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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踌躇 ...

  •   在叶赫待了足足两个月有余,期间,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媒婆踏破我家门槛,而我早已将归家省亲之事抛诸脑后。
      又来了位媒婆,手持手绢,右嘴角下边长着颗极为显眼的媒婆痣。只见她身后跟着三四个彪形大汉,肩上扛着个长长的箱子。她一进来便向我展示带来的两箱闺阁女子所用之物,并抬眼打量起我来。
      似乎察觉到我的疑惑,她当下便笑道:“格格可还记得孟格布禄?”
      未等我回应,她紧接着说道:“格格莫要觉得生疏,这可是我们贝勒爷其一生打拼下来的江山啊!您看,这身霓裳乃是当今圣上所赐,现特意拿来作聘礼,可见我们贝勒爷对格格的重视程度。”说罢,她轻轻挥动着手绢,吞咽了几下口水,额头的汗珠也滚落下来。
      很显然这是哈达部孟格布禄第三次派媒婆假惺惺的来说亲,其实根本用不着这样,他若三言两语和布扬古打好关系,那布扬古自然会让我与他有着婚约的名号,但我相信,我的好哥哥布扬古不会将我送给孟格布禄的。
      我自然是不信的,两眼发呆地看着那几箱聘礼,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一般。“就这些?”我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
      这些所谓的“小礼物”与努尔哈赤每天派奴才送给我的相比,简直就是微不足道!媒婆尴尬地笑了笑,试图解释道:“我们爷这是一生清廉,虽然年岁上比格格大得多,但他一心对格格好啊。这……这只是给格格的见面礼而已…”
      乌日娜站在一旁,默默地为我扇着扇子。我伸手示意她换个方向扇风,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一边继续扇着扇子,一边轻轻叹了口气:“格格,您瞧瞧,这点儿礼还不及咱们在建州时两个时辰收到的礼多呢。咱们可是两个时辰就能收到各种珍贵的礼品啊。”她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得意和不满。
      我冷笑一声,心想这孟格布禄还真是小气。
      “你们家主子怕不是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吧!就这么点儿东西也敢拿来提亲?”
      媒婆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嘟囔着说道:“格格,您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些……我们爷可是哈达部的首领……”
      “哈达部的首领又怎样?”我打断了她的话,“难道他以为用这几箱破玩意儿就能娶到我?告诉你们爷,我叶赫那拉布喜娅玛拉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说完,我便甩个‘慢走不送’的手势。
      秋雨如烟如雾,无声地飘洒在那空地上的瓦砾堆里枯枝败叶上,淋湿了地,淋湿了房,淋湿了树。
      “格格!”
      “格格!”
      哭声犹如一把锐利的剑,刺破了寂静,每一声哭喊都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仿佛她的灵魂正在被撕裂。
      那丫鬟喘着粗气,连行礼都来不及,便慌慌张张地喊道:“格格,救救托娅吧!要出人命啦!出人命啦!托娅已经没气儿了……”
      我的心脏猛地一揪,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细线狠狠地扯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带我去看看。”我紧咬着牙关,强忍着痛苦,坚持着跟随着丫鬟前往。
      当我和乌日娜走到布扬古的府门口时,里面早已乱成了一锅粥。只听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若不是看你还怀着子嗣,否则今日我定不会轻易饶过你!”
      紧接着,便是一阵求饶声传来:“侧福晋,求求您开恩啊!我妹妹……她……让我们把她送回家……”
      我小心翼翼地从侧面望去,只见托娅的脸和身体早已经被白布覆盖得严严实实,而齐佳氏则挺着大肚子,不顾一切地向侧福晋下跪。
      眼前的场景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满地的鲜血更是令我双腿发软。我不禁开始犹豫起来,这件事情我到底该不该插手呢?
      “今儿来这,本就是专门给你送药来的,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呢,妹妹可千万不要拒绝呀。”她淡淡地斜视了一眼,眼神之中充满了冷笑与不屑。
      此时此刻,小福晋的丫鬟正在一旁苦苦求饶,但侧福晋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眼看着就要再次对小福晋下狠手。我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不能害怕......毕竟那可是托娅啊......她还那么小......尽管我已经目睹过太多的刀光剑影,但一想到眼前的场景,我还是忍不住浑身发抖。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鼓足勇气走进了院子里。随着我一步步靠近,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额头上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我紧紧皱起眉头,呼吸变得愈发沉重起来,胸口也不停地起伏着。终于,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大声喊道:“住手!难道这就是我哥哥院里的福晋所应有的行为吗?竟然如此撒泼耍无赖!”然而,由于内心过于紧张,我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颤抖。
      听到我的声音,侧福晋惊愕地转过头来,当看到我走进院子的时候,她手中的茶杯和她手下人拿着的木棒都一并吓得掉落在地上。这个女人,我可是记忆犹新,她不就是孟格布禄最小的妹妹嘛!哼......今天这笔账,我一定会让她加倍偿还!
