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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生离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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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有停下，到下午时，雨稍微停歇了些，方浅便迫不及待要下山，余沐拉住他，在棚子旁边摘了一片芭蕉叶，两人顶着芭蕉叶下的山。
村里安装了喇叭，或在地头，或在岔路，伪装成蘑菇，白菜的形状，村里有什么重要事情都通过这喇叭传达。两人穿过小路时，喇叭里正强调着汛期已到，各家各户做好汛期防护，这种信息一年不知道播多少次，很难再引起人们的注意。
两人行到主路上时，发现这场雨确实不是一般的大，尾江水黄橙橙奔涌流淌，水位已经涨离公路只有几米的位置了，江面比平时宽了一倍多，一片汪洋，这是方浅记事以来见过最大的洪水，水流使他一阵眩晕。
这时恰好有一辆面包车从村里开出来，车窗摇下，竟然是耗子，车上坐了余湲和余多多，方浅和余沐上了车，坐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余湲和余多多坐在中间的位置上，余多多转过身趴在靠背上偷眼看着方浅，然后小声对余湲说：“妈妈，你能和这个好看的叔叔结婚吗？”
余湲噗呲一笑道：“为什么呀？”
“他就能天天来我们家玩了。”
耗子着急道：“你妈妈已经答应和我结婚了。”
方浅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就是天天在一块。”
“相互喜欢的人才能结婚，叔叔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和你妈妈结婚了，你妈妈也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你耗子叔叔。”
“那叔叔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我妈妈好看？”
“叔叔喜欢的人可能没有你妈妈好看，但在叔叔的眼里他是最好看的，而且他是非常好的人。”说着他抓住余沐放在身侧座椅上的手，看了余沐一眼，眼里带着笑意。余沐反握紧了他的手。
耗子开心的说道：“浅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下午一起吃饭，川哥也在城里，我们下午聚聚，我找好菜来。”
“我们还有事情要办。”
“没事，你们先办事，完了我来接你们。”耗子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方浅又看看余沐。
方浅无奈道：“那晚点再说吧。”
耗子笑道：“行，晚点过来接你们。”
河街里今天人来人往，方浅觉得有些异样，有的老人家抗着大包小包，神色慌张，两人正想往里走被一个年轻小伙子拦住道：“你们干什么去，别进去了。”
“我回家啊。”方浅道。
“别回了，我们这正组织撤离呢，这水一会还能涨，上游曲江正下大雨呢。”小伙子被领导一叫，又跑过其他地方忙活去了。
方浅看向街道外，洪水几乎涨到吊脚楼根下，他立马打田翠河的电话，但是关机了。
他和余沐匆匆赶到老屋，门外还停着他老妈那辆比亚迪，大门也开着，方浅进屋转了一圈，在楼上房间找到了田翠河，她正抹着泪在收拾东西。
田翠河看见方浅，哇一声便哭出声来，方浅着急道：“妈，你还拿什么，快走。”
田翠河这就是准备收拾了一些重要东西就走，可看见自己儿子还和余沐在一起，心里便又气又恨，说不出的委屈，感觉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养了个孩子还不把自己当回事，就这样弃她而去，越想越难过，便东西往地上一砸，自己也一屁股坐地上哭道：“我今天哪里都不去了！我现在没有儿子了，连我妈这老屋也保不住了，我算什么，一文不值罢了！”
“妈，你说什么呢？”方浅无奈，去拉田翠河，“一会洪水上来了，我们先出去行吗？”
“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反正你现在翅膀硬了，再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就走你自己的，我一个孤寡老人就死在这里得了。”
“妈，你怎么能这样想，我是你儿子啊，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那你就离开他！”田翠河指着余沐道。
“妈……”方浅咚跪在田翠河面前，余沐见状也一同跪下。
“妈，余沐是我的爱人，你可能接受不了。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情。”
