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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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陷入沉默。
以往气氛到了这里，就是不欢而散。
但这次江随眼看着气氛不对了，却放弃了小心翼翼和察言观色，继续道：
“有什么区别呢，不管先生看上谁带谁走，生活对我而言并没有变化。”
“不管是哪个野花野草，都无法让我失去你。”
周肆的面色舒缓了些，正要说点什么，却听江随紧接着话锋一转，温和道：“没得到过，怎么失去呢？”
江随第一次和周肆上床，就知道这个人冷心冷血，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
江随那时候毕竟还更小，寂静别墅和画纸是他的青春，笼中的小雀渴望爱情时，也想给自己编织自欺欺人的谎言。
或许我是不一样的，或许我是得到了周先生的爱的。
但面对其他人探寻两人关系时，周肆那玩世不恭的笑意和沉默，自始至终没在人前给他郑重的名分。
当年从两人第一次相遇，到周肆对他狭窄的出租屋感兴趣、时不时来造访，最后把他接回别墅……床上过，做的时候吻过抱过，陪周肆吃饭陪周肆看电影……
但没有过任何表白，没有“在一起”的纪念日可过，不知道是哪一天。
江随说完，静静看着周肆。
周肆张了张嘴。他听着江随的话，就好像重新认识了面前的世界，面前的江随。
江随已经自问自答：“先生养着我，我陪先生睡——”
“别说了。”周肆按了按眉心。
江随不肯，固执盯着他继续说：“这不是你希望的么？我谨慎努力了十年，做的还不够完美吗？。”
周肆安静了一会。他终于从千思万绪中抓到核心：“江随，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错了，一切都错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是一句表白就能打破厚重冰冷的玻璃障壁，也不是仁者见仁的仪式感。
从一开始，他们就各自走在自己以为的道路上，渐行渐远，十年来从未发觉问题所在。
周肆一直以为自己是强迫了江随的：用钱困住年少饥寒交迫的江随，用道德枷锁困住懵懂正直想报恩的青年。
底层混沌中厮杀着白手起家，周肆的人生字典中，是绝对不可能放走自己手中的小雀的。
即使不慎捏死也至少是留在身边占有着。周肆不允许江随飞走，却也不敢用力去捏，对这部分始终给江随留下足够的空白。
所以周肆不敢得寸进尺。
江随这个人看着性子软，但其实很有傲骨，周肆知道他上床是因为报恩，自己能占有他的身体，却反而不能占有他的精神和伴侣名份。
他的小画家很重视这些虚无缥缈的名分，周肆看似占据关系的绝对主导权。但小心翼翼不敢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敢强占江随认为重要的“名分”。
别人问及两人关系时，他也只是次次观察江随的脸色，江随不吭声，他就只用戏谑掩盖失落，假装不在意的试探：“宝贝，咱们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竟然满盘皆错，两人的理解南辕北辙。
——所以，其实这一切都错了吗？
——江随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空白。
“先生，咱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随再次开口，他已经拿出毕生勇气，短短几分钟内，一而再再而三的问用一个问题。
“或者说，你爱我吗？”
周肆语塞。
心脏猛烈跳动得让他一阵眩晕难受，像是有什么要喷涌而出，喉咙却堵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无数次渴望这样的场景，渴望江随的表白。
也渴望自己能得到他的宝贝小画家的爱……现在幸福近在眼前，美好的如同一场幻梦。
但是。
说什么？
十年来想要的东西近在咫尺。
现在他要死了，再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让江随后半生也不痛快吗？
沉默良久，周肆终于淡淡一笑：
“你觉得呢？宝贝，你只是比他们有趣、比他们干净点罢了。”
江随：“……”
“宝贝，问这种蠢问题，可不应该——”
话没说完，江随突然飞身上前，恶狠狠把周肆按在床上，随即翻身一跨压住他！
“你再说一遍，”江随按住他，怒道，“周肆！你再说一遍！”
周肆万万没想到斯文秀气的金丝雀急了也咬人，加上生病后身体越来越差，被扑倒时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其实自己这话也不是第一次说了。平时江随就面无表情点点头，该做什么做什么，今天却像炸了毛的兔子，逮着人就咬。
“江随，你……”
话没说完，江随的眼泪下雨似的落在他脸上。
周肆僵住。
“十年了，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你为什么不能爱我一点？”
“周肆，以后我就永远不能再看你吃饭、看你工作、看你睡着的样子，”江随哽咽，声音颤抖着，“我看了十年，也忍了十年，现在你就要离开了……哪怕是骗我，就不能爱我一下吗？”
江随愤怒道：“你不是问我们之间的关系吗？我爱你！我想做你堂堂正正的爱人！如果不是爱你，我怎么会这样无名无分忍十年！周肆！你真是个混蛋！”
周肆以为自己会挨一耳光，于是闭上眼睛平静等江随扇他。
但实际上，江随只是一边哭一边吻过来，仿佛要用嘴唇把他憋窒息。
两人在黑暗中相当激烈的吻了许久，寂静无声却又汹涌澎湃的情绪，一如两人的关系。
最终，江随停下来，趴在周肆胸口听着他心跳的声音。
他显然也为自己的莽撞感到震惊。
但却不想输了气势，闷闷道：“周……先生，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肆摸着他的头发，保持仰面躺着的姿势没变。