      “我今天来不是来造反的,这汤药说出去谁会信?还有我的托娅……她若救不回来,我不管你是哪个福晋,一定会让你以血肉换百倍!”我瞪大了双眼,目眦尽裂,仿佛要看穿对方的灵魂,心底的厌恶与憎恨如同滚滚狂潮,汹涌澎湃。
      刚才还逍遥快活的人现在仿佛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只见她突然一个屁股蹲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甚至都还来不及站起身来,便开始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问道:“你是...布喜娅玛拉...不好意思啊...我哥哥他看上你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妹妹的...这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哥哥啊...我哥哥他本来就不喜欢我的...要是让他知道我又惹你生气了...那我在这府里还有娘家肯定就都抬不起头来了......”
      听到这里,我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之情,忍不住暴怒起来:“你也知道害怕吗?那我的托娅呢?她今年才多大年纪啊!她又能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一时间,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小福晋为自己妹妹的啼哭以及侧福晋满脸的恐惧。
      而我,则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看那块白布下面所掩盖着的、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了。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对小福晋说道:“小福晋,你放心吧,我会把托娅妥善安置好的,你就不用太过担心了...至于你嘛,你们家爷自然会有所安排的。”
      秋风来了,带着刺骨的寒意,枯黄的叶在寒风中簌簌,四季在此时格外分明,一如不能自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泻到底,再也不会停止。
      虽说布扬古看在把我当做工具人一般,才成全我的要求,哈达那拉氏依然受到惩罚被贬为庶福晋,可我的托娅呢……她同皇太极的年龄不分上下,我麻木的任由布扬古为我主持与孟格布禄的婚约。
      我被这秋风吹的脸疼……
      “格格……咱们进屋吧……”乌日娜心疼的轻呼,“托娅已经不在了…您放宽心…这儿不是叶赫也不是建州,这是哈达……”
      哈达……
      亭子里刮着风,我就像林黛玉一般泣不成声,我在孟格布禄的眼里就犹如哭美人一般。他多次想近距离接触我,可看我又泪如雨下不禁怜惜“谁惹美人儿哭了?”孟格布禄没有努尔哈赤那样的坚韧,粗糙的指腹为我擦掉忧愁。
      我再看他那张脸有着七分布扬古的侧福晋的模样,“托娅……”我喃喃自语,两行热泪顺腮边而下,两眼红肿含泪水盈眶。
      他那深邃的瞳孔仿佛要透过我的脸庞看穿一切,高大威猛的身躯犹如一座山岳般挡住了我望向夕阳的视线。孟格布禄眼中原本闪烁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漠与决然:“东哥,你跟我来!”他紧紧地攥住我的手腕,力量大得让人几乎能听到骨骼被捏碎的声音,但我却像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地被他牵拉着向前走去。
      “贝勒爷!我们格格不行啊!格格!”一旁的乌日娜惊恐地尖叫起来。
      “滚!”孟格布禄怒吼一声,如雷贯耳。
      此时此刻,孟格布禄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欲望。他猛地将我扑倒在炕上,恶狠狠地质问我道:“我们哈达如今变成这副模样,难道都是因为你吗?整整两个月了,你整天就知道哭哭啼啼,爷还以为自己买回来的是个病恹恹的累赘呢!”
      面对他的质问,我只是报以一声冷笑。因为我深知,这份“大礼”恐怕会远远超出他的承受能力。
      “你妹妹……害死了我的托娅!”入眼的是一张美得颠倒众生的脸,容颜透明似水,又清冷如冰。丰神标致,色若满目清辉,形若芙藻灼灼,顾盼间自见风华绝代。
      孟格布禄和其他男人不一样,最起码的怜香惜玉他都不懂这一点与褚英倒是相同。可褚英……他兴许不会来了……
      我自从禁足后见过他的面都没超过两次,代善…褚英…努尔哈赤……我该怎么办?
      “那爷杀了她,你可解气?”他眼里的只有赤裸裸的欲望,孟格布禄算不上这几个部落首领中最胖的,但!一定是最壮的!他的蛮力全在肩膀手臂和腿脚上。
      我摇摇头:“我说过,你得不到我的,除非我死。”我瞳孔失去了往日的炯炯光芒,像枯竭的井底丝毫没有生机。
      即使是努尔哈赤他也不会和孟格布禄这样恶心!
      下一步我该怎么办?被他占为己有?还是搏力反抗?
      “布扬古和爷说了,只要和你们叶赫为伍,他就把你献给我。可爷却忘了,你身上可背负着‘谁若能杀死努尔哈赤便立即下嫁于他觉不反悔的’的誓言。我们海西女真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建州?”
      我听着直发笑,小小的建州?一位为了美人也想要把自己亲妹妹杀死的男人,世人会说他为红颜的正人君子还是弑兄篡位还想杀妹的负汉!
      “是啊,你们确实怕!要不然你们哈达与努尔哈赤联合开几张铺子不然这粮食从何而来?孟格布禄你放了我,也许保你一命,可你非得与建州争得鱼死网破的话,我可保不住你那颗脑袋!”说完,他便听进去我说的话,冷不丁的摸向自己的脖子。
      那双手多么的想抚上我的腰,被我一说淡然的收回去,他又自欺欺人道:“也许我孟格布禄得不到你,可在我死前也得让我试试,这女真第一美人是个什么货色。”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来,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巨大的轻松,仿佛肩上的重担一下子被卸下来了。
      离开建州已经有半年的时间了……
      我到底在等着谁的出现……
      我自己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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