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我很想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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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霜楞了楞，看着杯子上飘出的白雾，思绪有些放空。
上一次在酒吧面试的时候，楚亦冬也是这样的语气和目光，说让他来工作。左霜讨厌他那种可怜的语气，也厌恶自己的自卑。
“怎么了，嫌烫？”楚亦冬一句话把左霜拉了回来，他望着近在咫尺的脸，伸手接过玻璃杯，目光从楚亦冬身上别开，偏头看向窗外，淡淡道：“你走吧。”
楚亦冬看吊瓶差不多，去拔左霜手背上的针，听见这句话，微皱了皱眉，把左霜出血的地方用棉签堵住，顺便把吊瓶也收了起来。
左霜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虚弱的呼吸铺展在空气中，如同薄雾缭绕，缕缕传进楚亦冬的耳膜。
半晌，他沉声道：“我是你的医生，不管怎么样，在把你治好之前，我不会走的。”
空气安静了一会，楚亦冬觉得必须出去走走，斟酌半晌开口：“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
楚亦冬说完后，迈出的脚停了停，他好像在等左霜的回答，又好像只是想多留一会，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那是不舍。就好像只要他迈出这扇门，就再也见不到面前少年的身影一样。
意料之中的，左霜什么都没说，眼睛还望着窗外，目光很涣散。
他等了一会，确定左霜不会再开口时，慢慢转身离开了这里。
大概过了几分钟，病床上的少年终于动了，他缓慢的下床，走到窗前，将手贴在窗玻璃上,望着窗外。
医院外面有很多人，有大人，有小孩，也有匆匆忙忙的护士，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重要的人奔波，不知疲倦。只有他，不管哪一世，都没有任何人为他驻留，哪怕是楚亦冬。
他不能没有楚亦冬，可笑的是，楚亦冬可以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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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自己办公室的途中，楚亦冬接了一个电话，说是请求使用2-C的事，再晚一点，人估计都保不住。
楚亦冬匆匆忙忙往手术室赶，到了地方问主刀医生情况，医生说：“他失血太严重了，我们如果调用血库里的只会浪费，我劝过家属放弃，可他们偏要使用2-C，我也没办法。”
“什么血？”
“O型。”
楚亦冬吸了口气。
O型血在血库里数量很稀缺，如果全给这位伤者使用，抢救不过来的话会全部浪费。
他咬咬牙，看了看外面抽泣的家属，对主刀医生说：“抽我的，我是O型血。”
不能给伤者用2-C，尽管血小板会增生，但没有免疫力，一样活不了，这种情况下，只能取少量血库里的和抽出来的中和一下。不管有没有用，他不能看着伤者死。
楚亦冬一个人只能抽400ml，算上血库里的，还差200ml，得再找一个O型血的人。
情况很紧急，楚亦冬直接跑到外面喊：“你们有没有人是O型血！”
人们都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低头装作没听到。
“......”
楚亦冬看没人理他，淡定的去其他地方又喊了一遍，同样无人应答。可再晚一点，伤者会抢救不回来的。
就在楚亦冬想着自己要不多抽一点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从楼梯口传了下来：“我是O型血。”
前不久，楚亦冬刚刚听过这个声音，是左霜。
楚亦冬抬头看向他，他倚窗而立，身形单薄，苍白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更显病弱。左霜走下楼，轻声说：“抽我的吧。”
“可是你没成年...”
左霜：“现在除了我，还有谁会愿意救那个人？”
楚亦冬：“......”
几番衡量过后，楚亦冬同意了让左霜抽血。就在他急忙带人去抽血室的路上，左霜慢悠悠飘出来一句：“我先抽。”
楚亦冬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没多想就应了。左霜跟在楚亦冬后面，抿了抿嘴，看着楚亦冬的后背，突然想搂他的腰。
他手指动了动，说：“周医生，我害怕。”
楚亦冬闻言顿了顿，转向他道：“你可以选择放弃，没有强迫你抽的意思。”
左霜张开双臂，道：“你抱一下我，我就不害怕了。”
“？”
楚亦冬照做了，轻轻搂了搂他。隔着衣服，楚亦冬依然摸到了左霜的蝴蝶骨。
太瘦了，他想。
左霜如愿以偿，自己进去抽血。
在护士要给他扎针的时候，他说：“给我抽400ml，让外面那个医生抽200ml。”
抽血的护士楞了一下，笑道：“我们没有医生的指令是不能随便更改的...”