“阿姨，我和方浅是真心相爱的，求您不要再责备他了。”余沐恭敬的给田翠河行了个礼。
“你爱我的儿子，难道我就不爱我的儿子吗？！”田翠河尖叫道，“你和他在一起得什么好，你们在一起能得什么好？！方浅，今天你跟我在这里说清楚，你还和不和他在一起，你和他在一起，那今天我就不走了，死在这里。”
“妈！”方浅内心极其痛苦，本来想好好和田翠河谈谈，可时机不对，外面又洪水滔天，十分危险，要把他老妈弄出门再说。
“好吧！”方浅沉重的低着头，好一阵，他抬头看了余沐一眼，无奈的道，“余沐，我们只能这样了。”接着下一秒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扑上去抓住田翠河就往外拖。
就在这时，街道上爆发一阵人群的惊叫声，只过了两秒，便感觉地动山摇，三人几乎抬不动脚。
“不好了！”余沐沉声道，方浅也飞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马上控制了身体以最快的速度往大门外奔。
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倾泻，从廊上看去，外面已经是湍急的洪流，上游打下来的木头和房屋正撞到了这座房子的底座上，巨大的冲击，瞬间让房子倾斜坍塌。
方浅脑子一片空白，眼睛里全是黄色的江水，房子在下沉，屋顶在往下压。
“方浅！快！”余沐大喊道，方浅拉住田翠河，死命往岸边方向挪，突然屋顶的柱子压了下来，他几乎本能的用手去挡，但却没有挡到一物，他定睛一看，余沐的肩膀正抗着那跟横梁。
“快！”余沐咬牙道，这时一根木板顺水流而来，正擦过余沐的后背，顿时一股血水就在他背后冒起。
方浅大喊一声余沐，红着眼，把田翠河推上岸。
这时河岸上的人也在施救，拿来了竹篙，绳子。两人一靠近岸，大家能够到的位置，便扑下去把两人拉起，耗子和谢晓川也在施救人群里。
耗子刚刚去商业街看门面，听人说河街在做防洪撤离，便开车下来，看看方浅有什么要帮忙的，正好遇到谢晓川也在路上走，也是去河街，两人便一起过来，哪知道一下车便遇到了这惊险的一幕。
余沐见二人脱险，才放下横梁，但也就这一秒，一堆木头轰然解体，纷纷朝余沐的方向涌来。
岸上的人全都惊叫出声，方浅的心脏几乎停止，他把田翠河推到谢晓川和耗子面前，说：“你们照顾我妈。”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跳下了翻滚着的洪水中。田翠河见状哭天抢地，要跳下江去，被一干人死死拖住。
这是方浅时隔多年再次主动趟进这条河，上一次是细弟落水的时候。
自从细弟落水，涨洪水，他只要离江水太近就会头晕眼花，胸口发闷，难以名状的悲伤和恐惧会把他压垮，总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淹没在难以解脱的噩梦里。
可，他顾不上了，顾不上恐惧，顾不上思考，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知道余沐在那里，他没有办法丢下他，就算死他也要和他死一起，他不能想象失去余沐。
他一头扎进水里，翻滚到那堆被卡在桑树上的木头中，他一遍遍摸索。
万里焦急的盘旋在上空，不时降落到水面，又腾起来。
方浅好像明白它的意思，余沐可能在那片木头底下，于是他游过去，潜进水里，摸索着，可湍急的水流一直把他往下游推，他抱住那几块被树卡住的木头支撑自己的身体，他觉得他没有力气了，或者早就没有力气了，只是靠着意志在苦苦支撑。
岸上的人用绳子捆住腰，也下到了水里，朝方浅的方向游来。
一股绝望正慢慢吞噬着方浅，他几乎想好了就这样和余沐一起流淌在这条江里，这样他就不会孤独了。
这时一块木头上的钉子映入他眼里，钉子上挂着一根蓝色带子，带子上还拖着一只手。方浅慌忙扑过去，拽起那只手，那只熟悉的手，一拉，余沐便被拉了起来。但他脸色苍白，没有一点气息。
方浅来不及思考什么，抱着他就往岸边游，可这堆被树枝卡住的木头却开始松动，随着最前面一根木头的突围，后面跟着就顺流而下，方浅被这股涌动的大力一带，也跟着被带进激流里。
他看着余沐的脸，心想我们难道真的就要葬身尾江了吗？可他竟没有多少恐惧，起码他们在一起了，就算做鬼也能相依相伴。
他的体力不支了，而且抱着一个人，当被激流推向下游时，他在慌忙中好像抓住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死死抓着老屋外那棵桑树的树枝。
好些木片还顺着激流被冲下来，方浅把余沐护在身前，自己的手臂被那些木片划出大片的伤口，血哗哗地流淌，可他感觉不到了，他抓着树枝的左手已经麻木了，右手只死死抱住余沐，不敢松开一点。
谢晓川和耗子连同救援的人划过来时，方浅几乎呆愣了，手臂却依旧死死抱住余沐。
到了岸上，他几乎失神的叫着余沐，让人快救救他，医生早就等在了岸上，谢晓川将方浅拉到一边，田翠河哭喊着抱住他，方浅看着医生给余沐施救，自己眼前渐渐发黑，终于晕死了过去，最后只听见田翠河哭喊着快救救我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