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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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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的胭脂铺一早便开了门,胖胖的伙计走出来乐呵呵地招呼客人,可惜晨光熹微,入了秋天也冷了不少,进店的客人只有一位。
“姑娘您是我们今儿的第一位客人,快请进!”
南荣璃在伙计的热情招呼下迈进店铺,转了一圈没看到称心的胭脂,最后问伙计道:“听说你们店里新上了两款胭脂,名为映山红和霞边飞,怎么没有见到?”
听到问话的伙计眼神变了变,不安地朝门外瞧去,待看到清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后,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换上笑脸回话,“姑娘原来是要小店的新款啊,请跟我来。”
伙计掀起通往后院的帘子,南荣璃道了声感谢走进去,然后被接手的人带到了角落里的一间屋子外,“请吧。”
说完那人便退下了,南荣璃推门进去又把门掩上,叫了几声“云柔”却无人应答。
“跑哪去了?”南荣璃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坐下等人,刚把杯子放下,屋后闪出一道人影来,不是云柔,南荣璃手已经握住背包里的毒药,戒备起身,“出来!”
那道人影闻声走了出来,待看清面容后,南荣璃放松下来转而恭敬道:“见到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
来人是江晚风,当初给南荣璃指派接近傅时羽任务的人,他是缥缈的少主。
江晚风没有说话,看着南荣璃的目光里带着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南荣璃感觉自己的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面上还在竭力维持淡定。
良久,江晚风道:“坐吧。”
南荣璃依言去他对面坐下,从包里取出一幅叠着的画像交出去,“公子,这是南荣璟的画像。”
江晚风接过却没有打开,只是随意地放在桌上,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已经放凉的茶水,是南荣璃刚进屋子时给自己倒的那杯,位置变换,现在那杯水在江晚风面前。
南荣璃好似没有看到一般,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问了一遍,“公子怎么亲自来了?云柔呢?”
“你在担心什么?”江晚风的表情毫无温度,凛如寒冬,“担心我杀了她?你与云柔才相识多久,竟开始关心起来了,你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缥缈中人。”
南荣璃浅浅一笑,没有反驳,“公子说的是,不然我也不会十七岁才接到第一个任务,不是吗?”
江晚风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既然知道,就该努力。”
“是。”南荣璃恭恭敬敬地应了,然后指着桌上的画像道,“公子不打开看看吗?”
“不用……”
“是不用。”南荣璃打断了江晚风的话,“因为您早就知道南荣璟长什么样子,以半月之期让我交出他的画像,不过是试探我罢了。”
南荣璃的话语里隐含着怒气,直视对面的江晚风,江晚风神色丝毫未变,“还有呢?”
南荣璃继续道:“那个于和同,其实我们缥缈的人吧,他也知道我的身份,对吗?”
南荣璃记得于和同被抓时候对她说的那句话“如果你是我们的人就好了”,于和同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加重了“我们”二字,就是说给她听的。
“不错,现在有几分缥缈中人的样子了。”江晚风听完南荣璃的话说道,只是面上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所以,官府没找到的那批武器,在公子手里。”
“嗯。”
原来这是江晚风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南荣璃又问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都知道南荣璟长什么样子,甚至知道他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杀了他有什么用?”江晚风难得一见地耐心解释,“现在朝廷的兵权六成都在傅时羽手里,若兵符没到手,南荣璟却在此时死了,我们的计划才会功亏一篑。所以,你的下一个任务,就是弄清楚兵符是什么?”
“兵符?”南荣璃不解,“不是傅时羽的永定侯令牌吗?”
“所有人都以为那令牌就是兵符,但据我们的人探查到,那块令牌只是其中之一,但我们的人始终没查到另一个是什么,只有傅时羽手中的两个兵符一起拿到,才能与他手下的其他将军手中的兵符契合,这样才可操控兵权。”说到兵权的时候,江晚风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里面不知蕴含着多少的渴望与仇恨,但他仅仅表现出一分。
“所以,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南荣璃嗤笑一声,刚才的怒气再度涌上心头,“于和同已经被缥缈弃了,是准备也随时弃了我吗?”
“于和同为缥缈牺牲,我们会记住他。”江晚风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南荣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但你,永远属于缥缈,哪怕是死。”
南荣璃毫不示弱地站了起来,“既然公子如此不信任我,就算是死,我也拒绝继续这个任务!”