“他有低血糖，不能抽那么多，你们再不抽，那个人就要死在手术室了。”
护士有些犹豫，左霜见状叹了口气，又加了一句：“我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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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左霜从抽血室出来了，脸色有些苍白，他望向楚亦冬，因为气管炎的原因有些没喘上气，咳了几声。
楚亦冬看他这弱不禁风的模样，瞬间为自己刚刚同意左霜抽血的事感到十分愧疚，他已经很虚弱了，还要拖着他来抽血。
但救人要紧，他走上前揉了把左霜的脑袋，凑近他轻声说：“之后补偿你。”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环绕在左霜周围，他微怔了一下，刚想开口，楚亦冬已经从他身边离开，关上了抽血室的门。
左霜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盯着那扇门，转身离开了这里。
楚亦冬得知自己只需要抽200ml时愣了愣，皱眉说：“不够。”
女护士把左霜告诉她的搬出来应付楚亦冬，说：“我们接到通知，不需要这么多，所以只抽200ml就够了。”
她说完还不忘观察楚亦冬的神色，看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这才放下心来，趁着抽血的时间微微打量了一下他。
确实帅，怪不得那个小孩喜欢他，要不是自己想磕，才不会帮那小孩。她回忆了一下左霜的长相，感觉弱弱的，那一定就是0了！
倪烟差点笑出来，还好楚亦冬没发现，不然肯定又要被他审视一遍。
楚亦冬有点不明白抽血有什么好笑的，他看这护士嘴角上上下下好几次了，是自己长得很搞笑吗？
疑惑jpg.
他也没有多问，抽完就急匆匆想赶回去。拉开门的时候，左霜已经走了，意料之中。
随即他下楼把血袋递给主刀医生，诚恳道：“拜托你了。”
主刀医生闻言看了楚亦冬几眼，摇摇头，退回去关上手术室的门。
他看着亮起红灯的门牌，突然想到了左霜。
没有多停留，楚亦冬送了血就离开了这里，他在想怎么补偿左霜帮他的事。
正想着，一个急匆匆跑过的护士和他撞了个满怀，他扶起那名护士，皱眉道：“怎么了？”
护士喘着气，说：“得...赶紧找张院长，02...又...发作了！”
02是左霜病例的代称，楚亦冬听到这个，人楞了楞，突然想到什么，厉声问：“QA2患者，是不是不能抽血？”
护士急急忙忙翻出一个小本子，翻了几页点了点头，说：“抽血可能会导致异变...哎！”
没等护士说完，楚亦冬已经冲了出去，他来到四楼的时候，站了很多人，包括张璟明，他们都站在左霜门外，从他们憔悴焦虑的面容上可以看出来，情况很不乐观。
张璟明一见他，走上去问：“你刚刚是不是带他抽血了？”
“是...”
张璟明一耳光扇了过去，怒不可遏道：“胡闹！”
楚亦冬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张璟明继续道：“你作为他的医生，怎么连这点都不知道？”
“抱歉...”
