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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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响起的时候，乔业在厨房煮面，他查看面条的状态，按下旁边墙上通话键，说：“请稍等一下。”
悠扬的乐曲持续回荡在屋子里。
乔业：“等两分钟，很快就来。”
对方继续按，不知道没听清，还是真的有急事。
面条煮好了，乔业立即关火，抽了张纸擦手，出去开门。
昨天在网上买了一箱车厘子，快递员下午给他电话，告知大概会在这个时间段内送货上门。
今天回来后嗓子有点疼，用外卖买了盒喉片，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送到了。
开门看清来人，乔业愣了一下，笑意隐入眉眼。
秦观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乔业跟他对视片刻，垂下眼，似乎思考了什么，再次抬头望向门外，迟疑着开口：“你好，请问找谁？”
秦观：“找你。”
乔业伸手指着自己鼻子：“找我？”
秦观：“是你，乔业。”
乔业微微蹙眉：“可我不认识你。”
呵，先是不要我，抛弃我，现在干脆不认识我。
秦观觉得这很有意思，顺着他的话回答：“我认识你就行了。”
乔业眉头抽搐，不太高兴了：“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这样随便上我家门不合适，我现在也不方便招待，你……”
“你叫乔业，今年二十七岁，小学、中学、大学分别就读于……”秦观开始讲述，“大学毕业后你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三年后辞职开工作室……”
乔业起先不解，慢慢惊讶，其次震惊，眼睛时而睁大，时而眯起，嘴唇则始终合成一条冷硬的线条，看得出内心震撼不小，到最后已经是愕然的程度。
太准确了，这人说得这些事，太对了，连他高二时为了抓偷他自行车的贼，摔进河里，高烧三天，他都知道。
他喜欢吃小炒牛肉，能接受香菜的味道，但是不能吃到香菜本身；
大学时有个学长追求他，攻势猛烈，追不到誓不罢休，结果说完这话的第二天就在他跟前消失了，偶尔在路上碰到也跑得飞快，像见了鬼一样，很莫名其妙；
他看似自律，实则不然，尤其喜欢赖床，没事的时候能在被窝里躺一上午，实在饿的受不了，必须起床吃饭，也是不情不愿哼哼唧唧；
这种习惯也延伸到了床上运动里，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也会哼唧，喊几声好听的，亲亲摸摸，力求尽快到位，火热的气氛、交织的呼吸、黏腻的声音，对方只觉得更有力气……
“闭嘴。”乔业呵斥，牙齿咬紧，“别说了。”
虽然因为这人说的过于真实而震惊，想知道更多，来判断对方的身份，可被这样贴脸聊那种事，还是太超过了。
秦观在心里笑了，他太了解乔业了，现在这样的反应，代表他说的都是对的。
本来嘛，他们认识这么久，这么熟悉，他连乔业睡觉时一夜翻几次身都知道，怎么可能说错呢？
还装不认识他，想得美。
“你不让我说我就不说了。”秦观直接说道，“你让我进去。”
乔业：“……”
秦观：“我有话跟你说，我要进去。”
“不行。”乔业一口回绝，“我不认识你。”
秦观：“我都来了，这不就认识了？”
乔业：“说了不认识，你快点走吧。”
“啧。”秦观双手抱胸，盯着乔业笑，“那要不然我再说点什么，想听点什么？你洗澡的习惯，还是经常说梦话？”
这完全是耍赖，为了进门，脸都不要了。
乔业双眼圆睁，白皙清透的皮肤先白后红，脸庞浸润在红光下，看起来快要起火。
秦观有点看呆了。
乔业这个模样，意味着他生气了，而且是很气的程度，继续“骚扰”下去，就要爆发了。
可秦观一点也不后悔。
自从开始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乔业面对他的时候总是平淡，他不激动、不发怒，被秦观有意刺激，也不过一笑置之。
秦观的言行举止，他照单全收。
这样的乔业情绪稳定，别人觉得这是极其良好的品质，但秦观心里清楚，这是“不在意”的具象化，乔业不生气，并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他懒得为随便谁动怒，他的情绪只在重要的人身上波动，秦观已经被排除在外。
而眼前的乔业，会脸红、会瞪他、会让他闭嘴，看的时候眼睛发绿，恨不得咬死他。
这是活生生的乔业，他分明一直活在秦观面前，却忽然让秦观回到了记忆深处。
