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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我审了,无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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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年从空中御剑而下,落到两人跟前。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现在村庄里?这个村子的血案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来人诘问道。
吴用往前一步挡在庄清时跟前:“放肆!我们是受虚天宗宗主邀请前往参加除妖大会的,几个小辈安敢无礼?”
身着统一虚天宗弟子服制的几名弟子面面相觑,看向带队的师兄。
御剑的少年显然是领头的人,反应过来后,行了个礼,语气彬彬有礼却又带着一丝质疑:“冒犯了,不知前辈可有带请帖?”
庄清时从储物袋中取出请帖。
虚天宗的请帖门下弟子一看便知。
少年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失礼失礼,二位受惊了,贵客可持请帖前往锦城虚天府暂歇,事发突然,我们还要处理这个村子妖邪作乱的事。”
吴用知道轻重,没有与他们争执:“我背上的小姑娘也是村子里的人,我们刚刚在村外碰上顺手救下,是送到锦城虚天府吗?”
少年看了眼他背上的姑娘:“前辈仁义,烦请将幸存者送到虚天府,府中有管事长老在。”
吴用点头,回头看向庄清时,看他是否同意。
庄清时自是没有异议,同吴用点了下头。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
于是两人原路返回河边,坐竹车前往锦城。
飞鸟车仗在锦城外落下,吴用收起车仗,和庄清时一起步行入城。
和生灵涂炭的村庄不一样,此时的锦城灯火通明,街上行人往来热闹非凡,俨然一副人间乐土。
两人给守城的人看过请帖,便畅行无阻地来到城中虚天府。
将昏迷的小姑娘交给府中弟子安置后,此处管事长老亲自带着两人前往客房。
“这几日路过此地前往本宗的修士不少,明日府中会办宴席招待,今日太晚,二位早点休息。”管事长老客客气气道。
庄清时:“不必麻烦,我们是顺路送那位小姑娘过来安置的,明日一早便要上路。”
管事长老:“百里村的事我刚刚收到弟子回报,哎,如今妖邪实在太过嚣张。宗主举办大会邀修真界能人志士共商除妖大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再不灭一灭这些妖邪的威风,凡人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
吴用:“徐宗主大义。”
两人跟着管事长老路过后院,正巧撞上一行人从后门归来,队伍后方还押着一只眼熟的黄鼠狼精。
黄鼠狼精原本蔫蔫的,眼角余光看到庄清时二人,立时激动起来,挣扎大喊:“仙人救命,仙人救命!”
一行虚天府弟子呵斥几声,见他还不安分,干脆直接下了封口咒。
庄清时皱眉问道:“这是?”
管事长老:“应该是巡检队抓住的小妖。”
与此同时,有弟子上前见礼。
“长老,这是灭百里村的黄鼠狼精,正要送去地牢关押。”
听他这么说,庄清时脸色白了白。
但是被下了封口咒的黄鼠狼却疯狂摇头,一双眼睛看着庄清时和吴用,似乎在喊冤。
长老自然也注意到了,却没立刻处理,只是点了下头:“带下去吧,莫要惊扰贵客。”
“是。”弟子准备告退。
庄清时适时开口:“这位……小友。这只黄鼠狼精亲口承认自己是屠村的凶手了?”
若他真是凶手,那自己也难辞其咎。
弟子愣了一下:“我们根据村中的状况判断出屠村的妖邪是黄鼠狼精,这只黄鼠狼精留在村庄后头的山林徘徊,被我们撞上,除了它山中也没有旁的妖了。我们要带去审一审。”
吴用知道庄清时心中的不安,但他一眼便可看出这只黄鼠狼精身上没有杀过人的煞气,照理说虚天府的弟子和长老不可能看不出来。
这就怪了。
吴用抬起笑脸,对那名带队的虚天宗弟子点头:“小友且去忙,我们宗主极少出门,没想到一出门就遇到这种事,便在意了些。”
虚天宗弟子还是知道礼数的,没有多说什么,行了个礼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管事长老一直在旁看着,等弟子离开后才继续道:“二位这边请。”
等进到客房,庄清时才略显急切地问吴用:“真是那只黄鼠狼精害的人?”
