双鞋,这间承载着无数个瞬间的屋子第一次让她感到空荡。
她应该把地上的鞋子摆放整齐,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再把床上的衣物分类脏的丢进洗衣机,不脏的挂起来。
可身体像被针扎过的气球,“嘶嘶”泄气,腿麻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了收拾的力气。
城市浸润在晃动的鱼缸里恍惚灰蒙,直到视线触到窗外的黑栏杆,江欲眠才将目光剥离。
争吵、烦躁,泼墨般的情绪在几个月内层层叠叠将她包裹,她没法再控制好情绪,做温柔、温暖的大人,彼此间的沟通化作刺向对方的戈矛,伤人见血。
她出了问题,叶见鹿提出分手很正常。
“你是拂晓的天虹,午后的艳空,暮间的夕彤,等入夜涌动......”1
《你是温柔本身》这首歌江欲眠曾无数次哼唱给叶见鹿过,现在她伴着它入睡,每晚睡前都提醒着她与叶见鹿之间这场绮丽的梦醒了的事实。
用了一周的时间把东西收拾妥当,送去叶见鹿那时,她瞥见个人,简单说了几句离开她的住所。
回到家的时候她打开阅信。
「眠:她说还想和我做朋友,我做不到。」
和爱过的人做朋友对江欲眠而言好难,她曾是她的好朋友、亲人、爱人,在关系结束的这一刻,过往清零,全然抹去,彼此倾注的感情一夕之间全然消失。
好无奈。好无奈好无奈。
像写满字迹的考卷在刹那间被撕碎,再也没勇气拿张空白试卷再写一遍。
「骆怀绮:那就不做,分了手怎么能做朋友呢?我把她删了,你还好吗?」
「眠:还好。」
江欲眠敲击着太阳穴大脑的钝痛让她思绪迟滞,近几个月和骆怀绮主动联系频率少了很多,但她还是会和她分享生活碎片,那些点点闪光成为无边无际灰色泥沼箍住她时向上拉的绳索。
一年多以前,她和骆怀绮聊过这段感情。
「骆怀绮:感觉她以后会抛弃你,你得努努力,她很年轻,你俩走的路不一样,这种事情太现实了,就像我和焦抒枫,我走得快,她跟不上我,我后来就没那么喜欢她了,最好两个人差不多......」
她听进骆怀绮的话,努力过还是来到她预言的结果。
“章鱼被人说像外星人,深入了解就能发现它们与人类之间的共同点,进入截然不同的世界,你会意识到有一条无法被越过的界限开始于很久前的一天......”
碧蓝海水中,身着潜水服的潜水者潜游着,她身姿轻盈,灵动如诗,自由肆意。
《生命奇缘》这档节目是近些天来她难得的消遣,让她得以从漫溢的悲伤里游离进异世界。
海面浮动的蓝光折射进她的眼睛,在里面留下浅浅的水洼,假期还未过半她就感到自己像块发了霉的面包在扔掉的边缘,连着好几天不刷牙不洗脸,她的状态正在变得越来越糟糕,她竟然不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