心中五味杂陈，最终还是疲惫又释然的笑了一下：“我今天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江随：“什么？”
周肆的笑意听起来有些哑，含着什么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我爱的人也爱我，他刚刚主动吻我了。江随，这是我这段时间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江随没吭声，只是攥着周肆衣领的手又紧了紧，依旧趴在他身上也不起来。
积压多年的情绪喷薄而出，他以为会更加难以收拾，但实际上难过，江随的心突然很平静，就这样这样静静在周肆怀里，幸福得像是做梦。
两人就这样腻歪了一阵，周肆才小声说：“宝贝，你压得我有点胃疼。”
江随这才松开手，赶紧扶周肆起身。
周肆笑道：“也没这么娇弱。”
江随转而想到周肆的病情，又有点想哭，但他忍住了努力不去想这个话题，转而小声问：“先生，你是我男朋友了吗？”
周肆看出江随心中惦记着他的病，于是开玩笑哄他：“你管你男朋友叫先生？你俩不熟？”
江随道：“周肆，肆哥，男朋友，亲爱的。”
周肆很受用得轻哼了一声，摸着江随的脑袋。
有些事情明知是错的，但理性最终还是像情感妥协了。
明知道不该给江随留下太多念想，应该保持关系冰冷、安安静静的离开，但周肆面对渴求太多年的爱，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自私的选择在生命尽头，最后拥抱爱人一次、被爱人拥抱一次。
黑暗中，两人搂着彼此谁也没说话。
江随没忍住，抬头轻轻吻了一下周肆的脖颈，又把脸埋在他颈窝，轻轻感受着他身上的沐浴露清爽香味。
温热的，跃动的，鲜活跳跃着的生命——最重要的是，他是属于我的。
周肆想起江随的一些可爱仪式感，下意识看了一眼日期，想问他恋爱纪念日应该算哪一天，现在刚过十二点几分钟。
江随显然也心有灵犀想到了此事，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正想记住纪念日时间，却忽然顿住。
恋爱纪念日是年年的今天都甜蜜庆祝的值得纪念的日子，但周肆甚至撑不到明年的今天了。
江随原本幸福到最高点、近乎飘飘欲仙的心情如被七彩幻梦的泡沫，忽然就被老天爷的一阵薄凉的风给吹散了。
他默默收起手机。
什么都没说，尽管不想去记时间了，免得明年会伤怀，却还是不小心记住了，9月22日，恰好是秋分。
整整十年时间，都那么彼此之间阴差阳错的浪费了。
而现在终于彼此握住幸福，可是一切来的太迟太迟了，盛夏已经结束了，秋天来了。
江随没有说话，安静靠在周肆怀里，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作为病人，没人比周肆更痛苦更受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而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让周肆更难受。
两人在黑暗中各怀心事，最终周肆淡淡道：“宝贝，咱们去旅游吧。”
江随一愣，周肆轻易不会一件事反复说两遍，除非他真的很想去。
江随本意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劝周肆去治疗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烟酒不忌、除了大剂量止疼片之外不吃任何药，破罐子破摔般活着。
“可是……”
周肆道：“小时候条件不好，没旅过游。长大之后生意要忙，去哪里都是要工作，也没时间旅游。我这辈子没多少时间——”
江随捂住他的嘴，不许他说下去了。
周肆就是这样人如其名的性格，肆意洒脱，他不会让自己在病房里耗干生命的。
去旅游或许死得更快。
不过，病房里没有质量的苟延残喘活着，再久又如何？
江随再次试着说：“咱先问医生，如果医生说可以的话，那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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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医院里，周肆坐在旁边，保持不冷不热的微笑。
医生感觉自己汗毛都竖起来了。
任何一个有医德和专业知识的医生，都当然不能允许这样身体状况的病人去旅游。
反复急性胃出血、血小板血红蛋白等等各项血液指标都远低于正常水平，血压血糖也都数据极差，甚至他的器官也早就已经开始衰竭了，如果不是身体底子好、常年健身锻炼又年轻，或许现在早就只能缠绵病榻了。
哪能像没事人一样走动。
实际上，如果乍一看，的确只能觉得周肆脸色有些病态苍白而身材瘦削，大致与普通健康人差别不大，谁能想到他早已病入膏肓，已然回天乏术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旅行？这、这……”
碍于周肆的威压，医生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江随。
江随却毫无反应，显然是支持这种“胡闹”的。
医生叹了口气。
算了，治或者不治本来对于绝症病人就没有意义。
周先生显然可以有配套医疗团队和意外发生的抢救措施，旅游其实不是不行。
只是这对……小情侣，反而让人心情复杂，上次还是周先生坐着，江随低头安静站在旁边，金丝雀挂件似的一言不发。
这次却是手都不愿松开，坐在一起就那样紧紧握着手。
甚至两人离开的时候，周先生都忍不住要搂着江随的腰、垂头把脸埋在江随的颈窝处。
江随脖颈被他蹭的发痒，忍不住笑起来：“肆哥，别这样，我痒痒。”
待到只有两人在了，周肆又道：“刚刚叫我什么？再叫一声。”
“不。”平时只有做/爱的时候，才会偶尔在床上这样称呼，现在单独拿出来，江随脸皮薄不肯再重复。
“嗯？”周肆又去蹭江随的脖颈，命令道，“再叫一声。”
江随没办法了，只好道：“肆哥——”
周肆满意了，总算不再去撩拨他。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