吴用叹息,这里的事本来跟他们没有关系,但是他不说清楚,恐怕庄清时会一直记挂。
他摇头:“我刚刚看了,那只黄鼠狼精身上没有血煞气,没杀过人。”
庄清时愣住,心里一松的同时又是一紧。
不是那只黄鼠狼精犯的案,那自己就没放错妖。
但不是这只黄鼠狼精,也就意味着如今真凶还在外面游荡,极有可能再害人。
“那我们应该告诉虚天宗的弟子啊。”庄清时不解,为什么刚刚吴用不说出来。
“《群妖录》有记载,杀过人的妖邪身上会有血煞气。虚天宗不可能不知道,我看不出来,他们肯定都看得出来……却还说要审那只黄鼠狼精……”
结合那只黄鼠狼精喊救命,庄清时有了不妙的预感。
吴用知道庄清时意识到了其中的微妙:“宗主没见过真正杀过人的妖邪是什么模样,自然分辨不出血煞气。但虚天府的人长期捉妖,不可能分辨不出。”
锦城虚天府的弟子选择将错就错,极有可能是因为灭村一案太过惨烈,怕本宗怪罪下来,便急忙抓了只妖应付了事。
至于那还在外头游荡的真凶,定然还会杀人,等他再杀人时自然会有其他人去抓,何需他们劳师动众,辛苦捉妖。
“不过这是虚天宗的弟子,虚天宗门下弟子如何办事,我们也管不着。”吴用抓了抓圆滚滚的肚子,“宗主,你在屋内休息,我去院子里打坐修炼。”
倒也不是吴用突然开窍想努力修炼,只是感觉到这锦城虚天府的诡异,无法安心,有他守在院子里,至少庄清时能好好休息一下。
可怜他们宗主第一次出门,就遇到这么些乱七八糟的事。
庄清时皱着眉,似在思索,没有回答吴用。
吴用于是退出房间,还体贴地把房门关好。
半夜,吴用从入定中惊醒,看向客房房门,只见庄清时正蹑手蹑脚走出来,还换上了一身黑衣。
!
“宗主,你这是要去哪儿?”吴用瞬移到房门口,堵住庄清时。
庄清时动作僵了僵,却也没想瞒他:“我要去地牢看一眼那只黄鼠狼精。”
吴用皱眉,劝他:“宗主,这不关我们的事。何必引火烧身?”
庄清时小脸严肃:“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人被冤枉却什么都不做。”
吴用苦口婆心:“它是妖。”
庄清时斩钉截铁:“妖也一样!”
吴用苦笑:“宗主前一天不还绞尽脑汁不想出山管这些闲事,怎么这么快就变了。”
庄清时:“我不想参加除妖大会,是我担心群体决策容易失去理智。”
除非虚天宗宗主足够英明神武,否则若是聚合了一帮乌合之众,别说除妖了,别起内讧都已经算难得了。
但如今看锦城虚天府的状况,这位虚天宗坏脾气的宗主,看起来不太英明。
“如果这里的事情处理不好,除妖大会我也不去了。”庄清时淡淡道。
吴用没想到他家从来只会在藏书阁里躲清闲的宗主还能有这样的决心。
不过转瞬一想,他又释然了。
庄清时以书入道,一身清骨也在所难免。
咸鱼宗的人虽然信奉清净无为,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好吧。我陪宗主去。”吴用跟上庄清时。
庄清时却拦住他:“你穿白衣太扎眼了,换身黑衣。”
“……宗主,这是修真界,不是人间江湖。”说话间,吴用抬手一挥,便有一层光圈笼罩住两人,“除非修为比我高的,否则不会有人发现我们。”
他刚刚便观察过了,除了管事长老是结丹修士,这里的普通弟子都不过筑基。
特意换了身夜行衣的庄清时有些尴尬:“你不早说!”
吴用笑笑,心想,他也没机会说呀。
两人在吴用的灵力结界遮掩下光明正大走进了虚天府的地牢,守地牢的都是些普通弟子,有些甚至连筑基修为都没有。
他们进到地牢深处,很快找到了浑身是伤的黄鼠狼精。
庄清时皱眉,方才在院子里见到时,对方身上还没有这么多伤。
吴用也皱了眉:“他们用刑了。”
庄清时走到栏杆旁:“道友……”
听到称呼,吴用诧异地看了庄清时一眼,同时抬手撤去结界。
从没有听过人族修士喊妖修道友的。
“道友……”庄清时又喊了一声。
听到声音,黄鼠狼精睁开疲惫的眼睛,见是庄清时,眼神亮了亮,却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仙人,仙人是来救我的吗?”
庄清时:“他们对你用刑了?”
黄鼠狼精哽咽起来:“对,他们说我杀了人,打我骂我,还让我按爪印什么的。”
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啊。
庄清时:“他们抓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黄鼠狼精:“我刚刚吃了仙人给的辟谷丹,在洞里打坐修炼。他们突然就闯了进来,说我屠村。我没有!”
简直就是天降横祸。
庄清时:“那你跟他们解释了吗?”
黄鼠狼精:“我说了,那村子有家猎户设陷阱十分厉害,我连村里的鸡都不敢偷!白天也是一时嘴馋才胆大包天想偷仙长的鸡。”
还是只胆小怕事的黄鼠狼精。
庄清时叹气,又问他:“那村子确实是被黄鼠狼精所害,你可知道附近除了你还有其他黄鼠狼精?”
