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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出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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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然没有停，姜余酲想着雨天坐灵道巴士恐怕观赏性一般，就带但为君去坐了地铁。
两个人撑着伞在雨中走着，姜余酲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开口：“你是不是应该出门有专门配备司机？带你坐地铁会不会太掉价了？”
但为君一笑，“想什么呢，我出差都没带几个人。今天是没事，所以都放他们休息了，估计也跟我们差不多，出来玩呢。”
“那今天天气真不给面子。”
按照酆都原本的地质，其实并不适合修建地铁。现在的地铁也是运用灵质使其稳定后，才慢慢起步完善的。整体的构造与人界任何一个城市的地铁都没什么不同。走在这里姜余酲偶尔会恍惚，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只记得自己有一个目的地要前往。
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不需要目的地。能够和但为君有机会出来玩就已经是目的了，放在几天前，姜余酲想都不敢想。
“准备把我带去哪儿啊？”但为君看他发呆，出声打断。他的语气有些打趣，让姜余酲听了心里都发毛，一下子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不过，至于要去的地方，姜余酲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打算。
*
“这里叫做望乡台。这个名字你说不定听过。”出站口离景点的位置很近，跨越小半个城市，雨点在这里几近消弭。檐下水天澄澈，路上行人稀松。姜余酲收了伞，伞面上的水珠被迅速吸收。
“原来都是真的存在？”但为君有些好奇。
“嗯，不过和那些神话传说里记载的还是稍微有些不同。过去的望乡台，据说是亡魂回望阳界亲人故友的地方。但现在已经不局限于此了，只要你想，很多地方都能看到，不过大家都是优先想看自己家乡的啦，哈哈。不过要门票，有点坑。”姜余酲一路走一路介绍。
这里可以看到很多人，或者说不只是人。毕竟，可以看到人界的故乡，对于仍停留在冥界的幽魂来说，自然拥有极大的吸引力。来来往往，姜余酲可以依稀看出几个人实则并不是人类；那些消失在大街小巷的声音，或许正激动探讨着方才的奇遇，或许正拼命想记住见到的一切。在这里，姜余酲只是路过，无意打扰了那些人的安宁。作为一名调停人，他有时仍会为死去的人悲哀；作为一个人类，他不敢想象真正死亡的世界是怎样的。
所以，走进这样的地方，理应肃穆；但景区的娱乐氛围又冲淡了这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姜余酲不太会独自一个人来到这里，尽管可以借此看到自己的家乡——因为每当来到这样的地方，他都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该有怎样的心情。现在也是一样，他虽然嘴上一直闲聊着，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但为君。因为但为君的存在能提醒他，他不必为生离死别感到悲伤，哪怕只是暂时。
他的眼神被但为君捕捉。许是但为君不认得路，所以也一直目随他。两个人的眼神多次交汇。很奇怪，明明是熟悉的人，姜余酲却有些不敢直视。或许他本来如此，但大学四年，他分明拿出了精力练习社交，练习如何在对话时注视一个人。现在却似乎把那些练习全都抛之脑后了，他只觉得奇怪。一定是他太久没见过但为君。一定是但为君这个人特殊。可是，哪来那么多的一定？
但为君注视着他，没有什么闪躲。他一贯如此，姜余酲羡慕他的稳重和自信，那些他学不来的习惯和特点，那些被他放大了的优点，那些随着记忆慢慢模糊，却也慢慢变得刻骨铭心的事情。如今一见，但为君好像变了许多，至少和记忆里有些出入。但其实没有。
“望乡台存在，还有奈何桥什么的，都有，我们可以顺路一起去。上次我妹妹来的时候，我也带她去逛了……”
