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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遐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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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知道了。”
“嗯嗯，这边都还好……”
“工作还是以前那样，等有时间就回家一趟。”
挂了电话，姜余酲思绪有些放空。网络联通之后，就能和家里通电话了。但这本该是很正常的事，接起电话开口时，却好像没了说话的力气。只要不离开自己生活的城市，不离开自己存在的地方，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原本有多大，想念的人有多远——如今仅仅一通电话都在提醒他，他不属于这里。
望向天空，这里的天空分明是一样的蓝，连空气似乎都是一样的干。但姜余酲知道那都是表象，是全息搭建的背景。冥界本不该有蓝天。
所以有时候就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好像周围一切都是假象，但是想要逃离又无处可逃。
视角向下，从阳台往下看，绿树，白墙，土地。显得高，显得远。他就住在这样一个地方，十层的高度算不上什么，不过终究不够脚踏实地。悬于空中，又好像时刻可以落地的样子，既是他的现状，又是他的心境。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最初选择来到冥界的原因。其实那无非是一个梦，没什么特别，但他在那梦里见到了奶奶。奶奶似乎和他隔着生死的边界，遥遥看着他，但从没有招手，就只是看着。她的眼睛越来越远，好像随着小船飘走了。就这样的一个梦，从10岁到18岁。
奶奶早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离世。他不该梦见她，他甚至没有亲眼见过她。然而这样一个梦像是绑在他身上的一条绳子，缠着不放。他想知道冥界到底有什么，恰好他接触到了那样的机会——成为一名调停人。
这就是310办公室的特别之处——说是策划组，但实际工作并不多，反而常常分担一些别的项目组的工作。因为他们实际上都是“调停人”，负责调和冥界管理的生死。冥界联通员工的身份，能更有利于他们的工作。姜余酲被选中，因为他体质特殊，对这种阴阳生死的东西，比常人更易于观察。冥冥之中，他带着最初的好奇，和某种使命来到了酆都。
意外的是，他的家里人理解他的选择。虽然不想他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是时间长了，也慢慢习惯了，就像姜余酲自己说的，在哪里工作，都是过年才回家，在冥界又有什么不同。好在现在网络联通，方便了家里人的联络，这几天爸妈都有好几通电话打来，曾经的朋友也难得联系上了。
说到这个——
姜余酲终于把视线收回，走回房间。调出投影屏幕，看向熟悉的聊天软件，上面堆满了信息，花了一个周末早上的时间，终于是全部回复。
姜醒分享了几张图，都是她平时吃的甜品，每张后面都跟着一句“猜这个好吃不”。她来酆都找他玩，明明也就是一周前的事情，回想起来，却似乎已经很久。
段争找他问事情，大多都是工作事宜。周末虽然不上班，但他们需要在周末商讨下周的主要任务，先把该咨询的咨询、该确定的确定了。
还有武应胜发来的信息，问他周末有没有安排。当然有，在家安排休息两天。以前只有冥界的消息能收到，现在人界、冥界的朋友一股脑地把消息发来，甚至有点来不及回，还真是很新奇的体验。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自从他来到酆都之后，曾经的宿舍群就少了他一个人。他这边收不到，也就是回人界的时候能聊一两句。钱何求总打趣他跟干了什么保密工作一样，一年只能联系一阵子。其实他们宿舍关系很好，哪怕多年不见了，也不觉得有多少隔阂。偶尔能梦见他们几个，钱何求还是乐哈哈地笑着，张缚还是日常绷着一张脸，但为君还是看起来游刃有余充满自信。
他点开宿舍群聊，看着停留在1天前的聊天记录。
【钱何求：我回A市了！】
【钱何求：三张和我见面的票，便宜出，谁要】
【张缚：出差回来了？】
【钱何求：对啊对啊】
【钱何求：这次累死了，真不想干审计了】
【张缚：辞职】
【钱何求：666】
【钱何求：辞职你养我？】
【钱何求：快趁我回来歇这几天，出来玩】
【张缚：就我们两个没意思】
【钱何求：嫌弃我】
【钱何求：懂了，淡了】
【张缚：……】
【钱何求：没办法，谁让这群里还有两个大忙人啊】
……
昨天他看见消息比较晚，只是回了一句“我也想回去”。现在还没有人回，他简单拉了拉前面的记录，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好像隔着屏幕看见他们回话的样子。
其实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也很久没见了。
最近一直在想这件事。用“思念”来形容，好像有点过头？嗯，不叫“思念”。他只是单纯想见他们。
*
