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离开别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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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是一位中年男子。
他同姨母年岁近似，披着一件墨绿鹤氅，内里着三品紫袍。
男人瘦削清癯，气质斯文，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浓厚的书卷气，倘若不是亲眼所见，柳媚珠实在看不出方才发出喊声的是他。
他三心二意地同守卫对峙，眼睛直直落在远处加快脚步的许芳英身上。
等许芳英转身，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他盯了那个拐角好一会儿，才缓缓收回眼。
柳媚珠不清楚他是谁，但她很明白，姨母定然不欢迎他的到来。
她正色道：“姨母大病初愈，还需好生静养，无力招待贵客，还请您回罢。”
中年男子却怔怔瞟了她一眼：“何时病的？什么病？”
这人真奇怪，来门前乱喊姨母名字，却对她生病的事儿一无所知：“感染风寒，有四五日了。姨母素来体弱，你不知晓吗？”
那人听了这些话，脸一下白了，像一张飘在半空中的宣纸。
他还没说什么，因为花嬷嬷将许芳英送回屋后，气势汹汹地杀了回来。
她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略显强势地拍了拍柳媚珠的手肘：“娘子，耽误的时候不短了，你先上车罢。”
大抵是和这位有什么不和罢？柳媚珠很听话地和两个侍女离开了。
上马车时，还隐隐听见背后花嬷嬷如同秋风扫落叶似的声音：“王大人，我们这儿庙小，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来多少次，娘子也不愿见您。娘子要我告诉您，从前那点情意已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她早忘了大半。更望王大人休恋逝水，早日娶一娇妻美眷。”
“我如何休恋逝水？她连病重都要千方百计瞒着我……”
柳媚珠背地里竖着耳朵，车子走出几尺地，心思才回转过来——那位中年男子，也许正是姨母当初那位未婚夫。
实在是不明白。柳媚珠想，倘若从前便情深至此，这位王大人那时候又怎么舍得令姨母忍辱负重，拖着病躯退婚呢？
男人好像都是如此，譬如许纵。纵使柳媚珠将他错认成了许淙山，可最起码在那几年间，她在许纵身上付出的情意是真挚的。即使没有与许淙山重逢，她与许纵也依旧破镜难圆了。
除却竭尽全力讨好许纵的那几年，柳媚珠鲜少会为什么事情牵肠挂肚。她不喜欢后悔，过去的遗憾注定无法挽回，唯一能做的只有往前看。
无论是愧疚、喜欢抑或是怨恨，困在原地不肯放弃的，从前是她，如今是许纵，永远只有其中一个人。
行驶至半山腰时，马车暂时休整了片刻。如同先前约定好的一样，从山林中走出一个牵马的矫健身影。许淙山一打起帘，柳媚珠扭头见他来了，露出一个笑来。
“老公你来啦，你等了多久呀？”
“小半个时辰。”
虽然许淙山第一回谈恋爱，但他在这方面的嗅觉异常敏锐。
他坐到柳媚珠身旁，穿越这么久了，他却没有学到古人说话弯弯绕绕的毛病，直率道：“你不开心？”
柳媚珠下意识挤出一个笑道：“也没有啦，就是姨母的一位故人来访。而且刚刚马车颠簸，我有点不太舒服。”
手指传来一阵温热，她垂下眼，见身旁的少年指腹磨着薄茧，缓缓填满了她的指缝，十指相扣。
一回生二回熟，他把女人微凉的手包在掌心间捂热：“不想笑就不要笑。”
柳媚珠愣了一下，眼眶一下热了起来。她小声道：“可是摆着脸，大家都会不高兴的。”
小时候被两个弟弟诬陷打碎了花瓶，即使澄清了真相，却被父亲责备她身为女子，未免太过咄咄逼人。
许府的规矩多得如同雪花，吴淑兰还曾专门派来教习嬷嬷，拐弯抹角地说她平素姿容不得体，恐有失许家颜面。
自从来到这个破熙朝，人人都这么说。
所有人都在告诉柳媚珠，你不重要，或者说你不是最重要的。要多为别人着想，要时时刻刻表现得合乎礼节才行。
侯府、许府，说到底大差不差，没人在意她真实的样子，大家想看到的是乖顺的女儿、端庄的妻子罢了。
“这是什么道理？”可许淙山不认这个理儿，他皱起眉头，恶声恶气道，“你又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性格。要是不高兴，肯定是因为对方让你不舒服了——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别好过。”
十八岁的许淙山尚未学会成年人口头上的虚与委蛇，他奉行着格外朴素的善恶观，以自己的拳脚为践行标准。
凡是怀揣着不良居心的人走到他跟前，被他识破后来一个揍一个，想让他低头道歉，给个好脸色是绝不可能的。
柳媚珠破涕为笑：“哪儿你有这样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高兴，那就可以摆着脸。尤其是，咳，而且我是你男朋友，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还要假装自己很开心。”
见她被逗笑了，许淙山才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对于怎么安慰女孩子毫无头绪，只是单纯不想让柳媚珠一味伤心下去。
车前，木荷支着耳朵听车厢里的动静，松萝正打算问娘子休整得如何了，能不能再出发，嘴刚张开，就被木荷一把捂住了。
木荷对她摇了摇头，悄悄道：“你去骑那匹小郎君牵来的马，我一个人赶车就成。不用问了，我们现在就出发。”
马车行驶起来，柳媚珠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挽住许淙山的胳膊，将脸埋在他的肩头，闷声闷气道：“暂时还回不了高阳观，得去侯府一趟。”
少年却身体一僵，他早前打听清楚了，知道柳媚珠是武安侯的女儿，所以这是要……带他去见家长？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柳媚珠疑惑地抬眼望着他，许淙山有些别扭地问道：“我初次登门，什么都没准备，是不是不太好？”
语气间的羞赧让柳媚珠哭笑不得，她笑道：“想哪儿去了？我与二妹关系好，是想回侯府瞧一眼二妹！”
“哦。”许淙山慢吞吞地应声，心下却有些失望。他瞥了柳媚珠一眼，心想，就算是去见家长，他也不是不行。
柳媚珠已经和离了，他又不是什么奸夫，男未娶女未嫁，两个人光明正大在一起，见家长要名分也是早晚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离开别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