这一次,黄鼠狼精沉默了很久。
庄清时心念一动,知道他心里其实清楚真凶是谁。
“吴用,你那边有带伤药吗?”庄清时问吴用要伤药,“给它一些。”
吴用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还是拿了颗伤药出来,用灵力操控着送到黄鼠狼精嘴边。
黄鼠狼精顿时哭得稀里哗啦,蜷缩起身体冲庄清时拜了拜,吃下药后,才有力气解释道:“可能是我二叔,他成精比我早,妖力比我强许多。他原来也不杀人的,听说后来孩子被村里屠户设的陷阱害了,一家子最后死得只剩下他一只妖,他便入了魔。”
真相是什么已经清楚了。
“刚刚那些弟子审你,你没说出你二叔的事?”庄清时问他。
黄鼠狼精摇头:“他再怎么样也是我二叔。而且那些仙门弟子已经认定我是凶手,说了也没用。”
庄清时:“那怎么又告诉我了?”
黄鼠狼精:“你跟他们不一样。”
他能感觉到那群弟子对自己的恶意,就算自己不曾杀人,但它是妖,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它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真相如何,那些人根本不在意。
庄清时叹息,沉默片刻后,问吴用:“吴长老,这座城里没有元婴修士吧?”
吴用不知他的用意:“没有。”
“你打得过那个管事长老吗?”庄清时又问他。
吴用:“应该略胜一筹。”
庄清时点头,指了指黄鼠狼精:“那你把它放了。”
吴用急了:“宗主!”
此时的虚天府一派安详,无人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庄清时按了按吴用的肩膀:“听我的。”
下一瞬,属于元婴修士的威压如海潮向四周翻涌而去。
几乎是瞬间,虚天府内所有修士都悚然一惊。
转眼,无数人聚集到了地牢前的空地。
“发生什么事了?”
“哪位元婴修士来了?”
“本宗有长老过来了?”
“是宗主吗?”
……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管事长老带了两个筑基弟子,进了地牢。
吴用给庄清时搬了个椅子坐,自己站在地牢过道上,一脸的视死如归。
一身黑衣的庄清时几乎和昏暗的地牢融为一体。加上刻意外放的元婴威压,不知深浅的人看起来只会觉得这两人深不可测。
管事长老见是他们,心下意外,但知道对方是元婴修士后,自然更不敢轻慢:“敢问前辈,这是何意?”
庄清时示意吴用把虚天宗的请帖再给对方看一遍。
“这只妖我审了,无罪,便把它放了。百里村血案不是他所为,真凶还在外逍遥,还需要虚天府弟子继续探查,以免更多凡人遇害。”
管事长老背后便是此前他们在院子里遇到过的抓妖的人,此时却连头都不敢抬。
若是平时谁说他办了冤假错案,他好歹要跟对方争个高低。但如今对方是元婴修士,他才发现自己连开口都不敢。
修为境界悬殊,他垂着脑袋尽量降低存在感,只希望对方把自己当路边的蚂蚁或飞虫,不要注意到自己。
管事长老擦了擦额边的冷汗,陪笑道:“竟是为此事。既然庄宗主审过了,那想必没错,既然抓错了妖,自然该放。真凶我会吩咐弟子继续去抓。前辈还有其他吩咐吗?”
庄清时:“没了。”
管事长老笑着朝外抬手:“是晚辈招待不周了。天色不早了,明日二位还要赶路,我送二位贵客回房休息。”
庄清时这才起身,不看对方,带着吴用施施然往外走去。
三人连忙让开路来。
再次进到客房,庄清时看着这极尽奢华的房间,问吴用:“这不是我们刚刚歇息的那间房吧?”
吴用猜测:“可能以为我们是嫌房间简陋借口发作,便收拾了这么间华贵的上房出来。我估摸着这是府中最好的房间了,就算是他们宗主来了,差不多也就这个规格。”
庄清时皱眉:“你把刚刚那只黄鼠狼精说的事都写出来,明日走前交给管事长老。可别我们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又把它抓回来了。”
吴用:“是。”
庄清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会再啰嗦一番,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干脆。
“今晚这事,吴长老可有什么想法?”庄清时在屋子中央的软塌上坐下,温和开口,问他道。
吴用摇头:“宗主是一宗之主,自是您做决断,吴用照办便是。此前是顾念宗主第一次出门,吴用才会多嘴,但宗主胸有丘壑,吴用不及,以后不会逾矩了。还望宗主莫怪才是。”
庄清时发作之前,还能问他打不打得过管事长老,说明其实没有因为黄鼠狼精的那番话失去理智。
见那管事长老时,也懂得利用虚天宗宗主那封请帖让管事长老投鼠忌器,不是无脑莽撞。
吴用很欣慰,也终于意识到这位宗主虽然足不出户,却心藏锦绣,自己之前那些唠叨,都是班门弄斧了。
庄清时当然不觉得自己这番装腔作势有什么了不起,听吴用这么说,立时不好意思起来:“吴长老可不要这么说,我还小,在外还需要长老多提点才是。”
吴用见他眼神清澈,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近人,说这话确实出自真心,不由乐呵呵笑了起来:“宗主不弃,小人自当尽心。”
咸鱼宗沉寂千年,等来了这么一位宗主,不知道是福是祸。
不过,他很喜欢就是了。