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蓝雪花 ...
-
25/
程沂张了张口，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他仰着头，错开程舒颂的视线，因此没注意到她的神色饱含其他意味。
“太晚了，回去吧。”程舒颂将抵着男生肩背的脚收回来，语气平静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刚刚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程沂不明白。
来自另一个人的、不属于他的水渍现在还在脸上没有干透。
“……我不想走。”
程沂小心翼翼试探，语气仿佛敲门时轻而纠结。
被抛弃的恐惧大于一切，今晚过后他无可见人的、几近肮脏的歹念暴露，一览无余。
他已经成年，早有自理能力，父母也有意回来接他出国。程舒颂想要甩掉他轻而易举，只需要跟父母打个电话。
程沂还没想到这一层，刚刚躲在睡裙下过快的心跳已经让他的大脑短暂宕机，他的脑子雾蒙蒙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有莫名的担忧，但下意识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于是顺利成章脱口而出，“姐。”
姐是亲人。
姐姐是爱人。
他先抓住最长久、最紧密的线，将两个人相连。
程沂也笃定程舒颂不会那样心狠。
即使家里有保姆，但远赴国外的父母依然放心不下程沂，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无法承受失去第二个孩子的打击，因此将程沂交托给程舒颂照顾——其实在他们没出国前也是程舒颂照顾的程沂。
程舒颂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瞥他一眼，黑亮的眸子像是洞察他所有小心思。
程沂屏住呼吸。
“不回去，待在我这干嘛？”
她明知故问。
连无足轻重呼吸都成了一种干扰。
程沂还没完全爬出来，现在的姿势让他又想到刚刚，他想不出来正确答案，只能仰头期盼从考官的神情里看出来些许破绽。
很可惜，考官天衣无缝。
程舒颂不理会他的暗示与祈求，站起身，“回去吧，我去洗个澡。”
无论如果是不能回去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倘若再来一次，程沂依然会在几个小时前程舒颂关上门后，再次敲响主卧门。
“姐，我想和你睡。”程沂口不择言喊出心里话。
程舒颂转过头，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他，像是没想到他也会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哪个睡？”
程沂红了眼圈，像是在宣泄心中的不满，“姐，你很久没跟我一起睡觉。”
答案不言而喻。
程舒颂想起来，她确实同程沂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是程沂年龄还稍小的时候。
她并不是一开始对程沂就如此上心，事事关注，每周放学回家单独看他，虽然被嘱咐过记得关注程沂，但家里有管家有保姆，很多事情要不上她操心。
她想操心也没地方操心。
程沂初一的时候，在开学第一个月月底，程舒颂终于得片刻空回家看看他，坐的同学顺路的车，且已经是周末，初中没课，因此她没特意通知程沂。
她透过没关严的门缝偶然发现了程沂背上的、大腿上的疤。
新刻上去的。
注意到门口的目光，程沂慌乱地提裤子，发现这样太缓慢，转而用被子盖住身体，讷讷问，“姐，你怎么回来了？”
程舒颂面无表情。
目光看得程沂慌了神。
他直觉自己做错了事。
天色接近晚上，保姆和管家以及别墅其他人已经回房间，三楼走廊空荡荡只有程舒颂一个人。
白衬衫，牛仔长裤。
也许是记忆太久，或者是他当时还太小，程沂只记得挡在门口的身影显得分外高大，甚至于吓人。
“我给你请心理医生。”
程舒颂说。
程沂拒绝了，这是他少有的在程舒颂面前流泪，他拉住程舒颂的手，仰着头，也顾不得被子能不能遮住身体，求她，“姐，别告诉其他人。”
程舒颂看着程沂可怜的模样，略微出神，后知后觉察觉到自己对程沂的疏忽。
手指从男孩子略长的柔软黑发中穿过，另一只手往下，摸到了新鲜的伤口和旧伤口留下的凸起的疤，“什么时候的事？”
眼泪滚到她的衬衫上，带着微弱的泣音和哽咽，“姐姐，我好想你。”
程舒颂还是找了心理医生，但程沂不配合。
不得已，为了监督他，程舒颂回家的次数骤升。
住的地方也临时换到了程沂的房间。
他们有过一段短暂的相拥而眠的时间，直到程沂彻底好转，再无异样。
对上程沂失落的、伤心的目光，程舒颂有点想摸抽屉里的烟。
当初的时候的确是她疏忽，后来的举动必然是因为愧疚，但也并非不含其他因素。
一场堪称尽善尽美的领养并不是天下掉下的大馅饼。
程舒颂当时看着程沂身上的伤在想什么，记不大清了，但一定是有片刻慌了神的。
即便程温的死跟她毫无干系，只能怪他时运不济，但程舒颂后来并没少为此付出代价，说是代价并不准确，只能算无辜的牵连。
程沂不能再有任何事。
程舒颂到底还是摸了烟，只是程沂还在桌子下，她干脆坐在了床边，点了烟，解释，“程沂，你已经长大了。”
抽烟并不是什么快乐事。
快乐的时候也不会想抽烟。
烟是新的，不知道谁买的，放在这里。
吸入鼻腔，有些辛辣，冲的程舒颂头脑发昏。
搞不懂到底是程家的基因有问题，还是他们相处的过程不对。
程温和程沂都选了同一条路。
程沂终于站起来，金色的碎发湿漉漉贴在额头，并不影响五官的英气，显出一种平日无法注意到的、几乎下流的性/感。
他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
“姐，我好想你。”
“我上大学后你就不过来看我了。”
除了称谓没有小孩那样天真，其余和当时的场面竟别无二致。
还是不一样的，他眼底额外的情绪程舒颂见了太多，因此看得懂。
但她不想懂。
程舒颂冷静下来，又觉得刚才的事情荒唐，程沂敲门的时机太巧，她刚好让檀溆脱了裤子，又心绪不宁。对上他的诘问和几乎表白的话失了判断。
她还在为他莫名其妙要退学的决定不满，冷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程沂咬牙，仗着程舒颂手机关了麦毫不客气，指着程舒颂的手机，“我知道。那凭什么他可以，因为他不要脸吗？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他跟你在一起。”
其实他巴不得程舒颂没关麦。
程舒颂没坐在椅子上，看他脸上爆发愤怒的神色，“你知道跟我谈恋爱要做什么吗？”
程沂的确不知道。
他的生活只围绕学习，想方设法推拒父母让他出国的要求和程舒颂这三部分组成。
他没谈过恋爱，也并不清晰自己的感情如何，无法明晰对错，只凭本心行事。
他被按在地上。
用轻蔑的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这样你还要吗？”
怎么不要。
程沂连做梦也不敢做这样荒唐大胆的梦，最多梦到深一点的接吻往往截然而止，醒来后念念不忘。
直到水浇到脸上，被吞咽入腹。
程沂才有实感。
他听着电话对面男生矫揉做作的、令人恶心的声音，恨不得立刻站出来呛声。
骚/货。
他这样评价电话对面的人，完全忘了自己如今的处境相差无几。
程沂最不屑于用眼泪博得同情和可怜以胁迫人让步，他一边几乎昏头地卖力做着世俗无法理解的事一边听着电话那头做作的啜泣忍不住冷笑和不耻。
如果他也用了这个手段。
他红着眼圈，流着眼泪，用手掐灭了程舒颂的烟，解开扣子，露出腿上崭新的疤，拉着程舒颂的手往上放，“姐，我好想你。”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蓝雪花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