江晚风本就寒凉的眸子一暗,忽然伸手掐住南荣璃的脖颈,看着她一点点慢慢地难以呼吸,在濒临窒息的最后一刻,毫不留情地甩了出去,“时玉离,你当真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南荣璃重重地砸在地上,只感觉自己身体的骨头仿佛碎裂了一般,嘴角已经涌出一道血迹,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疼痛,不止是身体外部,还有身体内部的每一处器官与骨血。
江晚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现在,你还想拒绝吗?”
面对月半附的折磨,南荣璃屈服了,“属下……知罪。”
“你知道月半附为什么叫月半附吗?”江晚风在距离南荣璃最近的凳子上坐下,似乎在看着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一样,丝毫不在意脚边已经被折磨得意识模糊、浑身发抖的人,好心地继续解释,“因为发作之时,月半附之毒会走遍你全身的每一处血液,半月为期,附之于血,除非将人体内的血放干,否则这种折磨永远不会消失。”
南荣璃感觉周遭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雾蒙蒙,使她听不清也看不清,只有从内而外,分不清时冷时热的钻心蚀骨之痛,清晰地牵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终于听懂了江晚风的话,哀求道:“求公子……赐解药。”
江晚风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待南荣璃断断续续的话说出口,他才大发慈悲地从怀中取出一粒药送进了南荣璃口中。
不知过了多久,南荣璃逐渐感到身上的疼痛在消减,刚准备从地上起来,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来搀扶她,南荣璃没有犹豫地借力站了起来,刚一站好便后退两步,“多谢公子。”
江晚风看了看那只忽然失去重量的手,神色未变地背到身后去,“你走吧。”
“属下告退。”
南荣璃刚转身,身后的江晚风忽然又出声道:“玉离,不过一个月时间,感觉你变了很多。”
你以前,只穿白色的。江晚风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他望着此刻一身浅绿,腰间还挂着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碍眼小包的时玉离,陡然回忆起了一个月前,乃至这十年来的时玉离来。
但现在房间内的时玉离停住脚步却没有转身,认真地回答道:“因为我在听公子的话,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缥缈中人。”
房门打开又合上,江晚风留在晨光照不到的房间内。
南荣璃转身迈出院子的那一瞬,没有人看到她露出了一抹目的达到的浅笑。
南荣璃为了掩人耳目还是随意挑了两款胭脂拎在手上,刚一走出胭脂铺就被迎面的凉风激了一下,拢了拢胸前的衣襟走到街道上。
没走出几步,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南荣璃欢喜地跑上前去,“傅大哥!”
傅时羽听到声音转身,就看到一张暖如春阳的笑颜,打破了这秋日清晨的孤寂与寒凉,“阿离,你怎么在这里?”
南荣璃扬起手中的胭脂盒道:“我来买胭脂。”
“怪不得一大早就不见你,不过买胭脂需要这么早吗?”
“当然需要!”南荣璃义正辞严,“这两款很难抢的。不过,傅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一大早就不在客栈,你找我了?”
两人昨晚刚互通心意,傅时羽不想说,其实他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去找人发现她没在的时候,傅时羽甚至舒了一口气,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喜欢人,有些无措和不知如何相处。
但下一刻又抵不过心里的担心与思念,于是亲自出来寻人。
待看到时玉离欢欢喜喜地出现在面前,傅时羽之前的无措仿佛瞬间消失不见,一切都没有变,不需要担忧与苦恼,看到人的那一刻,他所有都想明白了,于是顺着时玉离的话难得一见地开起了玩笑,“是啊,担心你又买了一大堆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是三两句日常的话语,慢慢勾起了南荣璃的委屈,今日发生的一切,她原本都是不想让傅时羽知晓的,可现在看着关心她、喜欢她、疼爱她的心上人,南荣璃有那么一瞬是想哭的,于是她轻轻地问出一个傅时羽不会拒绝的请求,“傅大哥,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
傅时羽冷峻的脸上依旧漾着笑意,冲散了他面容上所有的锋利与严肃,只留下满满的温柔,他上前一步抱住了眼前人,看着抵在他心口的人道:“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虽然刚入秋,但清晨还是有些冷的。”
秋光里两人相拥汲取暖意,无人注意到胭脂铺的二楼窗边处,有一双寒冷彻骨的眸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江晚风不由握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