谈话间，两人已走过长长的阶梯，来到那面巨大的铜镜前。这里的人比起入口处还要更多。姜余酲一看便有些犯愁，反倒是但为君拉着他往前走。这面铜镜可以看景，但却不是直接看的。触摸这面镜子的时候，透过镜子能看到的景象，便会直接传入识海。而人只会觉得有一瞬的闪光，随后便仿佛身临其境般地回到过去，就像是做了一场虚假的梦。
“据说你心里想看见过去的什么，就能看见什么。但是如果什么都不想，就会随机看到什么东西。”姜余酲告诉他。但为君先把手伸向了镜面，姜余酲看他闭上了眼睛，也将手搭了上去。
毫不意外，他看见了家乡。A市的云和天，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他看见了父母，他们几天前才刚刚视频通话；他看见了妹妹，她走在校园的路上，似乎陷入了沉思；他还看见了家附近的公园，游人并不算少，那里藏着他小时候的乐趣。心里确实泛起一些思绪，但他看着一幕幕闪过，似乎也没有特别的感觉。一切都很好，他未曾远离。
慢慢地把自己从景象里拉出来。他和但为君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再次和彼此的眼神对上，就好像都找到了真实的感觉。
“看到什么了？”姜余酲问。
“大学校园。”但为君回答。
这个答案倒让他有些奇怪。“怎么不是家里？”
“不知道。可能这镜子知道我不是特别想家，但有点想过去的学校吧。”他答得云淡风轻，随后转念一想，又像是发现了什么错误一般的，“不是想上学了。是想那时候的生活，你懂吧。”
姜余酲失笑。“我知道，谁会想回去上课啊。是因为早上的通话吗？”
“可能吧。但只是看到了现在的样子，都是不认识的人。总归不是以前了。你呢？”
姜余酲如实告诉他。为了这样的经历，特意付钱或许不算太值得。对于姜余酲这样的人来说，虚假的景象当然比不上真实，今天是周末，他若是想，亲自回一趟A市也不无可能。这些只是对其他人来说，有别的意义。
两人回头，离开了镜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姜余酲一面走，一面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有的人看着魂不守舍。比如路边坐着一个带着兜帽的男子，姿势看起来似乎有些颓丧。姜余酲看着那个人，只觉得奇怪。不知道这样的人，见到了什么，又在想什么。但这些总归是别人的事。
*
一天的行程似乎很充足，但也实在不长。姜余酲带着但为君，在这座特殊的城市里穿梭。直到夕阳没入云海，夜晚的灯光开始预演。
奔波许久，两人都有些累。好在最后一个想去的地方，并不怎么费神。那就是奈河。这是城市的外围了，在奈河河畔向城市望去，灯光全都晕染开来，一场已经偃旗息鼓的雨，又增添几分迷蒙。但在河畔的步道上，听不见城市的喧嚣，这里好像保留了这世间应有的安静，拒绝了赛博城市一切绚丽的光景。
姜余酲好像有些累，或者困。他已有些提不起精神，在晚风吹拂中放缓了足步。但为君看出了他的疲倦，也知道平日公司的事情让他没有多少休息时间，一瞬间有些愧疚。
“看来我们好像不应该逛到这么晚，我想去太多地方了。”
“哪有？没关系的，我有点困很正常。周末嘛，早上还起那么早。”
他们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休息。河水的声音，慢慢从姜余酲脑海中流过，一切都只是流过一瞬。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没控制住自己，竟往但为君身上倒了过去。
他马上支撑起自己。“不好意思。完了，我好像真的太困了。要不坐一会，我们就回去吧？”
但为君倒是不介意他靠着睡觉，只是姜余酲不愿意。这里容许他们聊天，而且也好像是他们最后的聊天机会了。明天，但为君还有行程，而且马上会离开这座城市，暂时没有再来的机会。他们心照不宣，不去打破这种无奈的现状，不得不容许这种奇怪的氛围滋长。
姜余酲打起精神来。“你听过三生石吗？”
“三生石？”
“对。据说有一块三生石，就在这奈河边上。而有情人的三世情缘，都会刻在上面。我们去过望乡台，刚才还走过奈何桥，现在都成景区了。但是唯独这个三生石，好像就只是传说。这条河那么长，从来没有人真正找到这块石头。”
但为君听着，似乎有些兴致。“你想找找看吗？”
“总不能就在这里吧？”姜余酲笑笑。但他还是朝外张望了一下，显然这里只有静谧的岸，流淌的河。
“说不定真能找到呢？但肯定不是现在了。走吧，我们回去。回家你要早点睡。”但为君站起身，拉他起来。这回姜余酲是真的累了，也不去想刚刚才聊过的三生石的事情，任他拉着自己离开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