策划案用了两天时间，从无到有搭建起来，期间各个组员呕心沥血，办公室整日死气沉沉，就差打开窗户快速下班了。因为想象很简单，实际上手就会发现，诡异的“跨界网恋”概念还是太难打造。为了能让这个项目带着最初的目标和方向落地，大家都做了很多努力，姜余酲负责两边的联络，尤其辛苦，四处问进展、问安排、问意见，几个群、几个联系人乱作一团。明明是很正常的工作，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但不知是最近心里一直有事情，连工作也有点力不从心。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路接星私聊他，“你听说了吗”。
一下子眼睛也不眯了，呼吸也不堵了，头脑也清醒了。
“就是我们联通系统，在人界不也有个合作公司嘛。”
“今天他们都在说，那边的负责人大概下周会来我们这，估计要讨论新阶段的合作。”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据说那边的部门总监是个大帅哥诶。大帅哥诶！我好好奇啊。”
“我从茶水间路过听到的，现在感觉工作都有动力了，啊啊啊！”
消息一条接一条发来，路接星打字速度很快，可能是想抓紧时间摸鱼，也可能是太过激动。姜余酲看完只觉得有点想笑。他不负责和另一个公司的对接，所以对那边的人不怎么了解。
不过看路接星这种态度，估计真得是个大帅哥，不然茶水间不会热闹到被她偷听了。
“你收收嘴角，小心偷笑被段姐听见了。”
他虽然戴着耳机，还是能听见旁边工位路接星的躁动。不过想一想，她比自己还要小几岁，就是刚出社会的孩子，还带着对工作的幻想，有时候有这样的表现也没啥。
至于他嘛，就是来个好看到让人窒息的帅哥美女，也比不过在家休息一天来得诱人。
姜余酲回完马上退出了聊天页面。
不过，他也需要一点刺激来维持工作的动力了。最近的生活太无趣，没有半点期待。
想了想，私聊小武：“下班我们去商场要不要，想消费了。”
*
两个人到商场吃牛肉火锅。两个人都很喜欢离公司不远的这家火锅，它的锅底全都是可以自制的，麻辣度、醇厚度、鲜香度全部被量化成可调节的指标。要说只是这样也有些乏味，所以AR技术支持的自设环境补上了另一大特色。客人的小包间可以随意调整虚拟环境。
就比如现在，两个人生成了一个户外野餐环境。新技术足以以假乱真，只是一瞬间，就仿佛到了哪处清新自然的野外。
“下锅下锅，饿死我了。中午都没咋吃。”武应胜三下五除二地把食材下锅。在这一野外环境里，食材都是装在一个篮子里顺着“河流”流过来的。姜余酲知道其实只是流水线传过来的。
“你不是说要叫善哥他们一起吗？”
“是啊，都叫了，都有自己安排。无语，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管他们呢，不来吃是他们亏了。”小武嘟囔几句，听起来有点像在抱怨，但姜余酲知道他说话就是这样。
锅还没开，姜余酲躺在旁边的树丛里，触感还挺真实。
“你觉得这是个啥？”
小武抬头看了一眼，“懒人沙发吧？是不是模拟了材质啊，估计躺着怪扎的。”
“还是上次那个蒸汽朋克的风格好，野外吃火锅还是感觉怪怪的。”
“是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个呢，上次那个森林小屋你不是就很喜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好累啊，感觉脸上皱纹都多了。没想到这段时间这么难熬。”姜余酲叹了口气，他是真真切切地觉得最近的工作吃不消。
小武眯起眼睛细看了一会，“对哦，感觉你有白头发了。回去也在熬夜？”
“熬啊，本来就要加班了，回家了还得好好玩手机呢。”姜余酲瞥了一眼小武，“真羡慕你不会长白头发，也不会添皱纹。”
小武很畅快地笑了几声。“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就这身体，天生牛马圣体啊。”
正常的鬼，都应在冥界暂待一会后，进入轮回。但因为非自然原因死亡的人，他们的阳寿未尽，不能马上去转生，自然也就在冥界生活着了。他们的身体，都是依照在人间的样子，用灵质打造出来的，因此不会衰老，只保留了基础的代谢，但本质上就是灵质的动态变化。近来一些自然死亡的人，若他们有需求，也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在冥界生活。所以在冥界生活的人类，几乎不会觉得身边的“鬼”朋友们有什么异样，因为几乎和人就是没区别。
姜余酲一开始知道自己会和鬼成为同事还是挺惊讶的，所以来到公司的第一天就暗暗观察，看哪个人更像鬼。看了半天，还是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反而更加不对劲，所以慢慢就习惯了。
“对了，你觉得这个网恋项目真的能成功吗。我还是觉得怪怪的，站在人的角度看，怎么也不会想和鬼谈恋爱吧。”姜余酲刚煮完一份白菜，边吃边道。这几天大家工作归工作，心里确实没什么底，哪怕策划案都是他们给的。
“想点好的嘛，没人网恋就没人网恋呗，至少噱头是有的，先骗别人来下载，后续我们再顺着来就行。这都是决策他们的主意，反正跟着干就行了。”小武则很无所谓。
姜余酲不禁扶额。大家都是这个态度的话，感觉更不抱希望了。
我们是一个骗子公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