似乎在很久的从前，乔业就是这样，他生机勃勃、意气风发，他双眼清透、情绪饱满，他有着最鲜明的个性，和最灿烂的人生。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乔业变了，眼前这个乔业只是又变回了最初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还小，像是中学生，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他很生气，决定一个星期都不理乔业了。
下节是体育课，他一下课就跑去操场跟人踢球，上课铃响后，老师和同学过去上课，组织大家排队的时候，体育委员报告说，乔业没来上课，理由是生病。
老师很关心，问了几句。
坐在乔业前面的同学比较了解，说乔业本来好好的，中午吃完饭回来心情忽然不太好，在课桌上趴了会就起身去找班主任，紧跟着去了医院。
这位同学语言描述能力颇佳，一件不怎么大的事说得跌宕起伏。
“他眼睛红红的，里面一汪水，就是那种高烧不退的样子，看起来很可怜。”同学这样说，“我们说陪他去医院，他说不用，可我看他真的很不舒服，走路的时候都晃来晃去，我跟班主任说了，老师说他会处理的。”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翘课去的医院，秦观已经不记得了，那些细节和乔业无关，已经随着成长消失在记忆之中。
他只记得，他在医院找到了正在输液的乔业，左臂搭在扶手上，露出的手腕细腻白润，在白炽灯下透出玉石般的光泽，扎进血管中的针头分外刺眼。
输液椅很宽，乔业缩在里面，大概是冷，也可能身体难受，一直在轻轻发抖，低着头，时不时用手擦眼睛。
秦观一瞬间受到极大冲击，像被人捶了一棍，晕乎乎地朝那边走。
恰是深秋初冬季节，流感肆虐，输液室人满为患，护士的讲解声、小孩的哭闹声、大人的叹息和安抚声，伴随着交织响起的呼叫铃、开水箱龙头滑落的水流、匆忙的脚步，很混乱，却又井然有序。
这样的环境，隔着两排座椅喊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所以秦观决定走到乔业跟前再说话。
乔业瘦了，本来就没多少肉，这会看起来都快皮包骨了，垂着脑袋，下颚骨清晰可辨。
脖子也是，瘦了之后更加修长，还有肩膀，近乎直角一般的线条快要戳开藏青毛衣。
还有连接针管的手背，皮肤紧裹着骨血，青筋都凸出来了。
吵架半天，一个半小时没见，竟然瘦成这样。
秦观难以置信。
乔业忽然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的，出乎意料的，就这样看见快步走向他的秦观。
在暖气十足的医院，隔着匆忙的人群，两双眼四道视线，一上一下，一个下沉一个上移，在空中轻轻相触。
这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视线亦是无形的，可秦观听到了清脆的碰撞声。
叮，像风吹过风铃，带着春天的香味。
可随即，秦观看清了乔业的眼睛，红红的，比被暖气熏热的脸蛋还要红上好些，像他们两不久前在夜市上看到的兔子眼睛。
这不应当是热造成的，他们在学校，冬天暖气有时候比这还夸张，乔业也不会这样。
他哭过了。
这个认知凭空冒出，凌空飞起，像一柄刀，切开散发热意的皮肤，划过温凉的血液，刺进冰冷的腹腔，狠狠扎在秦观的五脏六腑上。
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仅仅一把刀，就能做到这样复杂的事，但秦观由衷地感受了一把扭曲酸疼，整个人都麻了。
每个座位上都有人，秦观蹲在乔业面前，仰头问：“难受吗？”
乔业摇头：“还好。”
他声音沙哑，这样近距离，能清楚看到他眼珠上的红——这很显然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
秦观难受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乔业从来不骗他，可是现在明明不舒服，却说“还好”。
病了，还哭了，怎么会不难受，怎么可能“还好”？
他不跟自己说实话，是怪他了。
但他应该没有生气，否则不会理他的，还会脸红脖子粗地瞪他。
乔业每次生气都这样，张牙舞爪，像只被逗烦的小猫，恨不得挠他一脸。
秦观看着会有点担心，担心他不理自己，但也有点开心，他觉得这样的乔业非常活泼，非常动人。
其实应该生气的，自己惹了他，还干了那么蠢的事，生气是人之常情。
他能生气，乔业当然也可以，他希望乔业生气，最好能跟他发火。
“你生气了吗？”秦观忽然问，“因为我之前不记得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替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