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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春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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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春娘，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我本名叫叶春枝，进了金玉楼后大家习惯叫我春娘了。
我是十四岁进的金玉楼，十四岁之前我长在乡下，家中有几亩薄田，还有弟弟妹妹，日子过的虽不富足，但还能活下去。
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在邻村为我看好了女婿人选，农忙的时候他也会来家中帮忙，遇上节庆他也会来家中送礼，都是农家的一些礼节。
婚事定下后，我们两人相处的很好，我知道这就是我以后的良人了，娘给我扯了大红布，我偷偷在房里准备我的嫁衣。
秋收后，他就来迎娶我了。
可惜老天不遂人愿，临近秋收的时候遇上了连日暴雨，眼看就要收获的庄稼都糟蹋了，可雨依旧没停，在一个深夜，大水冲进了村庄，我们一家人紧紧扒住了房梁才得以活命。
临近的几个村子都遭了灾，当然也包括我未婚夫所在的村子，又一起逃难的人说，他们家都死绝了。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甚至连眼泪都没有掉，只有麻木，我和爹娘紧紧抱住怀里仅剩的一串铜板，跟上逃难的大队伍。
我想，应该是来不及悲伤吧。
后来家里人活不下去了，爹娘把我给卖了，我没有怪他们，总不能眼看着一家人都活活饿死吧。
我是家里最大的，是村里长得最俏的，好歹比弟弟妹妹值钱些，至于会把我卖去什么地方，爹娘没想过，或者说不敢想。
阿娘那呆滞的眼神中偶尔会闪过的不忍与悲悯，我至今还记得。
后来我辗转进了金玉楼，至少不是单纯的出卖皮肉了，还需要脑子，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努力去学，学认字，学怎么套话，怎么探听消息，怎么传递消息，我终于成为了金玉楼最厉害的间者之一。
我立了不少功绩，我以为我接下来的人生应该就是这么下去了。
可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遇见他。
是的，我那个据说被淹死了的未婚夫，他没死，如今成了一名军官，成了傅老将军的义子，备受器重。
他也认出了我，物是人非，已经整整过去十二年了。
我都要老了。
很明显他也认出了我，他有些激动，拽着我到了僻静地方，问我这些过的好不好。
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看着他踌躇满志的样子，我就知道他这些年和我是不一样的境遇。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恶念，可能是金玉楼这些年的生活，让我下意思作出了判断。
我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单纯的小村姑了，我太知道怎么对付他这种男人了。
我隐瞒了金玉楼的事情。把自己这些年受过的苦哭诉了出来，告诉他，我一直在找他，我不相信他死了。
果然，他眼神不一样了，定然是也想起了曾经。
我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姑娘，哪怕他如今成亲了，他对我定然也是不一样的。
果然，他期期艾艾地说了自己成婚的事，他说这门婚事是傅家操持的，他以为我死了，所以没有拒绝。
他妻子刚给他添了个女儿。
还好，他没有说什么让人误会的话，让我对他高看了一眼。
其实我也不是要做什么，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我们都有了各自人生，我不应该去试探什么的。
定然是我在金玉楼习惯了，我不应该把这招用到他身上，他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他去找过我，找过好久，这就够了，我的心气也就平了。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继续做他的将军，我继续自己的任务，可他还是找机会各种照顾我。
可能是他的热诚与坦率渐渐让我这颗死了的心复活了，我们越来越投契，两人只要在一起，不管说什么，都很轻松，就好像回到了家乡那块小草坡，我们坐在那里谈天说地，聊着对未来的安排。
我们的事还是被傅家的人知道了，问他有什么安排。
三天后他出现了，很郑重地问我愿不愿意。
我问他嫌不嫌弃，他摇头，说那不是我的错，是他无能才让我吃了苦头，以后他一定会好好待我，只是要委屈我了。
他说不是我的错，我心忽然跳的很快，就像他第一次上我家门一样，阳光从他背后照来，其实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就是觉得他很好，很好。
我同意了，我打定主意了，我要为自己活一把，背叛金玉楼我活不过一年，做妾也没什么关系，反正都要死了。临死前我只是想嫁给他，嫁给这个父母为我定下的女婿，回到原本就应该过的日子。
他安排的很仔细，是他妻子出面以别的明目向傅家讨要了我，也给了我盛大的排场。