“你抱歉有什么用，现在左霜把门锁了，怎么说都不开。你知不知道,QA2很有可能自伤，如果他出了意外，那么QA2的事情就会暴露在社会上，有什么后果是你我能承担的吗？！”
楚亦冬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想了想，对张璟明说：“我有办法，不过得让你们先离开这里，留我一个人。”
张璟明没动，其他护士医生也犹豫着看向张璟明。楚亦冬竖起三根手指发誓道：“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
空气中静了静，张璟明退了一步，叹口气，转身下楼，无声中给了楚亦冬答案，其他人看了看楚亦冬，也陆陆续续跟着张璟明走了下去。其中一个男医生质疑道：“您怎么相信楚亦冬他一定能救左霜？他可从来没接触过这些。”
张璟明叹了口气，说：“他能。”
“为什么？”
张璟明从口袋里拿出那个木质蝴蝶，在翅膀的缝隙中拿出一张小纸条，那是左霜写的信。起初他根本没发现这个，是有一次不小心把蝴蝶摔在地上裂开才看到的。
左霜写了很多，但他只记得一句话：治不好也没关系，有楚亦冬就行。
这句话他记了很久，包括左霜发病的时候，意识模糊的时候喊的是楚亦冬的名字。
张璟明没有说明原因，只是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他能。”
季泅推了推眼镜，回头看了眼站在左霜门前的楚亦冬，没说什么，转身下了楼。
楚亦冬尝试转了转门把手，发出了一些锁芯生锈的声音，还有左霜喘气的声音。左霜作为患者，怎么能不知道抽血带来的影响，可就算他知道，他也跟着一起去。
楚亦冬静了两秒，转身下楼。一旁躲在墙后面的季泅走了出来，盯着楚亦冬下楼的背影，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勾了勾唇，插进锁孔里，推开了左霜的门。
左霜什么也没做，只是坐在床边，有些倦怠的摸着那些死掉的花。
季泅反锁了左霜的门，温柔道：“左霜，过来打针。”
左霜顿了顿，轻声说：“是你啊。”
“那个杀了上一个QA2患者的医生，季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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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亦冬爬上天台，这栋楼有一个梯子安在墙上，从这下去正好是左霜的病房，他记得左霜没关窗户，应该是可以进去的。
他翻身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往下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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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泅把手从大褂口袋里拿出来，视线越过左霜，看向半开的窗户，说：“开着窗户，不冷吗。”说罢便走近窗台关上，面对着左霜。
左霜低着头，问：“楚亦冬呢。”
季泅想了想，笑着说：“走了，我可是亲眼看到的。”
他踱步到左霜身后，凑近他继续道：“他不要你了。”
“......”
“滚。”
就在那一瞬间，窗户被楚亦冬一脚踹开，玻璃应声而碎，碎片四散，冷风夹杂着外面的喧嚣涌入房间。其中一块玻璃滑到了左霜的脚边，他在那块玻璃上，看到了楚亦冬担忧的眸。
楚亦冬没往左霜身边走，只是站在一地的碎片上，垂眸看着左霜。
“周医生，”左霜手有些抖，盯着楚亦冬胳膊上被划出来的一道血口子，推开季泅，抓住楚亦冬的手吹了吹，心疼地问：“疼不疼。”
季泅将手放在口袋里，握着那支3-C的针管，不咸不淡道：“周医生？我们医院可没有周医生，左霜你是不是病糊涂了，站在你面前的是楚亦冬，楚医生。”
楚亦冬这三个字被季泅故意咬重，左霜声音压低，用少有的冷眸瞥了他一眼道：“他叫周溯，没听到吗。”
“...好，周医生，可以吧。”季泅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转向楚亦冬说：“那，周医生怎么找到这的？”
“从外面的梯子，”楚亦冬顿了顿，继续道：“爬下来的。”
季泅把手放下来，戏谑到：“那楚...周医生体力很好了，我还以为你走了，没想到是去爬梯子了。”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放在眼前，眯着眼看外面的阳光，闲散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梯子掉了两颗螺丝，就在上周的时候。它已经有点松动了，周医生爬的时候没察觉出来吗。”
“什么？”楚亦冬皱了皱眉，敛眸凛声道：“为什么天台的门没锁？也没有告示贴在门上，我是运气好，万一有人掉下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季泅唇角弧度渐深，懒洋洋道：“那个梯子没用过很久了，谁能想到你为了左霜会去爬它，而且我们是有说过那个梯子的问题的，只不过你不在而已。”
“滚出去。”左霜唇线拉直，毫无情绪地说。
季泅歪头，拖着尾音思考了一下，无辜道：“可是你还没有打针，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楚亦冬打断他的话，迟疑道：“什么针？”
季泅笑笑，正要回答，被左霜扇了一耳光，愣了愣，看着左霜。
左霜指了指门，说：“滚。”
“...”季泅推了推眼镜，没说什么，盯了左霜两秒，淡笑着冲楚亦冬点了下头，推门走了出去。
其实季泅就是想给左霜打3-C，他总是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然后自己站在一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行动上只会雪上加霜。
“我很担心你。”楚亦冬垂眸对左霜说：“你一直不开门，我担心你出事。”
左霜依旧握着楚亦冬的手臂，抬眸，那双琥珀般的眼睛里噙了些泪，似即将破碎的水晶。
过了一会，楚亦冬听到坐在他面前的人轻轻说：“你知道吗，我想回到那个酒吧了。”
“我很想你，楚亦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