他的妻子很好，并没有视我为仇敌，也没有搓磨我，只是无视我。
不过我也无所谓，我没多久好活了，只想临死前好好快活一些。
我的好姐妹接手了金玉楼，我又得到了解药，能活很久了，这下我有些无措了，难道我真的要在别人后院这么活一辈子。
为了个男人，真的值得吗？
可他对我很好，除了名分，他能给我的都给我了，还答应我，以后只和我一心一意的过日子。
我厌倦了金玉楼的生活，其实这样也好，我便努力去做好妻子角色。
可人都是会变的，我隐瞒了一些东西，他也有，他早已不是曾经的农家少年，他有了新的天地，也增了新的野心与报复。
我发现他在私下和一些朝中重臣通信，说的都是军情，职业习惯让我敏感地发现不对劲。
他的枕边人不止我一个，我留心到了异常，自然别人也留心到了。
这个影子一般的夫人，他的妻子，我以前都没有放在眼里过的女人，十天有八天病歪歪的女人来找我了。
她跟我说了一大堆，大概都是些大义之类的话，又说了些他现在走上了便路，作为贤内助我们要及时规正的建言。
但我都没入耳，我好奇地问她，他不是你丈夫吗？
她静默了一会儿，才说了句：“是，所以我更不能让他做错事。”
我问她为什么不自己做，要来找我，她说她有心无力，我可以把事情推到她身上，反正她也快死了。
她双眼盯着我看，有些疯狂，她跟我说，可以告诉我一个他的秘密作为交换，我有些感兴趣了。
其实我比她知道的多，我知道傅家出事是朝廷的意思，这信传出去也没什么用，不过念在傅家对我也算不错的份上，我还是把信传了出去，至于有没有用，太子会不会去救，那我就管不了。
那女人临死前还真把秘密告诉了我，原来她早就给周义下了药，这辈子周义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她有些疯狂，眼底都是恨意，咒骂着周义忘恩负义，背信弃义，当初求娶她的时候，他发誓会对她好，一辈子都不会变心，不会让她受苦受累。
我有些愣，原来这些话他对别人也说过啊。
傅家出了大事，周义赶回来了，但他没有回家，一直不知道忙什么，后来有一天他回来了，竟然是处置了他亡妻的身边人。
有一天，他一身怒气推开了门，脸色狰狞地看着我，盯了好一会儿。
我知道他这是知道了，可不知为何他又忍下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以为我是太子派来安插在他身边的暗线，我有些好笑，他有这个价值吗？
不过他顾忌着太子没有和我翻脸，甚至对我比以前更好了，只是偶尔会从我这里要一些消息，我也满足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清楚地明白，这个男人早就不是家乡那个少年了，他早就变得面目全非了，跟其他追逐权势的人一模一样。
但我不在乎，他知道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就好，毕竟他没有背叛我就好。
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他早就背叛我了，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他外面有女人我是能感觉到的，只是后院有我一个就行，只要不领到我眼前来。
可这个外室不一样，他养了八九年，还有了一个儿子，快八岁了。
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儿子，他哪来的儿子，难不成他真以为是我身子坏了生不出。
之前我瞒着他，没有把他亡妻做的事说出来，是为了顾忌他的面子。
可他食言了，那我这些年算什么，就连我一直苦苦留住的那个少年都留不住了。
他背叛了我，还让人知道了！我在别人眼里活的像个笑话！
我要报复他，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我知道他快要回来了，我要给他看场好戏。
我找了个男人，我甚至都没有留意那男人长什么模样，一个月后我如愿地有了身孕，我很兴奋，我天天都在盼着他回来。
两个月后，我选一个良辰吉日把街上有名的大嘴巴大夫请来把脉，我故意把事情传遍了洛京。
所有人都知道周义才回来一个月，他的女人却有了两个月身孕！
他被戴了绿帽子！
我很满意，我把他再也不可能有孩子的秘密告诉了他。
他帮别人养了八年的便宜儿子！太好笑了。
我一个人离开了周家，什么都没有带走，我在路上漂泊了很久，也听到了很多消息，天下乱了，周义死了。
我摸了摸眼角，干涸的，跟多年前第一次知道他死讯时一样，没有丝毫悲痛。
我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我的家乡，曾经被毁坏的村落又重新建了村子，只是不是她熟知的邻居了。
去了那块草坡，那里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她席地而坐，看着远处的炊烟夕阳，想着物是人非。
我抬头看向天空，十娘，你说的对，我是执念太深，是个沉迷在感情中的蠢货，可你不是蠢货，怎么也死了呢。
仔细想想，其实金玉楼那段日子才是她最难忘的，她有很好的伙伴，有知交好友，可她当初并不在意，相反，却一直追求着已经失去的东西。
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就算找回来，也不是曾经的了。
这十几年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选错了路，死不回头而已，好像固执的要证明什么。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